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榮王守華兩人，衣著綢緞但顏色非常的淡，顯然是有些洗得發白了。生於富貴之家卻懂得節約，相當難得。但老三王守富卻恰恰相反，穿著亮麗，腰帶上還配著圓潤的白玉。塗脂抹粉，十足的小白臉。
“李大人，不知找我兄弟三人所為何事啊，娘親還在等著我回去陪她呢。”王守富說起話來還是奶聲奶氣的，雙眼單純無邪。
“你兩個哥哥都沒著急，你急什麽。這王家死去的這個小婢女，你們認不認識，從實招來。”李明遠嘴角笑著，看著仇人之子齊齊跪在他麵前，相當得意。
“回大人，王家婢女眾多哪能一一認得。隻是這名婢女，草民是真的從未見過。”老大王守榮說道。
“我也從未見過，服侍我的人都比我年長，這人定當不是歸我這邊。”老二王守華也是立即應道。
老三則是搖了搖頭，匆忙的擺手。眼睛瞪得圓碌碌的，那樣子就像個單純的兔子，讓人忍不下心來繼續問他。
“燕小哥，這可是根據你的推斷招來的人，你看？”李明遠也不知再問什麽好，便推給了燕棠。
三個人都齊刷刷得看著燕棠，一時不知這個衣著普通的人有什麽本領，為什麽刑部大人都要聽她的。
“三位少爺都請起吧。”燕棠說道。
三人看了看李明遠，見他點頭，便抱拳站了起來。
燕棠掃了一眼三人，走到老三的身邊。他身上的脂粉味果然重得很，這愛香的男人，不是優伶便是愛在女人堆裏混。
她扯起王守富的衣袖，低頭聞了聞，嘴角立即有了一絲笑意。
“殺死婢女小惠的人，正是你，王家三少爺。”燕棠說道。
王守富嚇得瞠目結舌，朝著邊上的哥哥就縮了過去，結巴說道：“人命關天，你可別瞎說。我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殺人啊，哥哥你看這人胡說！大哥大哥，你說句話啊！”他輪流的扯著兩個哥哥的衣袖，躲在了兩人之間。
王守榮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冷靜說道：“這位小哥，你說我三弟殺人，總該拿出些證據來吧。”
李明遠聞言，心裏也是一驚。驗屍沒有驗，審問也沒審，就憑著單純的看一眼屍體，看一眼嫌疑犯就能斷案？但他也是心裏好奇，等著燕棠說下去。
“大人，能否將死者的屍體抬上來，馬上便會真相大白。”燕棠說得肯定。
“來人，把死者的屍體抬上來。”李明遠很痛快的就答應了。他可不怕出醜，若是犯了錯誤，這醜得隻會是燕棠。
婢女小惠長得很秀氣，年紀也才十五六歲的樣子。正是大好年華，卻遇上了個負心漢。這仔細一看，燕棠竟覺得有些可惜。
“請問三少爺，您平常用的脂粉都是從何處采購而來？”燕棠一邊問，一邊翻看著小惠的頭發。
“當然是京城最有名的那一家了，這脂粉可是大師給我特地研製的，全京城就我一人獨有。”王守富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下巴，低頭嗅著指尖上的味道，陶醉一笑。
“那就好。”燕棠莫名其妙的回了一句。她要來了一張牛皮紙，從小惠後腦的頭發上挑下了一些白色結塊了的東西。低頭嗅了嗅，淡淡的香氣。
“大人，凶手是從身後捂住死者的口鼻，導致死者窒息而死的。在這期間，死者也做了些掙紮。所以頭發上蹭到了些凶手身上的東西，這上麵還有香味，是胭脂粉末無疑。”燕棠將牛皮紙呈到李明遠麵前的桌上。
“當真笑話，誰家胭脂沒有香味，單就這個就說我殺人。這全京城的男人，難道就我用胭脂不成？”王守富爭辯說道。
“用胭脂的男人多得是，但三少爺不是也說，您用的那一種胭脂是全京城獨有嗎。其實不止死者的頭發，她衣領後也落了不少胭脂。雖說被水泡過，但大師總該認得出是不是他做出來的粉。”燕棠說道。
既然能調製出第一無二的胭脂香，那這個人的嗅覺一定超乎常人，這點被水泡過的程度或許難不倒所謂的大師。
“好，將那位調製胭脂的大師請來，讓他來辨一辨，這是不是出自他手的胭脂。”李明遠說道。
“慢著慢著！就憑一點香味就說我殺人，大人您這也太胡來了。那大師隨時大師，但也是人，萬一他誤認了這香，我豈不是冤枉！哥哥們替我說句話啊，這人要草菅人命！”王守富急紅了眼，拚命的跺腳。
“大人，我三弟雖然頑劣但絕不會做這等殺人的事。還請大人三思而後行，不要隨便聽旁人隻言片語便做決定。”替弟弟說話的還是大哥王守榮，那位老二倒是沒說什麽，隻是冷眼看著。
“剛剛三少爺也說了，這香獨一無二，試問要如何誤認。尚且，我還有另一根據。三少爺，你在行凶之時怕是忘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這也是就直接指認了你就是凶手。”燕棠認準了他，話語已帶機鋒。
