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成勒死，那便順著他們的意思去說就是了。就說他私底下好賭成性，在外麵欠了不少的錢。賭坊派人來索財不成，便索了他的命。這賭坊的人也不會承認自己殺人，這裏又是死無對證，這事也就結了。”燕棠將牛皮紙上的胭脂粉抖落在地上。
“哼，果然帶你來是對的。為師隻怕也編不出這麽好的故事，就按照你說的辦吧。”師父的麵色很奇怪，他並沒有那種事情結束的輕鬆，反而有點事情剛開始的意思。
打開大門，管家不知什麽時候就候在不遠處，見到兩人出來立即又是迎上來。“羅師父，我家老爺有請。哦，這位小徒弟就不用跟來了。這是我家老爺的一點心意，辛苦了。”
燕棠手裏被塞了一個裝得滿滿的荷包，裏麵還都是銀子不是銅板。這沉甸甸的，少說也有三十多兩，足夠羅門鎮一個五口人家的小戶不勞不作吃上二十年。
“多謝。”燕棠也不推脫，但管家卻沒有給師父塞錢。
管家的神情很怪異，看著師父就好像看著一個老熟人一樣。兩人之間似乎有些心照不宣，但明明他們就是第一次來駱府。
“你就先回去吧，告訴你師娘不用等我吃晚飯了，說不準什麽時候回去，你們別等著餓了肚子。”師父交待說道。
“好，那師父我就先回去了。”燕棠不敢回頭，背後兩雙眼睛在盯著她的背影，好像她不走就沒辦法說話。
一路上，她都在想那個小廝的事情。駱家是家醜不可外揚，但是這小廝的屍體隻要偷偷丟到亂葬崗就是，官府不會閑到去理一個賤民的死。可他們偏偏就是畫蛇添足似的，請了羅門鎮最有名的仵作來驗屍。
“算了，閑事莫理，大戶人家也就門口那對石獅子幹淨。”燕棠將那包銀子藏在了鎮子旁邊一裏地的林子裏，隻拿出其中二兩銀子，這對於二狗來說，也足夠喝一頓了。
回到鎮子，她先給病重的師娘做了晚飯，隨後才約了二狗到醉仙樓裏去喝酒。
“喲喲喲，棠少你看那姑娘的腰，多細啊，要是能摸上一把，嘿嘿嘿。這西域女人就是不一樣，比起那些娘們可有味道多了。”二狗笑得猥瑣，口水都快要流出來了。
燕棠抬頭看去，醉仙樓裏不知什麽時候請來了一堆西域女子。她們蒙著麵紗，身段婀娜的在舞台上扭著她們的水蛇細腰。眉目間傳出的風情，明眸善睞卻是勾人心魄。
台下的男人眼睛都看直了，尤其是帶頭的那個女人，幾乎所有人都是在看她。誰都喜歡看好看的人，燕棠也不例外，隻是這樣的女人對她並不新奇。
“銀子我放在這，你自己慢慢喝吧。看著時辰回去，鎮門關了你就自己在外麵吹冷風吧。”燕棠摸出僅有的二兩銀子放在桌麵上，二狗隻顧著看女人隻是喃喃的答應。
醉仙樓距離鎮子不遠不近，鎮子裏的大戶都有自己的馬車，像燕棠這樣的窮人，走路就需要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
一路上，燕棠回憶著驗屍時的畫麵。其實，她還觀察到了一個秘密沒有說。她看出來了，那個手指印其實是個女人的手。除了那些淤青之外，小廝的皮膚上還留著指甲的深印。距離淤青有一小段距離，說明這個人的指甲很長。
一個男人是不會留這麽長的指甲，殺手或者打手就更加不會留這種指甲。並且，這樣的指甲印在小廝脖子兩邊都有。也就是說這個人氣力很小，要用兩隻手才能掐死小廝。
簡單推測了一下手掌的大小，也不屬於成年男人的寬度，這除了女人也沒有誰了。
一個很可怕的想法從她的腦海裏浮出。
殺死小廝的，就是駱老爺的那位小妾。他知道了二人有染，但取了他們的性命又覺得太便宜他們了。為解心頭之恨，他讓自己的小妾親手殺了她的情人。他們兩人，隻能活一個。
為了保命，小妾還是選擇動手了。雖說請了仵作瞞天過海，但殺了人總是事實。小妾殺了情郎，隻要她一天不死，終身將為此而受到精神折磨。而她又有了犯罪的把柄在駱老爺手上，不敢聲張，駱老爺自然心胸暢快，高枕無憂了。
“讓自己的小老婆親手殺死自己的情人，再請有名的仵作來編造故事。”燕棠喃喃自語，背後不由得激起了一陣涼意。大戶人家，當真是夠心狠手辣。
夜漸漸深了，這回鎮的路上除了燕棠沒有別人。不知怎的，她忽然聽到了身後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這一條大道走過來，都沒有什麽動靜，這人是從哪來的？
燕棠細心聽著，因為驗屍而得罪的人不少。師父從小就教了她一些防身的功夫，還就以輕功最佳。
這腳步聲非常奇怪，像是什麽濕濡厚重的東西黏在地上，然後又被拉起來，隻聽一陣吧嗒吧嗒的聲音。這聲音節奏未變，什麽東西卻來到了她的身後。
