196.第196章 :衝撞
可是他堂堂皇子在這種地方漏了怯實在惹人話柄,撩起袍子小心翼翼的走過腳下的雲霧,那些雲彩踩上去似乎比踩在空地上要費勁些,越走越費勁,最後彷彿直接走在沼澤中一般,蕭弘瑾已然滿頭大汗,他體力算是上乘此時也是雙腿彷彿灌了鉛再也抬不起來了。
起初心中那種不屑一顧的想法頓時被眼前無非解釋的現象拋在了頭腦之外,蕭弘瑾一抬頭,發現自己居然還在原地,心沉到了谷底,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慌亂,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薛梓彤的臉孔,那張因為知道他不在了變的痛苦驚懼的臉,想到這一節,他突然平靜了下來,他絕對不會死在這裡,他不能死在這裡。
蕭弘瑾穩住心神,平靜的站在原地抱拳說道:「在下是當朝宸王蕭弘瑾,得知方真人再次特來拜會。」
蕭弘瑾話音剛落,那一片詭異的白雲便漸漸消散,他試著向前邁了一步終於挪動了。蕭弘瑾幾步便走到了一個小道觀里,只見一個披散著一頭銀色長發的年輕人,拿著一本書,他著一身灰色得道袍看上有些髒兮兮的,可是他的臉,他的手,白皙而乾淨,他正津津有味的看著一本書,可是蕭弘瑾卻驚駭的發現,他的眼睛上附著一層白綾,白綾在他的眼眸上厚厚的纏了幾層,結在腦後和長長的銀髮一起披散著兩個白綾。
蕭弘瑾看著他這幅模樣本能的絕對十分不詳。而這房間又透露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明明落著灰,很多布料已經看不清本色了,但這房間卻給人一種纖塵不染的感覺。
「閣下就是方真人。」受了前次的教訓蕭弘瑾的語氣明顯客氣了很多。那手拿一卷破敗竹卷的年輕人抬起頭來:「王爺要找的人正是不才在下方世昭。」
蕭弘瑾看著那蒼白的小俊臉,看著他覆著白綾的臉,心中隱隱閃過一種不安,蕭弘瑾上過戰場,殺過人,什麼樣的傷口,什麼樣的死狀都不會讓他恐懼,可是面前這個清冷的男子卻讓他感到了一種深深的不詳,當方世昭對他說話時,蕭弘瑾瞥見了他看到那捲竹簡上恍惚寫著一排娟秀的小字,異世之女薛……
待要定睛仔細看看,那捲竹簡卻空空如也,沒有半個字的蹤影。
看著一臉震驚的蕭弘瑾,方世昭淡淡笑道,輕聲說道:「這個女人眼光到時不錯。」
蕭弘瑾一晃神沒聽到他說什麼在看向他的臉時,那種不安全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言不由衷的問道:「方真人一向在父皇身邊伺候,我是特來感謝方真人為我們這些做皇子的為父皇寬心,方真人若有……」
方世昭嘴上依舊掛著一副淡淡的笑容,看著蕭弘瑾打斷他道:「不論你是真心還是假意,我只想告訴你,我的存在只是維持這世間萬物的平衡,所以,我也並不會延長你父親的壽命。每個人的命格早在司命星君的命格簿子里了。」
蕭弘瑾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說道:「既然大師並沒有為父皇延年益壽的打算,那麼為何肯下山?」
方世昭嘆口氣說道:「因為有人壞了我一對招子。」
蕭弘瑾心裡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再次爬了上來,硬著頭皮問道:「那麼大師是如何失去了自己的眼睛,我能為大師做些什麼嗎?」
方世昭的臉上不再有那般如沐春風的笑容,變得嚴肅的冰冷:「為這我沒看管好我所轄的這方水土,它的平衡被一個外來者打破了。」
