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不知是對還是錯的…真正的清晰
最後那些普通而又冷漠的神將衛對所有參與者,所有與幫派,與煙館,與賭場…的一切有關存在進行了無情的屠戮。
將一個地方清理幹淨之後,然後便依靠著指引前往下一處…
在張寶仁的操縱下,一隊隊神將,仿佛化為了一把鋒銳無比的手手刀,對附著在這片城區的腐肉進行著精確剔除。
所有的那些不該存在的地方,都遭到了最為無情,最為根本,堪稱是滅絕性的打擊。
鮮血從大開的門口流出,流進了路邊蛆蟲遍是的汙水溝子,將之染的通紅。
喊殺、絕望、怒罵聲不時的在各處響起,但很快又都熄滅,最終一切都歸於沉寂…
城北的信徒百姓們,嗅著淡淡的腥味,聽在耳中的嗡鳴寂靜,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被窩裏暗暗的舒了一口氣,然後顫抖且比任何時候都虔誠地念叨著元始真經。
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恐懼中暗暗的欣喜,感慨著大仇得抱,然後讚歎著神靈,默默地誦經。
在無邊的死亡中,整個城北反而陷入了到了一種詭異的祥和之中,仿佛一切都已經圓滿…
但是一切真的完了嗎?
怎麽可能?
一切才剛剛開始。
這個地方已經壞掉了,已經腐爛到了根子裏麵,非是簡單的衝洗就能將壞肉都給衝掉。
就好像在屋中發現了一隻蟑螂,基本上便可以確定還有無數沒有被發現的蟑螂隱藏在暗中。
一個人不是單獨就能存在的,壞也不會隻壞最明顯的那一點。
人與人之間互為因緣,共同織成了一張遍布所有大網。
所有人又以各自身份為基礎,通過交易,分潤,賄賂…形成了一張勾連所有的利益網絡。
兩張網交織在一起,將這片地方的所有人都給網羅其中。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作為管理者的祭祀,幫派成員,還有那些下三濫下九流的行當中人……無數人都或主動,或被動地的參與其中。
所有人都是參與者,都不是那麽的幹淨。
而當所有人的身上都染上淤泥,都粘上了黑色,當人與人之間約定成俗的行為底線,社會道德不斷的下沉,那麽黑暗就變成了理所當然。
身處其中者不認為自己所做的是錯的,也不認為自己和自己的行為應該受到什麽責罰。
就算有偶然見到光明,心中還有光明的人,也不會覺得有人敢對所有人進行審判。
同時也沒有人認為,有人可以挖出那些潛藏在過去,潛藏在記憶深處的,無人可知的罪孽。
所謂人心隔肚皮,表麵上誰還不是個人。
表麵人模狗樣,背地裏男盜女娼誰又知道呢?
見財起義偷偷殺人,一悶棍,一板磚下去,剝光衣服財物揣回家裏,誰又知道?
這地方連屍體都不用處理,保證誰也找不到一丁點骨頭渣子。
更高明的甚至都不會髒了手,隻需通過一些巧妙的語言引導,通過暗中鼓動造謠,就能憑借著人性與規則或者潛規則達到目的,或是害人性命或是謀人家財…
麵對這種事,這種人,他自己不說誰又能知道?
而這些人會說出那些與自己不好的事情嗎?他們隻會將之死死的埋在心裏,然後用種種虛假的語言構建出另外一個陌生的自己,一個美好而無害的“人”。
不要說謊,做人要真誠。這句話本身便具有一種非常諷刺的意味。
事實上無論男女,無論小孩還是老人,每個人愛撒謊,每個人都擅長撒謊,沒有什麽東西能比謊言於人更加的精通。
如果人能成精那一定是撒謊精。
滿口胡言仿佛就是一種天生的能力,誰可以在無盡謊言中,沒有絲毫疏露的找出誰對誰錯?
