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英子走了
工作一忙起來,日子過得就快,轉眼就到了元旦,過了元旦,就該過年了,過年,該回家看望母親了。在外打工,最想的就是母親,快一年沒見到母親,心裏十分想。
這個時候,我接到了英子的電話,她是在快上火車的時候給我打的電話,在電話裏她向我告別,她說馬上就上火車去濱海,不在省城做了。在濱海那邊她的老鄉給她找了一份在開發區工廠的工作,挺好的。我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一個勁的告訴她在外邊要照顧好自己,如果不行就回來找我,還告訴她不要喝酒,不要到外麵去玩——反正說了很多。最後她說知道了,一切都聽我的,到了那邊就給我打電話。
快掛電話的時候她說:哥,其實那天我想告訴你件事,
我問:什麽事?
她說:我不純潔。
說完就掛了。
放下電話,我愣了半天。
那是最後一次接到英子的電話,不知道她去沒去濱海,還是去了別的地方,英子就這樣的在我的生命
裏走掉了。
我又失去了一位朋友。和卜誌毅一樣,沒有任何的消息,也聯係不上。我問過王姐,王姐說她也聯係不上英子。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想起來,英子的麵孔還會清晰地浮現在眼前,甜甜的笑,柔柔的,還有用力抱著我的感覺,還有那個輕輕地,不舍的親吻。
也許那天,她希望我留下來,抱著我不鬆開。
不知道現在,英子,你過得可好。
我想一定很好。
在外麵打工,會認識很多人,會和很多人成為朋友,也會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每個人發展方向的不同,失去很多人。我所說的失去不是真正的失去,而是聯係不上的那種失去。就像卜誌毅,就像英子。很多人成為生命中的過客,我們也同樣成為別人生命中的過客。隻是有的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的人留下的印象很淺而已。還有些人,在生命中留下了一滴眼淚。就是有了生命中的這些經曆,有的傷痕累累,有的甜甜蜜蜜,有的刻骨銘心,才有了我們精彩的、值得回憶的人生。
英子的離去叫我無精打采,總是有著牽掛。
李豔華說:譚哥你不用擔心,人家在那會挺好的,你見不到她,也不知道她在哪,擔心也沒用。
我說:是的,擔心也沒用,隻是覺得失去一個朋友心裏挺不好受的。
她說:看你難受的,有一天我走了,你也難受呀。
我說:也難受。
她說:這還差不多,看你心情不好,我請你喝酒,你還答應陪我吃四個小時的飯呢,到現在都沒信兒,今天我陪你吧。
我說:不用陪我,你還是和李劍寒去吧。
她說:我和他去幹啥?怎麽你總是提李劍寒,我煩他,不要提他。
看著她生氣鼓起腮幫子樣子,笑了,對她說:看樣李劍寒已經成功的打進你的內部了。
她說:嗨,不可能,我不喜歡他那種類型的,譚哥,以後不要再提他了,不可能的。
看她很認真的樣,知道李劍寒是徹底沒戲了,為他默哀。
但是李豔華說喝酒的提議還是很好的,是想喝點酒,就和李豔華找了個小飯店,喝酒去。
又過了幾天,英子沒有打電話過來。心想她剛到濱海,正忙著工作,沒時間給我打電話,應該挺好的,沒啥事。也應該挺好的,人不能總往壞處想,得往好處想才行。
這天晚上飯口剛過,我正在收拾衛生,老板過來喊我,叫我出去找找李豔華,說剛才有個客人喝酒喝多了,拉著李豔華喝酒,李豔華嚇哭了,跑出去了。我就趕緊跑出去找李豔華。
跑出去一看,還好,李豔華沒跑出多遠,就在前麵的街道上往前走著,趕緊的跑上去拉住她。她看到是我,一下子就趴到我的肩上哭起來。
邊哭邊罵:流氓,流氓,都是流氓。
我拍著她的背,對她說: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
當時很生氣,想回去找那個客人揍一頓。漸漸地李豔華不哭了,把頭從我的肩膀上移開,用手擰了擰鼻子,哭的鼻涕都出來了,也沒了淑女形象,直接就用手擦,擦完管我要手紙,我一個男的哪準備那玩意,她就往自己衣服上蹭,什麽都不管不顧了。
原來是一個常來的客人,總在酒店吃飯,有時候還會和她打招呼,今天這個客人喝的有點多,叫她也喝一杯,她說不會喝酒,那個客人就拉她,她有點害怕,就哭了,然後就跑了出來。
我說:你平時不是膽挺大嗎,怎麽今天膽小了。
她說:你不知道,那個流氓喝多了,眼睛都通紅通紅的,可嚇人了,還拉我。
說著就拿起我的手,攥在她手裏說:就這樣拉我,你說,多流氓。
我問:他是怎麽撒開的。
她說:我哭了,他就撒開了。
看她這樣,也不能再回去幹活了,就說:回寢室吧,我送你。
她說:你必須送我,現在我還害怕呢。
我說:你也有怕的時候。
她說:我是個女的,當然怕了,再說了,我的手是隨便拉的嗎?