蕭弘瑾在心裡算了一圈,外來者?這朝中新起來的勢力無非就是老五,可也不能算是外來者,城門到時一天到晚進進出出不少人,可是那些人決計不能勞動這個老神在在的道家怪客。
方世昭看著蕭弘瑾面色凝重的樣子不由覺得有些好笑說道:「你不知我為何來,我卻知你為何來?」
蕭弘瑾看著方世昭那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心裡有些不爽,他可是一向聰明示人怎麼被這麼個瞎子牽著鼻子走。
「那我也告訴你吧,你所著緊的那位,必然不得善終,說不定就要折在她肚裡的孩子上了。」方世昭語氣冷冷淡淡的說道。
蕭弘瑾長劍已出冰涼的劍鋒直抵方世昭的咽喉,可他卻沒有絲毫的懼意。
兩個時辰后,面色陰沉臉色蒼白的蕭弘瑾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出鞘的劍到底是安安穩穩的又收了回來,想起方世昭的話他的心搖搖欲墜的虛跳著,其實當一個厄運要來時,一早最先知道的那一個人是最可憐最孤獨的,說了可能沒人信,不說,那麼一切苦果就要自己擔著。
蕭弘瑾攥了攥手上的劍緊了緊自己的披風上了馬車低沉的向馬車夫說道:「回府。」
蕭弘瑾每日進薛梓彤的內卧前,自己都會現在外面一面和她說著話,一面換衣服沐浴,害怕自己身上的寒氣衝撞了薛梓彤的胎氣,待收拾停當才回走進薛梓彤的卧房。兩個乖巧的侍女正熟練的為薛梓彤捏著小腿,薛梓彤懷了孕,身子越發的重,小腿便有些浮腫,雖然在懷孕中,那一節蓮藕般的腿讓蕭弘瑾看得有些發直。
蕭弘瑾坐在了床上,一眾小宮女便紅著臉出去了,蕭弘瑾將手攬在薛梓彤身上,讓她的頭靠在自己身上。
「累嗎?」薛梓彤輕聲問道:「我讓她們燒些熱水泡泡解乏。」
蕭弘瑾搖搖頭輕聲說道:「這麼寶貴的時間當然好你在一起,她們在我眼前晃得暈。」
薛梓彤笑了笑。
蕭弘瑾又問了便今天在府中過的如何,諸般事情是否順利,薛梓彤報喜不報憂挑著蕭弘瑾愛聽的說了兩句,雖說這府上是有些磨人的小麻煩,可是對於薛梓彤而言過了便過了沒必要老放在心上。
「我看你新提攜了靈壽?」蕭弘瑾對薛梓彤身邊的人也很在意。
「嗯,英兒身體不好我才發現原來她以前一個人擔了那麼多事,以後事越來越多,是要多幾個人幫襯才好/」薛梓彤頭頭是道的說著,她最理想的狀態就是把每個人放在合適自己的位置上,讓她們各自發揮好自己的作用,讓薛梓彤自己樂的自在。
「嗯,也好,你不受累就好。」
「倒是你,這幾日府里都不見身影,見著你也是一派消瘦憔悴的樣子,可是皇上那邊有什麼變故?」薛梓彤問的含蓄,雖然她腦海里從未有那種君叫臣色臣不得不死的倫理綱長可是景延帝畢竟是蕭弘瑾的父親,雖然他們並沒有尋常父子之情,可是到底承著這一樣的血脈。
薛梓彤一直以為蕭弘瑾不會對他的這些親人有太多情感,在他年幼的時候他們從未給過他多少溫情和幫助,可是在蕭弘瑾說出柳昂修的死訊時,他眼裡那種複雜的感傷,終究是出賣了他,他和自己在一起久了,心中柔軟的面積便越來越大。
「也沒什麼,對了,我今天拜會了方世昭。」蕭弘瑾不動聲色的瞄了眼薛梓彤的反應,見她只是很尋常的點了點頭,於是接著說道:「他呀,果然如你說的一般不過是個草包而已,於大計根本沒有什麼影響,我亮明了自己的價碼,他便心甘情願的為我做事了。」
薛梓彤靠在蕭弘瑾的懷裡,並沒有看到他臉上閃爍其詞的表情,在聯想到白日里見著王溯的情景忍不住笑著將王溯假道學的面孔跟蕭弘瑾學了便,蕭弘瑾忍不住大笑起來。