“別胡說，我沒有行凶。”王守富喊道。
“你忘了，小惠她是一個女子。愛美是女子的天性，無論多窮的女子都會想辦法去裝點自己，抱著她的時候，你身上也沾染了她身上的香。而且你的身高從背後抱著小惠，正好你的臉就擦著她的頭發。”燕棠說道。
兩個哥哥的身材都比他要高大一些，從背後捂住小惠的口鼻，她的後腦才到兩人的胸膛，頭發不會蹭到臉。
這婢女小惠的屍體在抬進刑部停屍間之時，嘴唇還未完全發白，說明死亡的時間不超過一天。凶手來不及將屍體藏得更掩人耳目，隻能丟進井裏。所以，她猜王守富沾著小惠胭脂的衣服就是他身上穿的這一件。
“還請大人快將那位胭脂大師請過來，看看這死者發上的胭脂與三少爺的是不是一種。也聞聞三少爺衣服上的香，跟小惠是不是一種。”燕棠說道。
她雖說對香氣不敏感，但剛剛也聞出來，他衣袖上的胭脂味跟他自己本身用的不一樣。
“快去把紅香閣的大師請來，清不清白一驗便知！”李明遠早就對王仁甲恨得不行，這下若破了一樁命案，不但報複了仇家，還緩解了最近查不出懸案的壓力，兩全其美，所以下令也很快。
“大人您不能聽這人胡說八道啊！跟我一樣個頭的人，在王家就不下百人，這臉上用的胭脂跟衣服身上用的香本就不一樣。如果小惠用的跟我衣服上的是同一種香呢，這隻是巧合而已啊！”王守富開始有些慌了，胭脂都遮不住他漸漸發白的臉色。雙腿打顫的扯住了二哥的袖子，眼睛裏滿是淚水跟祈求。
“小惠，是懷了你的骨肉吧？”燕棠本是疑問，但王守富身形一抖，吃驚的眼神出賣了他。
李明遠也看到了王守富的變化，眯起了眼睛點點頭。有錢人家雖然三妻四妾，但無論妻妾都得是有身份的女子。小惠這等賤民，是絕對做不了他的小妾。
但小惠卻一心想著飛上枝頭做鳳凰，以為懷上了王家的骨血就有了機會。誰知王守富根本沒想過娶她，隻是玩玩而已。
“你怕爹娘知道你私通婢女，小惠又不肯打掉孩子，軟話說盡了沒辦法，你就動了殺心？”燕棠繼續試探的問道。
“我沒有殺人，你說的都是你瞎猜罷了。驗香就驗香，我就不信就憑這點你就說我殺人。就算這小惠頭發上的胭脂粉跟我是一種又如何，下人偷主子的東西也不是沒有。”王守富依舊不肯承認。
燕棠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
“驗香你敢，驗血你敢嗎？小惠肚子還未隆起，但肯定是足月了。隻要有了胎，就能滴血認親。”燕棠開始胡說了，就算是有胎兒也不可能滴血認親，再說這也根本不科學。但古人並不知道，也一直相信滴血認親。
王守富聽到這四個字都有些站不穩了，臉刷的一下變了顏色。揪著哥哥的手已經開始明顯的顫抖，想說什麽，嘴唇也在拚命的抖動。
“不！我不驗！我沒殺人！”他發瘋一般的脫下自己的衣服，拚命的踩踏著。
“來人！拉住他！”李明遠當即下令，兩個人高馬大的衙役上來，一左一右的就將王守富架開。任由他哭喊打鬧，將他死死的按在了地上。
“將那衣服呈上來，等待檢驗。”李明遠見情形，就隻這是犯人不願認罪的垂死掙紮。“大少爺二少爺，若這檢驗屬實，三少爺就要暫時收押，這個就不用多說了吧。”
“大人，就如三弟所說，這一切不過是這小哥的猜測罷了。就算這兩種香都屬實，也可能就如三弟說的，是小惠偷了主子香來用也不一定。”大哥王守榮還在替弟弟說話。
“對對對！大哥說的是！憑什麽就是我殺人，不是小惠偷盜！”王守富似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拚命的順著話說。
“哦，那如果這兩種香都吻合，小惠腹中真有胎兒呢？這巧合再三，也就沒那麽巧了吧？”李明遠將所有的情況都化為了自己主動，好似這一切都是他推斷出來的。
燕棠心知官場上的人，最愛的就是爭權奪勢，自己還要仰仗他，這時候也識時務的沒有說話。
“燕小哥，就勞煩你在這堂上，拋開死者的腹部將胎形取出，這也就坐實了凶手之罪！”李明遠大手一揮，衙役邊將仵作用的工具全都送了上來。
燕棠看了看他們兄弟三人，隻見他們都沒有說話，看來也是默認了這樣的情形。當然了，沒有人會主動認罪的，哪怕隻有一絲可能都要否認到底。
“生前受辱，死後受罪，下一世投胎希望能好運。”燕棠對著小惠的屍體謙卑的鞠了一躬。
手起刀落，動作迅猛利落。死者腹部上立即出現了一道深深的紅色刀印，血液已經凝固了，但現場還是彌漫出了濃厚的血腥味。幾個少爺掩住了口鼻，臉色發白轉身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