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第77章
蕭從容抬眼,看到周培和一些獄役舉著火把進來,他邊走邊笑道:「三殿下別費勁了,這女人不值得你對她好,還是讓小的來吧!我看她能熬得住幾次!」
火光重新將牢房照得四亮,依然是滿室猙獰的刑具,那些女眷都被帶走了,吃飽喝足的周培帶著虎狼似的獄役又回來「玩遊戲」!
對,就是玩遊戲!拷問犯人,看著對方的意志在刑具下被考驗著,這個過程比賭博什麼的刺激性來得強。這些天在天牢呆著,沒什麼消遣,周培已經愛上了這樣的遊戲!
老侯爺和蕭家的幾個男人都已經玩過這樣的遊戲,沒什麼新鮮,換了蕭從容一個女流,竟然不屈服在刑具之下,這讓他覺得很新鮮。特別是當了三殿下的面,他也說不清是為了討好還是炫耀,反正有種特別的雀躍促使他想表現一番!
武銘元看蕭從容手指上的血還沒凝固,身上血跡斑斑,頭髮凌亂,一副飽受摧殘的樣子。
可憐的樣子和以前刁蠻任性的樣子相比,他竟然覺得還是以前的她可愛!生龍活虎,總是精力旺盛地陪著他到處跑,似乎只要有他,天下她都可以跟著他走遍。
這一點就是賀冬卉無法相比的,小卉身體虛,又自持小姐的身份,到哪都是轎子,哪裡知道馬上的風光如何開闊!
他是喜歡她的溫柔,可是溫柔太多也就沒勁了,府上隨便挑個侍妾也不敢對他大呼小叫!
而小卉甚至還不如那些侍妾,那些侍妾最起碼還懂得取悅他,而她在床上也端著小姐的矜持,羞怯得和一條任人宰割的魚也沒什麼兩樣!
相比之下,蕭從蓉就有味得多了!至少她不高興時敢對他大喊大叫,看現在被打成這樣也不屈服……不知道在床上會不會也是這般野性難馴呢?
武銘元想著,突然覺得自己身體有了異樣的反應,再看蕭從容,雖然穿著血跡斑斑的囚衣,卻無法掩住那玲瓏有致的身材……
他的喉嚨一陣乾渴,才發現自己差點錯失了一道風景,她做他的側妃時,他是被什麼蒙住了眼,竟然忍得住沒碰她!
一陣懊惱,他阻止走近的周培,啞了聲音說:「本王再勸勸她,你先一旁候著吧!」
周培就站住了,想了想走回去,讓下屬拿了酒來,邊喝邊等,長夜漫漫,看戲也是種消遣!
「蓉蓉……何必那麼犟呢?蕭家通敵罪證確鑿,就連本王想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幫你們也無力回天,你又何必堅持呢!」
他溫柔地拉起她的手,這次蕭從容已經無力抽出了,又餓又痛讓她的意識有些恍惚,就讓他占點小便宜吧!
*****
「周將軍的刑具你已經見識過了,難道你能忍受他將你的指甲一個個拔完才肯招嗎?」
武銘元愛撫又憐憫地摸過她纖長的手指,以前怎麼沒發現她的手指如此完美啊!
還有才氣……眼睛困惑地盯在上面,那些畫真的出自她手?楚輕狂珍藏的畫他僥倖見過,她竟然能過目不忘地畫出那幅畫,她是怎麼做到的?
有這樣的本事他怎麼從來不知道!
是他忽視她太久,還是她太會隱藏?那坊間她無才無德是怎麼傳出來的?
心下想著,嘴上卻說著:「「蓉蓉,不要再固執了!只要你舉報你爺爺通敵叛國,本王看在夫妻一場的情分上,可以向父皇求情饒你不死!聽話啊……你不是最聽元哥哥的話嗎?你就再聽元哥哥一次吧!」
他不提這句元哥哥還好,一提蕭從容就似被冰水淋了滿頭,意識猛然清醒了,騰地抽出了手,用盡全身力氣一口血痰就吐到他臉上:「武銘元,你別來這裡假惺惺,蕭家冤不冤枉你知道,想讓我們死就痛快點,別搞這些陰謀詭計!」
她停下來大口喘了幾下,怒瞪著他厲聲罵道:「什麼狗屁元哥哥,那是從前的蕭從蓉瞎了眼才會喜歡你!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蕭從蓉,想讓我聽你的話,放你娘的屁,你他媽以為你是誰?……咳……咳……」
一刑房的人都被她突然的怒氣驚呆了,滿房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看著這位蕭家的三小姐用男人才會用的詞語大罵無比尊貴的三殿下,不震驚都不可能,這是一個大小姐、候府的大家閨秀會說的話嗎?