本來就是地獄,又談何說什麽光明。
每個人都有恃無恐,它們根本連想都不會想會因此而受難。
但不知好巧不巧,有一個不屬於此地之人,告訴他們錯的,就是錯的,就要受到懲罰。
無論會付出什麽代價,哪怕將所有人都一同送進地獄之中…
更為關鍵也可以說可怕的是,這人還有那個能力,將一團漿糊分出個黑白對錯。
有一種東西叫作“通心散”…
這是道士們所研究製出來的專門針對生靈的精神,可以讓其變得心神通透,變得真誠的藥物。
是無常任務中的必備藥物,可以幫助無常撥開信息迷霧快速找到準確的線索。
隻是因為其那“邪惡”的,有違道德的特質,被地府列為禁藥,非關鍵時刻不能輕用。
不過禁藥是禁止使用,但沒說禁止研究,對於煉丹和藥理略有精通的張寶仁,因為好奇恰巧研究過這東西,對於製藥也懂一點點…
折磨…殘忍…血腥…歹毒…狡猾…
畜生們!是時候知道什麽才叫真正的恐懼了。
隻能用最粗暴的手段將一切全都打碎打破,不是掃進曆史之中曆史也容不下這些惡臭。
如此才能與所有舊的罪孽做一個真正的切割,才能將之擺脫,才能真正的重生為人。
你要說此中之惡是環境所迫,他們在原有的世界中活不下去了隻能變成惡鬼,那麽現在環境變了…
大手術計劃的第三步是為“刮骨”,便是要將已經腐爛到骨頭上的那些壞死的腐肉全都刮掉。
…
元始神教聖土神像下,張寶仁繼續操縱著心中的棋盤。
在那些幫派、煙館…滅亡的時候,棋盤上的黑子同時全部消失,轉而被一顆顆白子替代。
隨之白子也消失不見,然後棋盤也跟著改變,空洞的底色變成了漆黑,之上由白線縱橫交錯著。
依舊以神像所在為天元,這次卻是將整個城北分成一個個格子,分而格之。
同時隨著心念運轉,一輛輛裝滿了黃皮葫蘆的木架車從元始神教駐地中拉了出來,按照指示朝著各地前往。
木車沉顛顛的,搖晃在崎嶇的路上就近還可以聽見嘩啦的水晃聲,這卻是一車車水葫蘆。
解決了幫派的神將們在張寶仁的調節中,一部分繼續巡視,保持這片區域的穩定。
另一部分則和祭祀們匯合了那一車車葫蘆,然後自元始神教駐地這一“天元”所在為核心,一格一格的向外擴散,或者說清洗。
他們連帶著藥物一起,直接就在某個區域的路邊支一個簡單的攤子,神教的祭司和神將們一方拿著淌血的刀子,一方拿著一個黑皮本子,神色冷漠的候著。
然後一家家一戶戶將那些一直靜候在家中誦經的人叫出來,一個個的前往。
人來了之後,拔開葫蘆塞子,將其中透明色的,好像水一樣的液體或是自覺或是被自覺的,灌入其口中。
一口通心液,立刻神魂顛倒,心神通透,問什麽答什麽,幾歲尿床,幾歲看誰洗澡…都給一五一十的交代出來。
沒有欺騙,沒有謊言,隻有直指本心的答案。
祭祀們便拿起手中的黑皮小冊子,一句一句的問著話,一頁一頁的翻著。
這本子上此記載的是一個個問題,是張寶仁在窮究所以,結合此地的情況,反複的計算,反複的稱量,最終在萬分慎重中所定下的一個法律與道德的準則。
對此地之人來說這也可算是一種堪稱是生死簿的東西。
經過生詞簿上多方麵全方位的反複拷問,最終得到結果。
符合標準的就可以回家去,而有問題或者不合格就直接帶走。
在有問題的這些人裏麵不算是絕對邪惡,罪不至死的家夥,暫時先看壓起來,壓後處理。
至於剩下的,那便隻能給神將手中那還沒有淌幹的刀子上再染上一抹溫熱了。
這問話除了確定其本身罪孽之外,同時還會將其所牽連到的人物重點記下,保證任何一個都不放過。
人與人之間的因緣是一個網,牽連所有,能夠連帶所有人一起墜入深淵。
同時也能以這張網羅所有的網,將所有罪孽都連根拔起。
無論什麽身份,無論老人,還是孩子,隻要有問題那就必須要付出代價,這裏無關所有隻講對錯。
你說這踐踏人性?不道德?
對於不是人的人不用講那些,況且在這裏講人性?講道德?