拍拍她的頭,說:把我嚇壞了,就怕你出事,趕緊的出來找你。
她靠著我,拽著我的胳膊,哭的那個勁還沒過去,抽了一下鼻子,哆嗦了一下。她是穿著工作服出來的,天已經很冷了,我把外衣脫下來給她穿上。好在寢室不遠,很快就到了。到了寢室才發現,女寢的鑰匙在她外衣兜裏,她是穿工作服出來的,衣服還在酒店,就先讓她在男寢等著,我回去取鑰匙。
走的時候她說:哥你快點,我害怕。
我說:別怕,我一會兒就回來。
回到酒店,老板問我找到了嗎,我說找到了,回寢室了。老板說找到就好。我去拿李豔華的衣服,在走廊見到大堂經理正在和一位客人說話,那個客人我也認識,是廠內的房產處的王處長。
我過去,說:過來了王哥。
他說:嗯,不好意思,今天喝多了。
大堂經理說:我看你今天也是喝多了,看把我家服務員嚇的,都嚇哭了。
原來是他把李豔華嚇哭的。這個王處長當兵的出身,愛喝酒,酒量很大,一般情況下很少喝多,但是酒量再大,也有喝多的時候,記得有次在包房喝多了,是我和老板把他送回去的,他家和老板家住一個小區。
我說:王哥你酒量挺大的,今天怎麽喝多了。
他說:今天來幾個戰友,好幾年沒見著了,一高興就喝多了。
我說:王哥咱倆一樣,不喝酒都有人怕,喝了酒別人都把咱們當土匪。
他就笑。
拿了李豔華的衣服,回到寢室,開了女寢門,李豔華坐到床上,呆呆的出神。
我說:真嚇傻了。
她說:我才沒嚇傻。
我說:那你發啥呆。
她說:生氣呢。
我說:別生氣了,拉你手的不是那個王處長嗎,就是喝多了。
她說:他長得和個土匪似的,滿臉大疙瘩,不喝酒就挺嚇人,還拉我,哼!
我說:你還是趕緊洗把臉吧,臉都哭花了。
她說:是嗎?
趕緊拿小鏡子照,看到鏡子裏模樣,說:哎呀,太難看了。
我說:還不去洗洗,我先回去了。
她說:不許走,我害怕,等我不害怕了你再走。
說完就出去洗臉了。
沒有等李豔華,直接回到男寢,躺在床上,準備休息一會兒。也就五分鍾的時間,李豔華就過來把我又拉倒她的寢室。她坐在床上,拿個凳子放到床前麵,叫我坐在凳子上。
她說:不喜歡幹服務員,過完年就不幹了。
我說:也是,服務員也不是長久之計,能學個手藝是最好的。
她說:也不想進廚房學什麽麵點,壓根兒就不喜歡做飯做菜,就喜歡吃現成的。
我說:女的哪有不會做飯做菜的。
她說:那就找個廚師當老公,省的自己做了,天天吃現成的。
我說:你的想法挺好,希望你能找到一個廚師做老公。
她就笑,看著我說:譚哥,一開始看你長得挺凶的,看時間長了,還挺順眼的。
我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她說:你看我姐怎麽樣,再不你當我姐夫得了。
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眼前就出現她姐那張化著濃妝的臉,還有那很黑的黑眼圈,心裏就一陣不自在。我說:我可沒那個福份,當不了你姐夫。
她說:怎麽,看不上我姐。
我說:不是,是配不上你姐。
她說:你行,當我姐夫正合適,我姐就缺你這樣的人管管。
不想在這個話題和她糾纏下去,就說:不害怕了吧,那我就回去了,一會兒下班,小馬(另外一個住寢室的服務員)該回來了。
她說:你不知道呀,馬姐處對象了,人家天天和對象在一起,不怎麽回來,都好幾天不回來了。
我說:是嗎,還真的不知道。
對於酒店誰和誰處對象這事,不怎麽關心,那都是人家的私事,和自己沒什麽關係。其實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是喜歡談論這些事情的,可是我對這些事情短路。我的觀點是如果喜歡誰就去追誰,不喜歡就老實的呆著,人家談戀愛是人家的事,不要多打聽。李劍寒說我這樣的人就兩種可能,一種是無情,另一種是多情。對他的評判不置可否,也就是笑笑。感情上的事勉強不來,順其自然就好。那時候感覺和漂亮的女孩子處對象還不如當朋友好,平常心對待平常事,更自在一些。
李豔華對我不知道小馬處對象這事不知道感覺吃驚,就說:酒店的人都知道,你還不知道。
我說:真不知道。
她接著說:就是總來接她的那個男的,也是個廚師。
我說:那個男的有點印象,能成嗎?
