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燕棠不解之時,她看到師父的右手緊握著,左手卻是攤開的狀態。她將師父的右手掰開,發現掌心上居然有著一個小小如針眼般細的血點,這血點還是黑色的。這種黑色不是一般的黑,一看就是中毒。
她取出小刀,劃開了師父的掌心,雖然血液已經凝結,但這一刀下去還是可見黑色的血塊。從手腕中心順著小臂劃開,上麵的血並沒有發黑。
怎麽可能!這毒沒有滲透到手臂,這才到掌心的毒怎麽就致命了呢?她想不明白。
“唉,喝著正興上,又得回來看這些死人。”遠處傳來了些許抱怨的聲音,那些看守的人又回來了。
燕棠立即吹熄了蠟燭,將身子俯趴下來。幸好那些人沒有走過來,隻是在遠遠的地方開始怨聲載道,各種謾罵著上頭的官員。
天上沒有一絲月光,在這黑暗中他們也看不到這麽多屍體中的隱藏的燕棠。她暫時鬆了口氣,但還是要趕緊離開這裏。
看著師父發黑的掌心,她咬了咬牙,將師父的小拇指切了下來包好。這毒性還有待檢驗,不能就這樣讓他們把師父的屍體給燒了。
“師父,我今生這條命是你給的,我一定給你跟師娘報仇!”燕棠望著師父跟師娘的遺體,心裏是三分酸楚七分悲哀。
回到家裏,她將師父的手指泡在特製的藥水裏。一宿無眠,等到差不多微微天亮,便收拾了些衣物。避開了那些熟睡的守衛,從小道離開羅門鎮。
在叢林裏走著,忽然間她又嗅到了血氣,非常濃鬱。警惕心讓她側身躲在了大樹之後,但周圍除了一些鳥叫之外,沒有一絲人氣。
觀察了半響,她才從躲避中出來,順著那些血氣小心的探索過去。在某個茂密灌木叢的角落,居然露出了一個人的腳。
這雙鞋滿是泥土,應該是今早才死的人。如果是昨天的話,這鞋上的泥土早就被雨水衝刷幹淨了。昨日不是說羅門鎮隻有她一個人沒死嗎,怎麽這又多出一個人來?
她見周圍確實沒有什麽人,大著膽子上前撥開了灌木叢。這一看,那死人竟是昨天那個帶頭報告的老仵作!
原來如此,這老仵作果然是被收買的。沒了利用價值,自然也就沒用了。她懶得去管那具屍體,現在離開鎮子,想辦法替師父報仇才是要緊。
十幾年了,燕棠從未離開過羅門鎮。但是有了前世的經驗,她並不懼怕去到外地。隻是古代的交通真不便利,除了走就是走。
“大娘,請問這裏去京都怎麽走?”燕棠走了一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戶人家。
“什麽!你要從這裏走到京都?”一身樸素的大娘驚訝的嘴巴都圓了,上下打量著她。“你要是去京都,走著去起碼得半年呢。”
“半年!”燕棠沒想到居然需要這麽久。
“欸,不過還有個辦法。明天這就有商販的車隊經過,他們是送皇糧的,你跟他們說說,沒準能載你一起過去。”大娘是個樸實人。
“太好了,有車隊起碼能快一些。”燕棠鬆了口氣,商人無非就是為了賺錢,隻要給點車馬費,搭個順風車應該不成問題。
“大娘,我這裏有一些銀子,能讓我在這住一晚嗎?”燕棠看著屋子挺大,但說了這麽久也沒有人出來,似乎也沒有什麽人。
“借宿就借宿,說什麽銀子。”大娘笑著說道。這屋雖然大,但是卻井井有條,就是沒人睡的屋子也都是幹幹淨淨。
昨天就沒有休息好,燕棠幾乎是一沾枕頭就入睡了。但睡夢中,她卻聽到了嗚咽的聲音。
她的睡眠本來就淺,一點風水草動都能醒過來。
“砰!”硬物落地的碰撞聲,燕棠立馬睜開了眼睛。一股殺氣從門外溢進來,她的心不由得打起了鼓。
窗紙外麵盡是黑色,空氣格外的安靜。她清楚地聽到外麵有低微的嗚咽聲,她立即翻身而起。就在她起身一刻,門口砰的一聲巨響,木門被踹開了!
“燕棠!”幹枯沙啞的低音,黑暗裏出現了一雙深陷的眼珠子。
燕棠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對著窗外騰身魚躍而出。在她破窗而出時,她看見那被踹開的門外,是一個老人瞪大如死魚般凸出的雙眼,毫無生氣滿是驚恐。
這雙眼睛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裏,對死亡的恐懼讓她一路向前奔跑。她聽不見任何聲音,隻是快速的奔跑著。
隻跑肯定是死路一條,雖然不知他們是誰,有多少人,但如果前麵他們設下了埋伏就糟了!