“你是燕棠？”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燕棠的身後，用近乎死人般冰冷的聲音問道。
“請問您是？”燕棠不敢回頭，聽到這嗓音，渾身一凜。
身後的人沒有回答，隻聽見骨頭的脆響。這種聲音，隻有骨頭折斷時才會發出來，現在就像鞭炮一樣嘎嘎的快速響著。
她側頭一看，卻差點沒嚇得暈過去。
那人滿頭赤發，濕漉漉的貼在頭皮上，露出光禿禿的額頭。雙眼深深的凹下去，枯槁如死灰。嘴唇幹癟，像是老樹皮一般的皺褶斑駁。整個人身上似乎沒有一點生氣，黑夜裏顯得他就如一具活著的幹屍！
“我隻問你，你是不是燕棠。”嘴唇隻微微動了幾下，眼皮不動，說話時麵上的肌肉也沒有動，這聲音似乎是從喉嚨裏硬擠出來一樣。
“是。”後麵的的話還沒說完，燕棠就被一陣狠厲給打斷了。
赤發怪人肩膀未動，一個冰冷的東西就從燕棠的脖頸前飛過。動作淩厲迅猛，沒有一絲的澀滯。
“噝！”燕棠向後前一個騰身躲過，因為早有準備，她的動作比起赤發怪人來得要更快。
赤發怪人渾身都迸發出了一股子血腥的戾氣，手上的匕首冒著淡藍色的光。不用說，這上麵一定抹了見血封喉的毒藥，隻要擦破一點皮，就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他的手在袖子裏晃晃蕩蕩的，像是脫臼掛在手臂上一樣。這人他不是個正常人，是個怪物！
燕棠見狀，立即轉身就跑，就算跑也未必跑得過，但她為了活命也隻能跑。索性她已經到了羅門鎮的門口，在這鎮子裏，沒有人會比她更清楚什麽地方可以藏人。
在經過鎮口的時候，她剛想呼救，卻發現這鎮口的衛兵都歪歪斜斜的靠在門上，喉嚨上都刺著一把短劍。
頓時她叫不出來，耳後聽到嘿嘿的兩聲冷笑。她已經跑得很快了，身後沒有聽見任何追逐，卻不想就這麽不知不覺的被靠近。
脖子上感受到了一絲冰冷，伴隨著淡淡的刺痛。
“啊！”燕棠大叫了出來，不是因為疼痛而是因為恐懼。
她向前撲倒，借勢向前一滾，將手中早已拿出的驗屍刀朝著身後拋擲出去。她也顧不上看又沒有大眾，返身就竄進了叢林裏。
混蛋！已經將近一個多月沒有驗過屍體，沒想到就這一次就得罪了人。
叢林地形複雜，也相對陡峭。可那赤發怪人似乎完全不受影響，如鬼魅般的越貼越近。就算不回頭看，她也知道什麽東西已經快要黏在背後。
燕棠一咬牙，縱身躍入了一道漆黑的深溝裏。憑借著師父傳授的輕功，她借力在地上滾了幾圈，沒有發出一點聲音。抬頭看去，隻見那赤發怪人也在俯視著下麵。
二人四目相對，燕棠看著那凹陷深窩，一雙地獄般的眼睛。她的心撲通撲通的跳著，隻要這人跟著跳下來，她必死無疑。
赤發怪人隻是注視著沒有動，他膝蓋不彎，抬起右半邊身子將腳抬起，把一塊石頭踢了下來。
燕棠眼疾手快，一個魚躍將石頭穩穩的接住，單手撐地讓自己的身子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個深溝從上麵看就如同一個深不見底的懸崖，隻有燕棠才知道，這不過就是光影作用導致的一種障眼法。赤發怪人也在懷疑，他用石頭來試探。看看能不能聽到石頭落地的聲音，現在她將它接住就是為了不讓它發出任何聲音。
赤發怪人如同蝙蝠一樣空蕩蕩的站在原地，許久才轉身走了。
燕棠鬆了一口氣，但還不敢就這樣從這裏出去。
“這怪人狡猾得很，我若出去一定活不了。反正師父也出鎮去了，在這呆一晚避一避也無妨。”燕棠靠著石牆，就這麽靜坐著。
這個人是誰？他為什麽要追殺我？她皺起了眉頭，怎麽也想不通自己會得罪誰。駱老爺的事，她可半句話都沒說。
師父常說幹他們仵作這行，看似是份混飯吃的差事，但不知什麽時候就會不小心得罪人。本來她還不當回事，不就是驗屍嗎，她在現代驗屍，也沒見那個凶手會來殺法醫。沒想到，這古代卻不同了。
轟隆隆！天上響起了一陣悶雷。猝不及防，一場傾盆大雨就這麽下了起來。燕棠找不到避雨的地方，瞬間就淋成了落湯雞。
深溝裏，漸漸的彌漫出了一股血腥味。燕棠對血腥味非常敏感，她皺起了眉頭，細細的嗅了幾下。確實是血腥味，在這溝裏凝聚得越來越濃鬱。
天黑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她的心跳開始擊打著自己的胸膛，咚咚的聲音自己都聽得到。
發生什麽事了？她抬頭看著黑壓壓的天空，心跳得飛快。
在暴雨聲中似乎夾雜著什麽奇怪的聲音，似是人的慘叫哀嚎，但她怎麽也聽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