跟進來的武銘元的貼身侍衛長榮光也是一臉的驚愕,這三小姐的個性怎麼這麼潑辣,他跟了武銘元這麼久,他的個性他知道,覺絕對沒人敢這樣罵過他還能好好的活著!
蕭從容才沒想那麼多,喘過氣來接著罵:「通敵叛國,欲加之罪,想讓我們死可以,我蕭家滿門二十年後又是滿門好漢!蕭從容雖然是一女子,也知道什麼是威武不能屈!死可以,想讓我誣陷我爺爺我爹嗎?沒門……沒有!就算你們把我的指甲全部拔光,我還是要說蕭家沒有逆臣……蕭家沒有逆臣……!」
頗壯烈的怒意在刑房上空回蕩,一室的寂靜可以聽到針掉在地上的聲音,上面吊著的蕭立德已經滿臉的淚水,淚水鹹鹹地順著被塞住的口侵入了口中,讓這位平生不知道淚水是什麼滋味的將軍第一次嘗到了淚水的味道……
剛才看見蕭從容受被拔指甲的酷刑忍不住大罵周培,結果被他惱羞成怒塞住了嘴,他有些遺憾,剛才應該忍住罵,現在才能對他最愛的女兒說:「容兒,你是爹的好女兒,你和你娘都是爹這一生最愛的人,爹……以你為驕傲!」
老侯爺布滿紅絲的眼睛里也有水光漣漪,看著下面匍匐地爬在地上的孫女,欣慰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竟然覺得她雖然姿勢狼狽,卻比下面站著的任何人都高大。
「痴兒,蕭家的人都看錯了你……幸好爺爺……沒釀成大錯!」
一絲的善念,不忍蕭家的骨血被人踐踏,去將你帶了回來……你有如此的表現,也不枉爺爺為你擔了那麼多責罵之辱……
昔日的友人下屬嘴上沒明說,卻有意無意地露出對他這孫女的不齒之意,對他帶回蕭從容暗地裡是有非議的,他睿智一生,怎會聽不出來呢!
只是他堅信這個倔強的蕭從容的固執如果堪頗兒女情長轉個方向,那一定是可塑之才……只是他還有機會親自教導她嗎?
心裡百轉千回,喟然長嘆,卻慢慢做了一個決定,為蕭家唯一的一塊免死金牌擇了主,日後,是禍是福就看她的造化吧!
*****
眾目睽睽之下,武銘元被吐血痰,被厲聲罵,饒是他對蕭從容動了心,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屈辱,呆怔了一下,反應過來,一個耳光不假思索地抽了過去。
「啪」地一聲,蕭從容感覺自己的臉立刻腫了,嘴裡全是血腥味,她抬手擦了一下溢出唇邊的血絲,冷笑道:「說中心事,惱羞成怒了?所以你就別假惺惺了,裝著累,我看著也累!」
「嘴硬……」武銘元站起來,掏出帕子擦去臉上的血痰,將帕子扔到她身上,回頭對周培說:「她不是說把指甲拔光都不招嗎?那就一個個拔,本王看她能嘴硬到幾時!哼……」
他走了回去,在周培對面的桌子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擺好姿勢要看戲了。
周培遲疑了一下,這三皇子真的要看自己以前的女人受刑嗎?悄眼看看,武銘元冷著一張俊美的臉,真在等開始了!
硬了頭皮,周培這次不敢親自動手了,聖心難測,三皇子雖然不是皇上,可要一個不慎被他記恨,他日後也吃不了兜著走。
揮手讓一個心腹上去,那獄役張石還真是一副鐵石心腸,面無表情地拿了竹籤抓起蕭從容的手狠狠就戳了進去。
鑽心的痛讓蕭從容眼前一黑,這次有了心裡準備,又不想讓武銘元看輕,生生咬住了一口銀牙,沒慘叫出聲。只有劇烈顫抖的身子,還有臉上豆大的汗能讓人看出她受了什麼樣的痛苦。
榮光立在武銘元身後,震驚地看著這一幕,蕭家滿門被抄的事他知道,只是沒想到蕭從容竟然受這樣的刑罰。
周培帶來的獄役大都是軍營中來的,不是真正的獄役。他們最少的也打過十幾場戰役,廝殺的大都是男人,有些酷刑不是沒見過,可是這樣對一個女人卻是頭一次見。
開始沒太大的感覺,兩次后見蕭從容痛得暈過去又被潑醒繼續,那女人嘴唇被咬破,渾身都像篩子一樣顫抖也死死地撐著不讓自己發出慘叫的樣子,就讓這群男人都動容了。
榮光尤其動容,上次蕭從容受三十棍刑他在場,沒想到沒多長時間又要親眼見到這女人受刑,她到底是不是血肉之軀啊,竟然能忍受這樣的折磨!