她說:我看她們倆挺好的。
我笑了一下,說:能成就好,也是一戶人家。
她看看我,說:譚哥我看你好像不著急似的,是不是在家裏已經訂婚了。
說完就盯著我,唯恐我撒謊。我說:沒有,家窮,沒人給,娶不到媳婦。
她說:我不信,你人這好,不可能沒人給,窮怕啥,慢慢過不就好了。
我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那裏,你看有幾家丫頭願意嫁給窮人家的?就算丫頭願意,爹媽也不願意,也不讓。
和李豔華聊著天,感覺到下班的時候,就對她說:下班了,我回去了。
她說:不許走,再待一會兒。
我說:待一會兒到是可以,但對你不好,這是女寢,我在這呆時間長了,不是那麽回事。
她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麽,再說了,咱倆是老鄉,怕什麽。
說著,她站起來,從包裏拿出一把小刀,對我說:譚哥,我給你修修眉毛,你的眉毛都連在一起了。
我說:我是臥蠶眉,這樣眉毛的人注定一輩子就是哥一個,孤孤單單的。
她說:臥蠶眉,頭一次聽說,你看我這是什麽眉毛。
我看了看她的眉毛,以前她總是化著妝,眉毛修得又細又長,看不出來,現在洗了臉,仔細看看。她的臉上有些細小的斑點,不多,不仔細看看不出來,集中在鼻子和眼瞼部位,眉毛雖然修過,但是可以看出頭粗尾細,有點短。這樣的眉毛長在女人的臉上,屬於後半生生活不順的那種。當然這是迷信說法,就像我的臥蠶眉,我就不信。
對她說:你的眉毛挺好的,可以找個如意郎君。
她知道我在糊弄她,就說:你不愛說拉到,過來,我修修你的臥蠶眉。
我說:不用。
她就把我往她跟前拽,邊拽邊說:我就喜歡給別人修眉毛,過了年我就準備學美容去,我喜歡美容。
往前挪挪凳子,她用左手把著我的腦袋,右手拿小刀給我修眉毛。聽著小刀刮眉毛的聲音,就像用剃頭刀剃頭發出的聲音,有點瘮人。
坐在那讓她剃眉毛有點別扭,不像是坐在理發店裏讓人家剪頭,那是正常的。坐在她麵前,離的很近,都可以看到她的下巴,眼睛不知道該往哪放,隻好閉起來。看我閉上眼睛,她停下來,低頭看我,可以感覺到她的呼吸,熱熱的吹到臉上。
睜開眼睛,問她:怎麽不修了?
她說:你閉眼睛幹啥,我不好看嗎?
我說:好看。
她說:那你還閉眼睛。
我說:離得太近了,有點不自在。
她笑了,說:害臊就說害臊得了,還說不自在,我要是小英子,你就自在了。
我不說話,她也不修,拿著刀比劃著問我:譚哥你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小英子。
我說:不是你想的那種。
她說:你知道我想的哪種。
我不說話,她就按著我的腦袋,說:你還是喜歡她。
我岔開話題,說:你趕緊的給我修吧,這修到一半不修多難看。
她哼了一聲,說:就該讓你難看。
說完繼續修。
她停下來的時候,我問:修完了?
剛要動彈,她按著我的腦袋說:別動,我看看對稱不。
看了看,又修了修,才放開我的腦袋,說好了。然後把她的小鏡子遞給我,拿著她的小鏡子一照,別說,還挺好看的。
她說:譚哥以後我給你修眉毛吧。
我說:好。
站起來,她問:你要回去?
我說:回去呀,你也好了,好好睡一覺。
她說:睡覺早著呢,再坐一會,陪我聊會天兒,今天馬姐又不回來了。接著她又說:知道嗎,今天你在後麵喊我,我聽到是你的聲音,當時心裏老熱乎了。等你過來之後,就像見到家裏人一樣,就想趴在你身上哭。
我說:那是你委屈了。
她看著我,就把我的手拉過去,然後把她的手放在我手裏,說:你的手好大,可以把我的手包起來。
握握她的手,對她說:你呀,還是趕緊的給你找個婆家嫁出去,省心。
然後站起來,往外走。
她在身後說:譚哥,你要是敢走,我就敢喊,我還沒讓你走呢。
回過頭對她說:趕緊睡覺!
然後往外走。
“嗚嗚——”,身後傳來很大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