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唉……”
乾陽宮, 皇帝放下筷子，竟然歎了一口氣。
姚池陪老皇帝用膳，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看他這唉聲歎氣仿佛是歎給自己聽的，於是溫柔體貼地問：“皇上緣何愁眉不展？”
皇上於是把目光看向了她，沉著聲音道：“美人啊，燕王的事, 讓朕十分憂愁。”
姚池露出驚訝的神色，而後輕輕蹙眉, “可是因為坊間傳言？那皇上大可不必憂心，不過是空穴來風。什麽隻知道燕王不知道皇上的, 那是因為燕王在外打仗罷了，皇上才是一國之君，難不成那些蠻夷幫族都是傻子不成？”
皇帝卻搖頭, “外邊傳的已經不知這些了。那些大膽刁民, 已經傳到說朕要收回兵權、削弱燕王了——怎麽, 美人不知道這些？”皇帝混濁的兩眼望向她, 目似懷疑。
姚池垂著眼眸，搖搖頭, “臣妾深居後宮, 怎麽知道這些呢？皇上也不理會，謠言罷了，不攻自破。”
皇上卻突然道：“若不是謠言呢？”
姚池一愣，眨了眨美眸, “皇上的意思是……”
皇上冷哼了一聲，“朕派燕王去巡邏邊疆，他早該把差事辦好了回京，可是遲遲到現在也沒有人影。前些日子朕派了人去，也沒有任何消息傳回來。他怕不是想在邊關擁兵自重？”
姚池啊了一聲，一雙柳眉蹙起：“怎麽會呢？燕王多年來領兵打仗，忠心耿耿守護大乾，向來沒有這樣大逆不道的想法呀。皇上也是出於信任，才會把十萬大兵交給他帶領的吧？如今為何又……”
“這個，美人真的不知道嗎？”皇上目光緊緊看著她，“自然是因為你。燕王出發之前，以為回來就能娶你做王妃的，可你如今被朕納入了後宮。燕王心中，怕是不服氣吧？”
“這……”
姚池心裏臥槽，心道你也明白啊？
她裝作臉色一變的模樣，咬了咬紅唇，小心著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皇上既然明白這樣為何還，召臣妾入宮呢？”
皇上聽聞這話，臉色更沉了些，盯著她的雙目也更冷了些，良久，才慢慢道：“朕做過一個可怕的夢境，美人在夢中，不同凡響，朕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將美人宣入宮……”觀察觀察，你有什麽通天法力？
沒錯，這就是皇上把姚池宣進宮的原因。
儲君關乎國之將來，太子失蹤之後，皇上便想到了那夢境，進而聯係到大乾之後的國運。
一個夢？姚池眉頭皺起，聽得雲裏霧裏，再要探詢，皇帝已經不願意多說了。
她於是胡亂地猜想，難道是和姚潛當年遇到的神棍差不多，在皇帝的夢裏她把大乾亡了？
如果是那樣，那還有點點爽快呢，還不知道已經猜對答案的姚池高興地想著。
“皇上，聽說今晚是為新科進士祝賀的宮宴。”
既然皇上不說，姚池就要說出今天主動來陪皇上吃飯的目的了。受貞陽公主所托，助她脫離火坑。
皇上聞言，也順勢轉移了話題，笑著點頭：“不錯，這是宮裏慣例了。殿試上朕也瞧了，前三甲人品樣貌都不錯，尤其是文武狀元，更是出類拔萃，將是我大乾將來的棟梁之材啊！”
姚池也隨著露出笑容，“既然是出眾的人才，皇上可要選一個做貞陽公主的駙馬？公主年紀也不小了啊。”
皇上一笑，“公主們的婚事，自有皇後操心，朕就懶得操心了。不過貞陽都滿十五了，還沒有婚配麽，這也確實晚了一些。”
姚池點頭，“可不是麽，貞陽公主樣樣都好，妾身看著都喜歡，可不能再婚事上耽擱了。不過這麽好的公主，怕是不止妾身喜歡，也早有男兒鍾意，怕是晚上宮宴主動求娶呢，若是被臣妾說中了，皇上不妨成全啊。”她狀似開玩笑地說完，又露出一個笑容來，柔媚絕美，惑人心神。
皇上於是樂嗬嗬地點頭，“好好好，若是美人說對了，朕就當場賜婚。”
姚池心中暗笑，心道公主我可是幫忙了，能不能成就看徐翰如何了。
完了她就告退，晚上的宮宴借故不參加。
雖然她自己也不想參加，不過主要原因是是青青死活不願意去。“貼身侍女”不去，她當然也不會去了。
而青青不去的原因，當然是因為與文狀元的孽緣，晚上瞅見了該咋辦哦。所以還是不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夜晚，皇宮燈火通明，年輕貌美的宮娥來往穿梭，將美酒佳肴流水般送到殿內各桌上。
殿內君臣同樂，歌舞升平。
