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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2章 忘記自己是個廚子

  愛情無國界,但是相愛的兩個人有國籍。


  科學無國界,但是科學家有祖國。


  美食無國界,但是廚師有。


  如果現在是抗戰時期,讓我給侵略中國的人做菜,肯定做不到,就算掉腦袋也做不到,不是不怕死,人哪有不怕死的,隻是當屈辱的活著不如痛快的死去的時候,寧願選擇像個人一樣痛快的死去。


  平時可能感受不到什麽是民族氣節,可是當自己的民族受到外來壓迫的時候,那種深藏在骨子裏的民族血液會自動沸騰燃燒,讓自己充滿血性。


  濱海是個開放的城市,雖然沒有廣州深圳那麽開放發達,但是在東三省來講還是走在開放的前列的。由於開放,每年還有盛大的啤酒節,自然吸引了許多外國遊客。


  一對外國夫婦來老店就餐,站在點菜區看菜品,相中了一道菜,用流利的英語和會流利漢語的牛秀麗溝通,結果雙方都很累,誰也沒整明白誰說啥。


  我正好來到前台,牛秀麗看到我馬上說:“總廚你快過來,這兩個老外吃飯,說半天我也不懂,你跟他們說說。”


  我說:“我不懂外語,也整不明白。”


  這麽說著,但還是走過去,知道自己還是稍微懂點,咋說也是高中生。


  外國夫婦見我過來,看我穿著廚師工作服,覺得我能聽懂他們說啥,於是指著菜檔裏的“風味小牛肉”用英語說著,雖然聽的不是太懂,但還是聽明白他們準備點這道菜,隻是覺著菜量大,想要半份。


  我用簡單的英語跟他們說半份ok,並且說了一句總用英語說的話,願我們們的友誼長久。這對夫婦聽了很高興,直衝我豎大拇指。


  然後我問他們會說中文嗎?他們說會點兒,但說的不好,我說以後不會說中文會很沒麵子,因為中國強大。


  這對外國夫婦又對我豎起大拇指。


  那一刻覺得自己是個中國人很驕傲。


  為什麽不驕傲?奧運會都在中國北京舉行了,並且是盛況空前,咱作為一個中國人有驕傲的資本。


  通過這件事,覺得作為一個廚師也應該學點英語,至少能知道自己做的菜用英語咋說,可能用不上,但總比不會強。


  和外國人交流是件小事,但被牛秀麗一宣傳成了新聞,也傳播了幾天。那幾天很多人看我的眼神都是那樣的,覺得我挺厲害——一個廚子還會外語。


  其實他們不知道,我就會那麽幾句,還是看外國人手勢理解個大概才說的,要不然也不行。


  例會上李海才提出要我教大家講英語,我說:“跟大夥兒說真教不了,就會幾句。今天大夥兒提到英語了,那咱們就講講英語。”


  “剛上初中的時候就學英語,給我的感覺學英語比學漢語難多了,比文言文還難學。那時候不願學,不學也不行,考試考呀,還是得學。等到初二的時候開始學音標,那時候才開點竅,感覺英語和咱們漢語差不多,咱們漢語有拚音字母,英語就是把拚音換成了音標,隻要把音標學好了,單詞也就會讀了。”


  “我記著上高中學的英語第一課是如何學英語,課文裏講的是馬克思怎麽學外語,馬克思說一個人要想學好外語,首先在學的時候忘記自己的母語。我說母語大夥兒都懂,就是自己本民族語言,老百姓講話就是漢語,漢語就是咱們的母語。當時吧不太理解,記得我班同學不會念單詞,就用漢語在底下標上,不會發音嗎,累舌頭,用漢語標出來不是好念嗎。”


  “清楚的記得英語老師說,第一課必須全部背下來,那時候最不願背的就是英語,但老師說了,不背不行,寧著鼻子也得背。我背了有一個星期,挺費勁兒,後來背下來了。現在別的都忘了,就記著馬克思說的話,在學習外語的時候,首先忘記自己的母語。”


  “這句話說的挺對。跟大夥說,尤其是各位師傅,咱們做的菜為啥沒咱媽在家做的菜好吃?小時候都愛吃媽做的菜,那時候有啥?啥也沒有,家家的也就有個鹽,醬油,家庭好的能買袋味素,我記著我家是沒有味素,有時候連醬油都打不起,做菜就是放點鹽。可是就愛吃我媽做的菜,現在回家還是愛吃,比我做的好。我媽七十五了,要說炒菜能炒過我嗎?咋說我還是個廚師,她不是。”