夜色濃重的黑幕下註定風起雲湧,薛梓彤和蕭弘瑾的房間燈降將滅了沒一會,便聽到幾處傳來小丫鬟的凄厲慘叫,蕭弘瑾彷彿一隻獵狗一般一隻手護擋在薛梓彤身上,一直手去摸劍。
令他更加不安的是,府上的侍衛彷彿被迷倒了一般,薛梓彤心裡氣不打一處來,這個王溯,偏偏趕在她剛迷著的時候開始,一開始動靜就這樣大,可是這王溯也著實冤枉,他哪想到薛梓彤還能安安穩穩睡得著覺。
薛梓彤一把把蕭弘瑾拉倒,找了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蕭弘瑾身上說道:「沒事,他們打掃衛生呢。」
蕭弘瑾下巴都要掉了,忙扶好,這也太不同尋常了。不過想想家裡住著個術士,難免要搞得雞飛狗跳,自然薛梓彤說這是最省力的辦法,蕭弘瑾也就依她了,畢竟今夜過後,府里多個瘋子,卻在沒人信她嘴裡的話,蕭弘瑾在薛梓彤的暗示中,大概能了解到,是蘇嬤嬤當年親手害死他的母親,他只是恨自己沒有親手狠狠折磨這個老刁奴,還好生的供養了她這許多年,心裡的憋屈就讓他氣苦,可是現在正是多事之秋,蕭弘瑾不能在為這麼些事情去擾亂心神,他正下著一盤很大的棋,這個局不但涉及廣,賭注大,甚至時間的跨度也大的超出了蕭弘瑾的認知,最可怕的是,這將是一次完完全全孤獨的奮戰,他才習慣了薛梓彤的陪伴,就像在寒冬清晨的被窩裡掙扎著爬起來一般。
蕭弘瑾又將薛梓彤緊緊的鎖在自己懷裡,有時候付出也是一種自私,當兩個人之間的感情足夠深時,他擔下所有的痛苦,可是身處事外的薛梓彤難道會更好受些嗎?
英兒受了傷瞪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著來來回回跑動的小丫鬟們不時彙報情況,而靈壽因為剛得到重用正是要好好表現的時候,穿了身深色衣服牢牢的守控在蘇嬤嬤的房間,這是這齣戲里最精彩的一幕,其他地方閃過些看不清楚的鬼影,只是為了讓大家都相信這宸王府鬧了鬼。
王溯看到靈壽走了過來,一副大法師的模樣,招招手讓靈壽躲起來些別壞了他的事,他自然也不希望靈壽走太遠,不然自己為這趟差事費得一番辛苦都沒人看到,怎麼為他傳達到薛梓彤耳朵里去。
王溯站在一個地勢很高的亭子里,將蘇嬤嬤住的一個三進小院子里一覽無餘的看著,靈壽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院子里幾個平日伺候的丫鬟都被王溯一早串通好,換成了一批紙人,蘇嬤嬤聽到動靜后,便爬起身來,雖然她心機深沉,可是畢竟老了,而且這些日子過的實在養尊處優,所以動作便沒那麼靈便了,在加上卻有人從中作梗。摸著黑一路跌跌撞撞的去找自己的幾個婢女,老人家受了驚嚇,看到自己的侍女們還安安穩穩的睡在床上,怒火叢生,便下手去掐,可是這被子里卻空空如也,並沒有接觸到人皮肉的感覺,老嬤嬤被子一掀開,便看到被子里躺著一個做的惟妙惟肖的紙人,她當即慌了神,驚呼一聲忙喊著救命,她一跑後面便跟了一群低著頭披頭散髮衣冠不整的少女跟著蘇嬤嬤,這些都是蘇嬤嬤平素悄悄害死的小丫鬟們,有的是因為得罪了她,有的是替她頂了罪,她們哭的期期艾艾,低聲喃喃道:「嬤嬤,我們死的好冤,好冤。」
靈壽雖然身處事外也知道那些丫鬟都是王溯找的托,可是心裡還是由不住一陣陣發緊,身上的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還好這一幕沒讓薛梓彤看到,新時代的電影,各種特效扣綠還被她連連喊假,一點效果都沒有,看著那群明顯是活人的宮女一定讓她掃興,好歹你也掉個胳膊掉個腿,唉,真是不捨得下血本,視覺衝擊感明顯差的不是一個檔次,但是這些哄地地道道的古人實在夠用了。