今晚宴會的主角，自然是今年科舉新鮮出爐的前三甲，文武諸臣皆紛紛上前祝賀關照，無不誇讚後生可畏，且準備挑那些年輕未婚配的作乘龍快婿。
今年的不論文武狀元都十分出彩，且又都是還未婚配的，家裏有適齡兒女的，都紛紛動了心思。
文狀元陳公子出身名門，天資聰穎，溫文謙遜，難得的翩翩佳公子，乃是盛京許多貴女眼中的如意郎君；
武狀元雖然出身平民，但是英武剛毅、一身正氣，有著武人典型的陽剛，卻又不顯得粗魯無禮，也讓不少閨閣小姐臉紅心跳。
陳公子還好，畢竟是名門大族的，高不可攀，上來攀談的或許還含蓄些。
徐翰一個名不見經傳的，突然冒出來的黑馬，又是平民出身沒有那麽多講究，能談能問的可太多了，何況過來跟他聊的大多是將軍武將的，說話直來直往，喝酒也是大碗大口，徐翰都快招架不住了。
喝了一輪，好不容易坐下，又收到了一張小紙條，他看完就頭皮發麻，又坐立不安了。
紙條是姚池寫的，上麵仍是防偷看的拚音，簡單說明了公主的處境以及對他的期盼，以及姚池對皇上下的功夫。基本上，隻要他當場說出想求娶貞陽公主，皇上就會答應的。
當然，姚池隻是把這些告訴了他，也沒讓他當場求婚，決定權在他自己手上，求不求他自己決定。
雖然如此，徐翰仍覺得頭大無比。
因為公主之前的話，他入宮前已經有很大的心理壓力了，現在知道了這些，他心裏更難受了。想裝傻都不能了。
求娶公主吧，是給自己找麻煩，他一個穿越的，有什麽底氣挑起公主往後的生活？不求娶吧，公主幫了他們那麽多回，眼睜睜看著公主被推入火坑，他又覺得不忍心。
而公主如今正坐在上麵皇後手邊，目光時不時地看過來，徐翰不用抬頭都能感覺到。
愁啊！
徐翰本想跟混進來的導演他們征詢一下意見，結果轉頭在人群中搜尋半晌，愣是看不見人，應該是早就溜去聯係姚池他們了。
徐翰感覺自己被組織拋棄了，心情之鬱悶，端起眼前的酒杯又一飲而盡。
韓大人坐在他旁邊，有意照顧他，替他擋了不少，轉頭看他還自己喝上了，以為他喝醉了，不免擔憂：“快別喝了，當心殿前失儀。”
“韓大人說得是，我喝太多了，不能再喝了。”徐翰放下酒杯，心一橫，打算尿遁一會兒，或者他去找那些人也好。
公主這樣虎視眈眈，他實在亞曆山大！
然而，他還沒走到殿門口就有宮娥端著酒上前，低頭躬身給他遞酒的時候，低聲說：“還請徐公子救救我們公主。”
徐翰心中一苦，隻好站住了，頓了頓，回頭看去。練武之人五感確實比常人敏銳些，所以徐翰沒有近視的毛病，他能看清此時也正緊緊看著自己的貞陽公主臉上的神情。
有憤怒，有緊張，也有一絲絲的哀求，希望他救她於火坑的哀求。
公主把他當做救命稻草了，造孽。
徐翰頓時尷尬地站在那裏，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為什麽會遇上這種事情？
他人高馬大，站在門口引人注目，離得近的都奇怪地看過來。首先朝他走過來的，卻是今晚另一主角——文狀元陳公子。
“徐大哥。”
陳公子端著酒杯過來，這麽喊他，聲音溫和，神色卻帶著難以察覺的失落，“你知道青青在哪裏麽。”
徐翰：“……”當然知道，但是不能說。
他感覺，自己現在一個頭漲成三個大了。
陳公子看他沉默，苦笑了下，竟然就站在殿門口跟他低聲說起話來：“我知道她回來了。張先生那日去過我府上，讓我好好參加科舉，不要多想，有什麽等張榜了再說。我以為先生是要考驗我，不敢鬆懈，隻是考了狀元，為何先生什麽都沒說，青青也還是不肯見我。”
陳公子一副為情所困的樣子，說不出的失落，又低低地問了一遍：“青青她，到底在哪裏？”
徐翰不敢說話，心中重複著兩個字：造孽。
陳公子見此，又苦笑了一下，不再問。卻是察覺到什麽，轉頭看了看貞陽公主，又回頭看徐翰，“你與公主兩情相悅？”
這下輪到徐翰苦笑，兄弟你睜大眼睛，哪裏看出來兩情相悅？
陳公子完全誤會了，以為是徐翰自卑於身份，所以選擇逃避，竟然拍拍他的肩膀鼓勵道：“看得出公主對你情誼深重，既然有情，便付出行動罷，別讓公主與我一樣悲苦。”
可能是這句話打動了糾結的徐翰，他一咬牙一橫心，覺得公主如果如皇後安排，那真的毀了。
於是他轉身，往皇上麵前走。貞陽公主看見，眼中透出了光亮。
然而，徐翰還沒走到皇上麵前，一個臉色慘白的太監連爬帶滾地跑進來，帶來一個可怕的消息。
燕王，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