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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弑父者

  夫妻?


  趙楚仙也懵了。


  這豈非意味去靜州和在靜州的這幾日,兩人要朝夕相處同吃同睡。


  呃


  老實說,我的內心是不拒絕的。


  就怕骨頭不經揍。


  鏡花勃然大怒,腰間細劍倏然出鞘,就要殺回京畿,走了幾步,忽然回頭,怒瞪趙楚仙,“你為什麽不拉住我?”


  趙楚仙:“……”


  莫名的覺得這位任性的姑娘有點小可愛。


  鏡花恨恨的細劍歸鞘,“該死的狐狸精。”


  狐狸精自然是指水月。


  必然是她假傳娘娘旨意,去殺一個雲麾將軍薛穆而已,何須和趙楚仙假扮夫妻,她就是想看我出醜,恨不得讓我被趙楚仙睡了,然後被娘娘給發配到垂簾村去。


  端的是卑鄙無恥!

  ……


  ……


  一燈如豆。


  這是一間書房,和書房主人的身份一比,這書房便有些寒酸,僅有一書架、書桌、一塌、一椅,書架上整齊擺放著不少古書,整整齊齊,極其的順眼。


  可以推測書,書房主人有輕微的強迫症。


  書桌上所有物事亦是整整齊齊。


  在書架對麵的牆上,理應懸掛一副裝裱起來的字畫的位置,格格不入的掛了一把長弓,讓這間本該是書香墨韻的書房,突兀的多處一股豪氣來。


  一位中年男子坐在書桌前,三十出頭的年紀,身材不搞不愛不胖不瘦,鬢發已經出現了霜白,配上方正而顯歲月的五官,整個人透著一種拙樸之意。


  很有點仙俠小說中的師門高人之感。


  他就是薛人圭。


  年過而立,以他的身份和相貌,別說區區靜州,就是整個偌大的此間天下,願意嫁給他的閨門女秀也可以延著魚龍城的魚龍江排滿兩岸。


  但他未娶。


  別說已經年過五旬的父親薛穆催促,哪怕是搬出薛家宗族的族老,薛人圭也巋然不為所動,不娶,那就是不娶。


  不止如此,薛人圭所居院子,從無女流,所用奴仆,皆是男兒。


  是以大驪朝野之間有流言說薛人圭怕是好龍陽。


  薛人圭從無辯解。


  此刻手上捧著一本書,心卻落不到書上。


  隔壁院子是他亡弟舊居。


  亡弟死於清異司之手,薛人圭知悉後,按劍闖入清異司主司鏡花的府邸,書生拔劍,豪氣雲千,然而終究還是打不贏那個鏡花。


  沒人知道鏡花從哪裏來的,也不知道她這麽年輕如何有那麽好的身手。


  隻知道清異司組建時,東宮娘娘讓她去當主司。


  橫空出世的人物。


  朝中權貴甚至於當時的先帝,也曾著人查過鏡花的底細,沒有任何線索——這個人好像就是憑空出現在大驪一樣。


  如果不是東宮娘娘力保,鏡花會第一時間當做異人被處決。


  饒是如此,薛人圭還是會想辦法殺了鏡花。


  無他,因為亡弟。


  和亡弟之間有很深的親情?

  倒也不是。


  恩情罷了。


  在清異司被屈打成招至死,亡弟隻要說出一個秘密就可以活命,但他沒有,他用命捍衛了那個秘密——秘密成為秘密,無論東宮娘娘和清異司怎麽懷疑,都找不到證據。


  薛人圭想要守護亡弟擁有的一切。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要麵對的第一個敵人,竟然是他的父親。


  雲麾將軍薛穆!


  亡弟留下一子兩女,一位正妻。


  不能改嫁。


  薛家勢大,絕不允許子孫的遺孀改嫁,名門,終究是要麵子的。


  舊居本該親近,此時卻很喧鬧。


  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不是絲竹之樂,而是靡靡之音,無孔不入的鑽入薛人圭的耳間,這聲音在這一兩年,薛人圭已經聽麻木了。


  深宮大院多醃臢。


  薛人圭洞徹世事,可發生在他身上時,依然無法忍受。


  一聲長歎。


  起身,來到隔壁廂房,看著在自己床鋪上睡得悍然的侄兒侄女,臉上露出一抹苦笑,旋即恚怒無端,可殺!


  必殺!


  傳來輕微的敲門聲。


  薛人圭轉身從床頭摘了長劍,走出廂房,看著門前階下的黑衣人,深呼吸一口氣,平複了心中殺意,問,“到了?”


  黑衣人點頭,“到了。”


  “幾個?”


  “兩個,一對夫妻,應是易容了,手段極其高明,若非個中高手,絕難察覺。”


  “就憑兩個?”


  也敢來殺薛穆?!

  薛人圭有些恚怒,東宮娘娘豈敢欺我!


  黑衣人沉默了許久,“恐怕還是想借公子的劍來殺老爺,要不然也不會允諾,事成之後公子世襲雲麾將軍,這是東宮娘娘的一箭雙雕,殺老爺保住京畿門戶後,順便潑汙公子。”


  弑父,這是何等大惡。


  此事一旦傳遍天下,薛人圭今生都隻能成為人臣,而且隻能忠心於東宮娘娘,因為其他人誰也不敢重用一個弑父的人。


  偏生薛人圭還無法告訴天下人他弑父的理由。


  老爺?


  薛人圭諷笑一聲。


  也配!


  問黑衣人,“天策上將軍那邊,如何說的。”


  黑衣人道:“三思。”


  薛人圭沉默了許久,“他沒說其他?”


  黑衣人搖頭。


  有些疑惑,天策上將軍應該說點其他的?

  薛人圭微微歎氣。


  不是他。


  沉吟半晌,“即刻去將那兩人安置下來,盯著些,此事重大,東宮娘娘不會派一般人來差辦此事,我懷疑那女子有可能是清異司主司鏡花。”


  如果是鏡花……


  隻好請你去死。


  以慰亡弟。


  不管亡弟有再多的該死的理由,我薛人圭承亡弟恩情,就該為他做點事。


  黑衣人猶豫了下,“胸小。”


  不像鏡花。


  傳聞中,鏡花胸前風光垂垂若瓜,天下無雙,就是昔年有大驪第一美人之稱的東宮娘娘,也要稍遜風騷。


  如此風光,如何遮掩得住?

  薛人圭無語,揮手,“速速去辦。”


  待黑衣人離去之後,薛人圭看了看腰間長劍,又看了看書房,最終還是沒有將長劍換成長弓,就這麽走入黑暗裏。


  ……


  ……


  隔壁院子,有豐滿小娘子盤膝坐於天命老人身上。


  香鬢濕汗。


  眼神迷離。


  天命老人短髯滿麵,極其粗獷,眼神凶狠而嗜血,虎背熊腰,渾身虯結的肌肉上,膚色古銅,遍布著累累疤痕,尤其心髒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箭痕。


  梟雄血腥之氣,縱橫睥睨。


  哪怕是這個時候,天命老人要戴了一頂高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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