張寶仁表示自己不是什麽救世主,聖人,隻是一個邪教頭子。
所謂以毒攻毒不外乎如此。
因為這地方是裏裏外外的都爛了,沒有幾個人甚至可以說沒有人能夠清白。
所以那些在通心散下,交代出來的罪孽不可避免的便牽扯到了行刑者祭祀、神將們身上。
不過所幸的是,張寶仁考慮到了這一點,已經提前將那些問題重大的都處理過了,而剩下的這些也給了口頭承諾。
就是隨口一說的那種承諾。
就這樣,在張寶仁的意誌推動下,從元始駐地到城東的邊界,從高樓之上到四麵漏風的草屋。
所有的地方,沒有絲毫遺漏的都在進行著對於罪惡的絕對清洗。
整個城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屠宰場,臭水溝子的鮮紅都裝不下了溢出來蔓延在路上。
焚燒屍體而產生的黑煙將天空都染成了黑色,遮天蔽日。
所有僥幸存留下來,或即將接受審判的人都能嗅到空氣中的肉香,以及那一抹無形卻讓人心中發寒的恐懼。
但所有人都隻能生生承受,因為無論怎樣的反抗都隻是以卵擊石般的徒勞。
在現實與心靈,力量與思想雙重的碾壓之下,那些數以萬計的百姓隻是一盤散沙,或者說他們從來都隻是一盤散沙。
過去任人宰割,現在依舊要任人宰割。
雖然不停的有或是勇士或是英雄的人憤而反抗,但最終的結果都是無意義的淒涼,焚屍場多一把柴而已。
一時間也說不清哪方是正義,哪個才是邪惡…
在城北發生這般劇變的時候,之外的其它存在,城南的邪教,城東武士會,還有商會,妖族,乃至於一些隱秘的勢力,也都將視線投向了這邊…
但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所有人都沒有動作,都隻是靜靜的看著,看著這場真正意義的屠戮,張寶仁所說的清洗。
當遮天蔽日的黑煙終於散盡,陽光再次灑在大地之上的時候,已經是七天之後了。
據不完全統計,城北的總人口在這幾天中少了近乎四分之一。
“那麽多人值得嗎?”
知秋雙眼通紅,充斥著疲倦與低沉,站在張寶仁身後,似是喃喃似是不解的說道,“或者說我們做的真的是對的嗎?”
“當然是對的,重症當下猛藥,隻有這樣才救得了這地方…”張寶仁語氣平靜,並帶著一種果決。
“死的那些都是該死的,那些人不死,今後還會因其而死更多的人,長痛不如短痛,況且還有很多人在聖火中等著他們。”
“可…”
知秋還欲再說些什麽,但卻被張寶仁所打斷。
“不要去想那些無意義的東西,想的越多越容易將自己陷入自哀自怨的糾結中。”
“這件事很簡單,就是斬除邪惡,無非就是人多點罷了,但多少都是一樣,你隻需要做好自己本應的事情就好,慢慢的你就會想通…”
“我知道了…”知秋點了點頭,雖然疑惑依舊未解,但因為對於張寶仁的信任,卻也不再多想。
死亡總是讓生者傷感,同時因為對於死亡的恐懼和感同身受,人們普遍有一種人死為大,逝者為大的詭異心裏。
比如一個人要是死了,哪怕是惡人也瞬間便擁有了一種不知所謂的絕對正義。
如果那惡人還不是那麽的惡,那簡直就要上天了,好像死亡不光消解了一切,還為之鍍上了一層不壞金身。
誰敢說上一句不是,那就一定要將之咬死,打死,恨不得生吞活剝了。
一個人都是如此,又何況是一群人,這次的清洗邪惡,所波及的實在是太廣了。
更因為腐爛已經入骨,道德準則早已被拉低,刮骨療毒必然痛不欲生,就算是見慣生死的存在,自然也會有一種因為生靈應有的恐懼和疑惑。
不光隻是知秋,所有參與此事者,被清洗的民眾還是作為屠刀的祭祀與神將的身心都發生了變化。
甚至就連境界最高的大長老和實力與意誌最強的第一神將也是如此。
大長老變得異常沉默,除了做事,一整天都說不出一個字。
而第一神將像是悟透了什麽,整個人從那種苦行者的狀態,變得隨性了許多。
其他人也都是或多或少,或好或壞,有的大徹大悟,仿佛迎來了新生,有的丟下一切凡俗,打算成為苦行者感受人之道,神之道。
有的幾欲崩潰,夜不能寐,好似被惡鬼纏身…
唯一不變,還是如同以往那般平靜或冷漠的就隻有張寶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