  “後來,在我當廚師之後,炒了幾年菜了,有一回突然想到念書時學的英語課,馬克思說要想學好外語,首先忘記自己的母語,這句話提醒了我,腦袋一下子轉過彎來,當廚師炒菜不也是這樣嗎,要想把菜炒好,首先忘記自己是一個廚師。”


  “咱媽給咱們做菜,大夥兒不妨想一想,咱家有啥?有咱們這些調料嗎?什麽耗油,雞精,鮮露,海鮮醬油,萬字醬油,李錦記的各種醬,沙茶料,這個油那個油的,我估計咱家沒這些玩意兒,有幾種基本的不錯了,鹽、糖、醬油、味素、雞精,有的人家有耗油,有的人家還沒有,剩下的就是蔥薑蒜,花椒大料了,就這點玩意兒,可是咱媽做出來的菜就是好吃,能吃出菜香來,肉能吃出肉香來,都是原汁原味,越吃越愛吃,吃不著還想。”


  “咱媽不是廚子,但做的菜好吃;咱們是廚子,做的菜沒咱媽做的好吃。為啥?就是咱們在做菜的時候覺著自己是個廚師,首先想到的是使用什麽調料,調料放少了都不會做菜。這個放點那個放點,放來放去原料本來的味道沒了,就是一股調料味兒。你看吧,有時候點十個菜,幾乎一個味兒,別說雞肉、牛肉、羊肉,都是什麽調料好放什麽,味道上不來就是一勺雞精下去,啥滋味都有了。所以咱們的菜沒啥特點,沒什麽技術含量。”


  “跟大夥兒說,要想做出屬於自己的菜,做出的菜好吃,受到客人好評,那麽在做菜的時候首先忘記自己是個廚師,也沒那些調料,要做就原汁原味,返璞歸真。牛肉吃出牛肉味兒,羊肉吃出羊肉味兒,青菜吃出青菜味兒,海鮮吃出海鮮味兒,這樣才叫菜,才是老百姓愛吃的。”


  “為什麽現在家常菜流行?人們已經吃膩了大魚大肉,調料味兒也吃惡心了,就想吃一口家裏做的菜,沒啥調料,原汁原味,吃著舒服。所以咱們別把自己當廚師,就按著家裏的做法做,咱媽咋做咱咋做,菜就能吃住人。”


  “咱們廚房現在沒有添加劑,熱菜取消了味素,一些搶味的調料以後也少用。做菜的時候少鹽少糖,少油薄芡,能不攏芡的就不攏芡,要火侯和滋味,不要花裏胡哨的。這樣的菜客人喜歡,也是發展趨勢。說白了就是要功夫,功夫到位,菜就到位。”


  和大家分享一下做菜心得,同時給今後的菜品製作提出要求。


  現在老店的家常菜做的很好,很多客人已經吃習慣了老店的菜,吃別人家菜不順口了。主要是廚房取消了味素的使用,菜品立時和以前不一個味兒。剛取消味素的時候廚師炒菜不習慣,有的不用味素都不會炒菜了,後來慢慢適應了。在取消味素的頭一個星期,客人也不咋習慣,吃慣了味素的人咋一不放總覺著少點啥,服務員解釋菜品裏麵沒有味素,客人也是將信將疑,時間長了,吃出滋味了,覺著確實沒放味素,也認可起來,並且說這菜吃著才有滋味。


  可以說,老店是濱海第一家取消味素炒菜的飯店,這一點就鎖定了許多客人。杜師傅到粗糧之後也規定廚師炒菜不需使用味素,可是一直沒執行下去,最後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我曾跟他說過,要想菜品好吃,把味素取消了,把老湯熬好了,俗話說“唱戲的腔廚師的湯”這是有數的,要讓廚師少依賴搶味調料,把功夫用在基本功上,用在火候上,這樣才能提高師傅們的烹飪水平,進而提高菜品質量。


  “總廚,你嚐嚐,這是用幹白菜做的小豆腐。”王鐵把做好的小豆腐端到我跟前兒。


  拿筷子嚐了一口,入口幹香,有淡淡幹白菜味兒,緊接著是濃鬱的豆腐味兒,十分爽口。吃著沒有太大水分,香而不膩,吃完第一口有吃第二口的**。


  “好!這個做法好,幹白菜確實比二白菜好,以後就用幹白菜。”我說。


  “那我就這麽做了。”他說。


  “就這麽做,做到這個標準。”我高興的說:“以後小豆腐你是第一負責人,張誌成是第二負責人,讓他也達到你這個標準,你休息了他做。”


