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坦誠相待
“李明遠是你頂頭上司,你這麽說他不怕我告訴他嗎。”司徒淩輕笑道。
“三殿下不也說我才能絕非隻此而已嗎,就算得罪了他,我大可以去別的州縣做仵作。既然殿下看得起我,我也不怕告訴你,我的身上也背負著複仇。”燕棠說道。
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再隱瞞下去也沒什麽意思。大家的目的是一致的,就能互相協助,在失去利用價值之前,自己也能利用他。
“哦,說來聽聽。”司徒淩散漫說道。在他看來或許沒有什麽人命能跟他母後的死相比。他腦子裏大概想著的,就是她這來自邊陲小村裏失手殺人的一些事。
“羅門鎮兩千多人一夜殞命,相信三殿下一定有所耳聞。”燕棠說道。兩千多人的死,不可能沒有消息,但她還從沒有問過其他人,不知道這消息傳到這會是什麽故事。
“自然知道,傳聞是山上的馬賊幹的。朝廷已經派了兵馬去山上剿匪了,父皇限製商貨通往次數之後,一些山賊也確實受了些損失,但這殺人滅口也太狠了,據說一個活口也沒有。”司徒淩說道,他看著燕棠,目中有所懷疑。
“羅門鎮兩千多人,不是死於馬賊之手,也並非一個活口都沒有。”燕棠說道。“三殿下為查皇後死因,想必對有名的仵作也有過了解,羅門鎮羅開眼就是我的師父。”
也不知多少年前了,師父曾經被朝廷派來的人找過,師父不想惹上皇家人,以年紀過大經不起舟車勞頓為由拒絕了。當時那些人也沒有強求,之後也沒再來過。
“羅開眼是你的師父?難怪能一眼辨屍了,他這老家夥不但自己技藝高超,連選徒弟都這麽眼尖。隻可惜天妒英才,他死的也太過淒慘了,不過你為什麽說他們不是死於馬賊之手,你又是怎麽活下來的?”司徒淩問道。
燕棠便將那天晚上追殺他的赤發怪人,以及第二天羅門鎮被屠殺,在師父身上發現的秘密都坦白了。
“什麽!竟是如此!也就是說羅門震兩千多人都是中的這見休草的毒?”司徒淩聽完,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太狠了,這究竟是些什麽人,至於要了上千人的命。”
“師父對見休草早所防備,被殺人滅口也許就是因為怕師父把秘密泄露出去。殿下,若您要徹查皇後之死,那必定要從羅門鎮這裏開始著手。”燕棠說道。
“不錯,沒想到你跟我的聯係居然還不淺。我本想找個仵作來查清母後的死,卻不料這裏頭涉及如此深遠。”司徒淩麵色開始凝重了起來。
殺死他母後很可能隻是第一步而已,那個人想要的是皇位,而那個人卻似乎被一群人掌控著。有了燕棠的訴說,這見休草的毒已經不是人命這麽簡單。
“你還記不記得那日我問你驗骨的事?母後死了十幾年了,我隻想知道還能不能驗出什麽來,一個人中過毒,不可能什麽痕跡都沒有。”司徒淩說道。
那種毒藥雖說很神奇,但吃了屍體血肉的狗還是會死,說明藥效還是存在,並非無跡可尋,隻是十幾年隻剩下白骨,也確實太難了。
燕棠猶豫了片刻,她在回想師父的手記,好像就有一篇留有驗陳舊屍骨的方法記錄。隻是她上次翻閱的時候被師父給撕掉了,說是這方法有失偏頗。
那時候,師父的神色很古怪。撕下來後直接就在燭台上燒成了灰燼,以往他都隻會丟在竹簍裏而已。
“怎麽,很為難嗎?”久久不作答,讓司徒淩緊張了。
“並不是,驗是可以驗,但結果一定有所偏差。三殿下若要為前皇後伸冤,怕是很困難了。但為前皇後伸冤的辦法,並非隻有證明她曾經中過毒這一條路。”燕棠說道。
“哦,你有什麽好辦法?”司徒淩問道。
“前皇後的死跟現在十幾條命案如出一轍,而師父留給我的手記又寫明了這毒藥,說明羅門鎮的慘案跟此事也脫不了關係。若三殿下堅定皇後是被毒死,那一切就可從羅門鎮慘案下手。”燕棠說道。
“兩件事相隔十幾年也未必有聯係,你這麽想借助我的手去調查羅門鎮一案,總該拿出些我想要的東西才行。”司徒淩冷笑,私心太重並不能取得他的信任。
十幾年確實太久了,就算證明了羅門鎮是死於這種奇毒,也無法證明皇後就是死於這樣的毒藥之下。
良久,燕棠緩緩說道:“那就無須去證明前皇後的死了,隻要破了羅門鎮的慘案,並證明這毒是西域人為侵略我朝的所作所為。殿下發現危機,自然算是一功,殿下隻要再向皇上請命,緩和邊界安寧,解決西域邊疆的亂事。到時便有了奪回嫡子之位的資本,隻要登上大位,何愁皇後的冤屈不平!”