老嬤嬤穿著底衣,這一幕要是出現在一個妙齡女郎身上,因為驚嚇過度花容失色,慌忙跑路時,帶下衣衫,香肩半裸的跌落在地,香汗淋漓卻睜著驚恐的大眼睛,那麼眼前一定會出現一個叼著玫瑰的英雄,可是到了蘇嬤嬤這裡。
衣衫凌亂的老嬤嬤看著蓮花池旁坐著一個楚楚動人的背影,那背影一抽一抽的顯是在哭泣,一陣風吹來過來,蘇嬤嬤一個機靈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喊道:「小姐,小姐救我。」
「淑慧貴妃」緩緩站了起來,本來十分美艷的一張臉,在王溯的包裝下變成了一張無比奇形怪狀,淑慧貴妃那樣的美人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好容易找了個身形有些相似的,也只有把臉給裝飾一番。
「蘇艾,你我主僕一場,自幼一塊長大,你怎麼忍心和他們合著伙來害我啊~~~~」那啊的聲音拖得老長,凄凄慘慘的悲鳴著。
「小姐饒命,小姐饒命,我是被二小姐逼迫的,我實在沒有辦法,若我不聽話,他們就會,就會說出我和阿雨……」這多年諱莫如深的秘密,因為習慣了被隱藏,卡在蘇嬤嬤嘴裡半天沒說來。
可這上下文一推測,眾人也已心下瞭然,原來這不苟言笑的老嬤嬤還有這麼一場風花雪月。王溯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靈壽無言的垂下頭來,
「小艾,這麼多年你可曾悔悟?」女聲又拉長了聲調如泣如訴的彷彿唱著什麼悲慘的歌謠。
蘇嬤嬤跪在地上哭喊著說:「我從沒忘記過自己的罪孽,我日日都在噩夢中驚醒,每次夢到您,我的悔意又加深不少,這些年來,我從未原諒過自己。」
蘇嬤嬤說的動情,可是那淑慧貴妃卻一語道破:「既然悔過,為何不一心向善,為何還要加害王兒的子嗣。」
蘇嬤嬤一時有些抓瞎,忙在次整理好語言說道:「貴妃娘娘有所不知,這新入主浣梧宮的主子極有手段,若在讓她得了男孩,薛家就此坐大,咱們小主子的日子可不好過。」
靈壽狠狠的握緊拳頭,這蘇嬤嬤不想想自己如何害人如何可惡,偏偏再這顧左右而言他,好像都成了薛梓彤的不是,她在替天行道一般,就算她當真如此忠義,那麼對素魅,對那些被她三言兩語就發落了的小丫鬟而言呢。
當年為了掩飾自己的罪行,昧著良心害死了淑慧貴妃,現在又為了地點陣圖謀害薛梓彤。
最極致的壞人便是那種明明做了惡事,還能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不知是她們記憶扭曲還是善惡顛倒。
蘇嬤嬤沒有一絲悔悟,那王溯也就在沒有一絲手軟,發了信號給水塘邊的「淑慧貴妃」,那女子應聲說道:「蘇艾,你到底是執迷不悟,我也救不了你了。」
語音剛落,就聽到蘇嬤嬤一聲極慘烈的聲音,水塘邊突然伸出無數之手,把老嬤嬤拖了進去。
浣梧宮的蕭弘瑾突然睜圓了眼睛,雖然這蘇嬤嬤為人爛透了心腸,可是她表面文章做的是滴水不漏,在蕭弘瑾小的時候,一直照顧著她的就是個老嬤嬤,她會抱著他護著他,可是當他知道一切真相的時候,蕭弘瑾突然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到底自己身邊有幾個真心人。
薛梓彤看著那雙漂亮的眼睛,左右這一折騰,兩人睡意全無,便攀著他的胳膊靠得離他更近。
「你不必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