  “行,放心總廚,沒毛病。”他爽快答應。


  小豆腐得到提升,心情大好。現在已經固定下來的每道菜都得到客人認可,口味再往上提升很困難,好像到了瓶頸。好不容易提升一道菜,可以用喜出望外來形容。


  由於東北菜賣得好,海鮮那邊除了燉魚之外別的菜開始出現下滑,這個下滑現象已經持續了兩個月,想撤掉一名海鮮師傅,增加一個東北菜。


  我和趙小軍談了談,看他想撤掉哪個師傅。


  “老大,我這邊先不撤,付師傅跟我幹挺長時間了,上兩天跟我說他想學東北菜,讓我跟你說說看你收不收徒弟,想拜你為師。”他接著道:“我是這樣打算的,我倆兒位置換一下,他挨著王師傅炒菜,有東北菜他做,我這邊海鮮菜多了他也能炒,你看咋樣?”


  他提的這個建議挺好,我就是一下子瞢住了,就想撤掉一個海鮮師傅上個東北菜,完全可以把一個海鮮師傅轉過來,啥都解決了。


  “行,就按你說的辦。”我說。


  “那他拜師的事?”趙小軍問。


  “我不收徒弟,你跟他說一聲。”


  他看著我笑了,勸道:“老大,你現在有資格收徒弟,在濱海別的不敢說,你就是東北菜老大。”


  “兄弟,手藝這玩意兒沒止境,幹到老學到老,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啥樣咱們自己知道,照人家大師比就是個小學生,才入門。東北菜老大這話在自己家說說行,出去可別說,丟人。”很嚴肅的對他說。


  他看著我,然後點點頭。


  人到啥時候要有自知之明,承認對東北菜很了解,做的也很好,但是濱海這麽大個城市臥虎藏龍,誰也不敢說自己是老大,要說在某一個領域內做得拔尖兒還可以,說整個東北菜係自己是老大,那純是吹牛逼。


  到了九月下旬生意開始下降,不像八月份那麽忙了,但是每天還是保持在四萬塊錢之間。以前賣四萬感覺很忙,現在賣四萬已經屬於正常營業,大家都感覺不出咋忙了。


  過了八點,和陳經理碰了一下當天的菜品情況,全天沒有客訴,餃子那邊也沒問題。想上樓到麵點間看看,順便再看看涼菜,沒等動彈王亞信過來找我,跟我說準備把他媳婦調回老店來。


  “在那幹好好的調回來幹啥?”我問,心裏不準備調他媳婦回來,好不容易調走的。


  “在那跟張春梅幹起來了。”他說。


  “淨扯沒用的,好好的幹啥架,都是家跟前兒的。”


  “我家的嘴碎點兒,啥看不慣就想說,張春梅不是主管嗎,覺著掘她麵子了,老娘們兒,都小心眼,話趕話就噪噪起來了。”


  我說:“犯不上。”


  “那可不犯不上,噪噪完就給我打電話,說想要調回來,讓我跟你說一聲。”他說完看著我。


  “老王,這飯店不是咱們自己家開的,我說的不算,你說的也不算,老譚再厲害也不敢隨便調人,那得老爺子點頭才行。”


  這是個麻煩事,得往老爺子身上推。


  他有點犯難。


  我說:“再說我嫂子和張春梅噪噪,也沒啥大事,那邊總廚咋處理的?說不用我嫂子了還行,人家要是沒說咱們也不能私自調人。”


  “那總廚向著張春梅,張春梅多會來事,給總廚哄得團團轉,倆人就差沒睡一起去了。”他說。


  “老王你可管好自己的嘴,別說你沒看著,就是看著了也別說,咱們是老爺們兒,說這事就是扯老婆舌頭,犯不上。咱們有事說事,不說依裏拐外的。”我說。


  看我說他,他有點不好意思,小聲道:“我就跟你說說,跟別人不能說。”


  “咱們都這大歲數了,因為閑話讓人說兩句犯不上。”我接著說:“我嫂子的事這樣,先看人家總廚咋處理,在人家那幹得聽人家的,總廚要是留我嫂子在那,就先幹著,給人家個麵子,也不給老爺子找麻煩。要是總廚說不用我嫂子了,那咱們就回來,咋說還有個娘家呢。”


  “行,我打個電話話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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