一番話說的平靜無波,但內容確實掀起了驚濤駭浪。
“大位!”司徒淩喃喃念道,他眼裏有些惶恐。至始至終他想的都是如何追拿真凶,卻從未想過權位之事。燕棠說的話就像驚雷一樣在他的心裏炸響,沒錯,隻要登上了大位,他想要調查什麽都再無阻攔。
燕棠神色眼鏡,她的眼神裏也透出了不可磨滅的光芒。隻有極其睿智且具有膽識的人才有這樣的眼神,司徒淩隻在父皇的眼裏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隻不過父皇多了一絲殺氣,而她多了些隱忍。
“好,我答應你,協助你調查羅門鎮一案為你師父捉到真凶。但在這之前,你必須要為我母後做一件事,驗骨!”司徒淩還是沒有死心,即使希望很渺茫,他也想試一試。
“驗自然是可以驗,但若結果不如殿下的意,可別怪燕棠沒有盡力。”燕棠說道。那一頁雖然被師父撕毀,但內容她記得非常清楚。
前皇後的屍體已經照例下葬,但成年後的司徒淩暗中收買了守陵人,讓心腹手下將屍骨轉移了出來。現在這具屍骨就放在他這所別苑的地窖裏,地點非常隱秘,要不是有人帶著根本不會有任何人發現。
“我知道炎熱的氣候會對屍骨產生影響,所以將母後藏在這較為陰涼的地方。十幾年了,就算再小心也難免變化。盡力而為就好,我不會強求。”司徒淩話語沉重,朝著眼前的棺木跪下就是磕頭。
遵循古禮,燕棠也是跟著他跪下,心裏卻想著要如何在這不是很透氣的地下室行那驗骨法。
“你需要什麽盡管提,想做什麽也盡管放開手去做。為了伸冤,相信母後不會怪罪你的。”司徒淩已經做好了準備,看著母後的屍骨被肆意的擺弄。
燕棠根據回憶說出了她需要的一切,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司徒淩的手下就已經準備齊全了。
“白酒兩升,酸醋五升,柴炭,草席。”司徒淩看著這些東西,一頭霧水,此時他的手下人正在地上挖土坑,更是讓他不解。
在學校念書的時候,燕棠就讀過宋慈的《洗冤集錄》,裏麵也有類似的驗骨方法。但那在現代看來都是不科學的,他們學生也沒有機會做那樣的事,具體會有什麽結果她也不知道。但是目前也隻能這樣,不管有沒有結果都當做是個實驗吧。
按照書跟師父的手記,柴炭投入坑裏將土壁燒紅,燃燒殆盡後將酒跟醋一齊潑進去。濃煙滾滾,發出刺鼻嗆人的味道。幾個手下都是捂著鼻子推到了最遠處,司徒淩也一樣,他連眼睛都熏得睜不開。
“將皇後的屍骨放進去,快點!”燕棠下令說道。
待最劇烈的那層濃煙過去,幾個人便憋著一口氣快速的將屍骨從棺木裏取出來,小心翼翼的盡量整齊放入土坑裏。燕棠將草席蓋上,開始進行蒸骨。
幾個人都扶著司徒淩到通風口的那一側,用袖子跟衣擺為他扇著風。由於草席的遮掩,煙味也漸漸不那麽濃了。
燕棠就守在坑的邊上,她也很好奇這古代的驗屍方法究竟能產生什麽樣的效果。
“仵作就是仵作,這麽嗆人的味還能紋絲不動。殿下,你可別笑話我們沒用,真的太刺鼻了。”一人搖頭說道。其餘人也是紛紛附和,髒味屍臭他們都不怕,就唯獨酸醋刺激得鼻子發酸,眼睛發辣。
“這味道我都受不了,笑話你們豈不是笑話我自己。別人是從小就幹著仵作這行,自然已經習慣了。”司徒淩說道,他揉了揉鼻子,確實有些難受。
等過了不知多久,燕棠覺得時候差不多了,便掀開了那層草席。因為這裏是地下,不需要紅油紙傘來吸收光線,這能看到的東西就是一目了然。
骨頭沒有紅印也沒有裂紋,顯然沒有遭受過外傷襲擊,所有骨節也都相當完好。司徒淩說前皇後是吃了桂花糕中毒而死,喉骨處確實有些淡淡發黑。就算是在睡夢中死去,查無毒性,也不可能跟不在身體上留下一點痕跡。
當時的太醫跟仵作也許是礙於皇上的威嚴,也是礙於皇後的鳳體不敢真的去檢查。又或者是被人收買了,假意沒有去檢驗,不然定是能驗出來有毒的。
“如何?”司徒淩用袖子掩住了口鼻,硬是走過來問道。
“殿下,或許你小時候真的沒有看錯。皇後確實是被毒死的,雖然很淡,但還是有顯像。”燕棠指了指皇後的喉骨,淡黑色若不仔細看是難以發現。
“果然沒錯,我就知道栗氏那個賤人!就知道她對我母後是假仁假義!”司徒淩不知是被嗆的還是忿恨,雙目通紅,但神情就像是要將誰碎屍萬段一樣。
此時,燕棠心中卻想到了一件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她站了起來,雙腿都有些發顫。
“怎麽了?”司徒淩發覺不妥,一向冷靜泰然的燕棠,居然臉上出現了一絲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