燕棠站住了步子,在黑夜中靜靜思考了半響,決定繞個圈回去。那個赤發怪人不會料到她會返回那間屋子,這時候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回到屋子附近,她躲在暗處觀察了很久。從那破窗子往裏看去,裏麵是黑壓壓的一片,沒有半點聲音。
“呱呱。”這屋子後麵有著不少的田蛙,此刻也是開始鳴叫。
“對不住了小蛙。”燕棠抓了一隻小田蛙,往那窗戶裏就是一扔。隻聽呱呱的幾聲大噪響,之後聲音沒有變化,咚咚的在裏麵亂跳。
這下她就徹底放心了,也不走那破窗戶,從正門直接走了進去。大娘的屍體就斜斜的倒在地上,黑暗中死狀恐怖,任何人看了都會忍不住害怕。
燕棠又害怕又難過,這大娘跟自己素不相識,就因為好心收留了她就讓自己遭受了厄運。這赤發怪人當真太過凶殘了,連無辜之人都不放過。
“大娘,是燕棠對不起你。”燕棠忍不住又想到了師父,不過兩日就有三個人不白而死,其中一人還是無辜受死。
打起火折子,借著一點微光她看到油燈倒在地上。就是這東西驚醒了她,不然隻怕她也來不及逃。
她粗略的觀察了一下大娘的屍體,脖子上有掐痕,眼珠子裏不少血絲,顯然是掐死無疑。那人用的是單手,手指很粗,但小拇指的印記隻有無名指一半長。
赤發怪人果然全身上下都是怪,這屍體燕棠也不知怎麽處理,隻是將她草草的埋在了後院裏。這屋中也沒有任何書信或者別人的衣物,她想要聯係大娘的親人也不知怎麽聯絡。
“聽天由命吧。”燕棠撿了塊木板,寫上無名氏之墓。若是大娘的親人回來,自然會給重新安葬。若沒有人,這裏最終也隻會是個廢宅。
“新仇舊恨,我燕棠一定討回來!”燕棠紅著眼,低頭說道。她的眼神裏透露著隱忍與鋒芒,如同一隻蓄勢待發的豹子。
中午,果然如大娘所說,運送著糧食的商人從這裏路過。她說明了自己的情況,希望能搭車一起走。聽說有車馬費,商人自然也很爽快的就答應了。
有車馬終究快得多,不過一個多月就到了天子腳下的京都。
“下車下車!通通下車!”就在要進城門的時候,前方傳來幾個凶惡的吆喝。
燕棠坐在車隊最後,聽得這聲音有些不善便也下了車。
“我們這運糧也十多年了,來來去去都是我們兄弟,這還要查?”黃糧老板下了車,很熟絡的就跟守城的侍衛打起了招呼。
“最近邊境不太平,有些胡人喬裝打扮混入京都裏作怪。這也是上頭的命令,我們也是奉命行事。”侍衛頭子先是查看了他們的文書再查看了一下車隊的人,連運送的糧食也都扯下來仔細的看了一遍。
這檢查的陣仗可比他們羅門鎮要謹慎多了,這些侍衛的臉上各個都是堅毅,皮膚黝黑,單手就把一袋米包扯下來,查完後又很輕鬆的單手放回去,不用說都是有真功夫的人。
皇都就是皇都,連守城的人都這麽不凡。換在他們鎮子,這些人少說一個都能打五個。
“你,看著有些眼生啊。”當守城人查到燕棠的時候,仔細打量了一番,回頭看著老板。
“哦,這位小哥是隨著車隊來的,山高路遠,我們隻是行個方便。”老板笑嗬嗬的說道。
“你是哪來的?為什麽要進城?”守城人警惕的盯住燕棠。
“從遠的小鎮來,聽說京都地大物博,繁榮昌盛,進城是為了混口飯吃。”燕棠麵不改色。這個守城人當真謹慎,她這樣一個十足漢人的長相也引起了他的懷疑。
“做什麽的?”守城人圍著燕棠轉了一圈。“你這小身板,手無縛雞之力,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京都人才濟濟,若沒點過人的本事,我勸你還是早些滾會老家為妙。”
“這個就不勞官爺費心了,京都有人才也有乞丐。就算混不出個名堂,總不至於餓死。天子腳下,總比窮鄉僻壤要好得多。”燕棠回答的不卑不亢。
“哼,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小子。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做了乞丐,見了爺可千萬別來討錢。”守城人冷笑說道。
檢查完畢,一行人也就安安全全的進了京都。
這裏人人都穿著布料做的衣服,即使是路邊的小販都是如此。這布料在此時可不是什麽便宜的衣料,能穿得起說明幾乎頓頓都該有肉吃。
但在看不見的角落之處,也有著成群的襤褸乞丐,被打得瘸腿的殘疾人。地痞流氓在街頭遊蕩,這一點似乎又於普通小鎮沒分別。
人生地不熟,最首要的是先找個地方落腳,慢慢在做打算。燕棠在街上遊蕩了大半天,找了個略偏僻的地方住下。她沒有選擇問人,因為她知道這種商業繁華的地方十有八九是要被坑的。
“老板娘,請問刑部在什麽地方?”店主是個看上去很老實的中年婦女。她一邊動手擦著桌子,一邊收拾著客人吃完的殘盤。
“刑部離這可近了。”老板娘簡單的描述了一下位置,刑部是個帶著晦氣的地方,所以也比較偏僻。“這位小哥去刑部,是去投案?”看著她的眼神帶著些嫌棄。
她老老實實做生意,可不想沾染什麽晦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