有幾個不敢再看,悄悄地低垂了目光,連張石都有點下不了手了,詢問的目光轉向周培。
周培也有點動容,沒想到這外界傳得聲名狼藉的三小姐竟然如此血性,讓他矛盾萬分。
如果三皇子不在,他已經興味索然放棄了!折磨男人是成就感,折磨一個女人作為一個軍人多少還是有點不自在的,特別還當著自己下屬的面……要是蕭從容招了還說得過去,這樣抵死不招,不尷尬才怪!
可是現在三皇子在,用刑也是他說的,他不喊停,他敢喊嗎?
悄眼看武銘元,只見他陰沉的臉已經快和牢里的牆一個顏色了,手裡握了酒盅捏得骨骼分明青筋暴露,瞪著蕭從容,一副要吃了她的樣子……
*****
你就這麼犟,一聲哀求就這麼難開口嗎?
武銘元心中似翻江倒海,眼前不斷閃現的不是眼前受刑的蕭從容,而是那個為了他打架,被關在柴房裡餓了幾天不認錯,是他央求父皇去蕭府求情才被放出來的小丫頭;
是那個拖著馬韁沖著他叫『元哥哥,你快跳啊,我拉不住了,馬要掉下懸崖了……」的傻丫頭;
是他和賀冬卉拜堂咬著牙站在一邊,有淚卻背過身悄悄抹去的犟丫頭;
是那個坐在輪椅上沖他說「敢愛敢恨敢失去……縱然你榮華富貴,位高權重也無怨無悔……」的陌生女子;
愛到盡頭,覆水難收……這就是他和她的結局嗎?
他的眼前一片模糊,心有些鈍痛,才發現對她也不是全然沒有感覺,只是她的愛看上去太唾手可得……所以他才放縱自己去漠視,去辜負,去踐踏……
以為那個傻傻的,愛他如命的丫頭離不開他,任何時候,只要他轉身,她都會在原地等著他!
只要他招一招手,她就會不顧一切,就算做側妃也會趨之若鶩地飛奔而來……
他所仗的是什麼?不過是她對他的愛啊!
原來愛到盡頭,他於她什麼都不是了!她連哀求都不屑為之……她願意死也不想求他……
心下戚然,又怒意滔滔,只覺得一股怨氣在心中,越積越大,極想上前抓開張石,親自掐死那女人,你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離開我嗎?
只是看那簌簌抖動的身子,破敗得猶如風中柳絮,似乎已經無力承擔他的怒氣,風一吹,或許就會消失在空氣中……寂靜中已經聽不到她呼吸的聲音……
「殿下,太晚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榮光終於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小聲提醒道。這已經不是蕭從容在受刑,而是他們這些男人在受她無聲的譴責。還有的良知讓他看懂了周培的眼神,三皇子不走,他想停也不敢停,所以不顧是否會惹武銘元不高興,他不能不說話!
武銘元被他突然出聲驚到了,回神才發現房內的異樣,眾人都看著他,張石也停下了手。
而他腳下,蕭從容動也不動地爬著,面向他的臉蒼白。被水沖得乾乾淨淨,素凈的容顏上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緊緊磕著,而剛才還被他讚譽過的纖指,血肉模糊地攤在她身前,手指尖的血在水裡蜿蜒細流,越來越淡……
「啪」武銘元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酒盅,破碎的酒盅片劃破了手,顧不上疼痛地跳起來,剛想衝上去,意識到什麼猛然收住了腳步,俊臉抽搐了幾下,猛然轉身:「本王累了,先歇息去了,周將軍你慢慢審……」
慌不擇路逃了出去,才發現榮光沒有跟上,他扯了扯衣領,讓涼風幫助自己清醒,他這是中了什麼邪,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失神。
一會榮光牽馬過來,他飛身而上,一路打馬回府,榮光默默地跟在後面,在府門口下馬時,他突然叫道:「榮光,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對蕭從蓉很無情?」
榮光一驚,低頭道:「殿下多想了,是周將軍審訊,和殿下有什麼關係呢?再說殿下已經給過三小姐坦白的機會,是她自己不懂珍惜而已,殿下對她已經仁至義盡,屬下懂的!」
「仁至義盡……呵呵……呵呵!」武銘元將馬鞭扔給榮光,搖頭笑著往裡走。
榮光矛盾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厭惡這樣言不由衷的自己!比起剛才蕭從容寧死不屈的剛烈,他覺得自己男人都不像!
將馬牽回馬廊,再出來就聞賀冬卉房間傳來了琴聲,是三殿下喜歡的《春江花月》。
琴聲悠揚,美人在旁,伴隨著月色朦朧的意境的確是天上人間至尊的享受。
榮光看著那月亮,獨獨的一個掛在天上,旁邊沒有星星,亮得出奇,也冷得出奇……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聽著耳邊動聽的琴聲,再想到天牢中不知死活的蕭從容,榮光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一直追隨的武銘元也不似想象中那麼偉岸,反而滿腦子是那曾經不屑的三小姐!
她的一蹙一顰,她滿是血污的臉竟然比那知書達理的賀王妃更美麗、更動人……
亂了,這世界亂了,他在亂七八糟想什麼啊!
無力承擔他的怒氣,風一吹,或許就會消失在空氣中……寂靜中已經聽不到她呼吸的聲音……
「殿下,太晚了,我們是不是該走了!」榮光終於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小聲提醒道。這已經不是蕭從容在受刑,而是他們這些男人在受她無聲的譴責。還有的良知讓他看懂了周培的眼神,三皇子不走,他想停也不敢停,所以不顧是否會惹武銘元不高興,他不能不說話!
武銘元被他突然出聲驚到了,回神才發現房內的異樣,眾人都看著他,張石也停下了手。
而他腳下,蕭從容動也不動地爬著,面向他的臉蒼白。被水沖得乾乾淨淨,素凈的容顏上那雙曾經靈動的眼緊緊磕著,而剛才還被他讚譽過的纖指,血肉模糊地攤在她身前,手指尖的血在水裡蜿蜒細流,越來越淡……
「啪」武銘元捏碎了自己手中的酒盅,破碎的酒盅片劃破了手,顧不上疼痛地跳起來,剛想衝上去,意識到什麼猛然收住了腳步,俊臉抽搐了幾下,猛然轉身:「本王累了,先歇息去了,周將軍你慢慢審……」
慌不擇路逃了出去,才發現榮光沒有跟上,他扯了扯衣領,讓涼風幫助自己清醒,他這是中了什麼邪,竟然大庭廣眾之下失神。
一會榮光牽馬過來,他飛身而上,一路打馬回府,榮光默默地跟在後面,在府門口下馬時,他突然叫道:「榮光,你是不是覺得本王對蕭從蓉很無情?」
榮光一驚,低頭道:「殿下多想了,是周將軍審訊,和殿下有什麼關係呢?再說殿下已經給過三小姐坦白的機會,是她自己不懂珍惜而已,殿下對她已經仁至義盡,屬下懂的!」
「仁至義盡……呵呵……呵呵!」武銘元將馬鞭扔給榮光,搖頭笑著往裡走。
榮光矛盾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有點厭惡這樣言不由衷的自己!比起剛才蕭從容寧死不屈的剛烈,他覺得自己男人都不像!
將馬牽回馬廊,再出來就聞賀冬卉房間傳來了琴聲,是三殿下喜歡的《春江花月》。
琴聲悠揚,美人在旁,伴隨著月色朦朧的意境的確是天上人間至尊的享受。
榮光看著那月亮,獨獨的一個掛在天上,旁邊沒有星星,亮得出奇,也冷得出奇……
由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聽到舊人哭……
聽著耳邊動聽的琴聲,再想到天牢中不知死活的蕭從容,榮光突然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義了!
一直追隨的武銘元也不似想象中那麼偉岸,反而滿腦子是那曾經不屑的三小姐!
她的一蹙一顰,她滿是血污的臉竟然比那知書達理的賀王妃更美麗、更動人……
亂了,這世界亂了,他在亂七八糟想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