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紅塵妙土虔誠聖心神使大人
從一側的漆黑通道中向前走了十幾米,於盡頭打開房門,裏麵是一個狹小的空間。
正中間擺著一個供桌,之上放著一個神龕,裏麵神像麵目模糊,隻有眉心的白點異常清晰。
簡單打量了一下這個小神殿,張寶仁便來到神龕前,盤膝坐地,將麻袋拉到身前把袋子口撐開。
一般而言,祭拜神靈這種事情不說要淨身沐浴之類的儀式,如張寶仁這般直接背一大麻袋肯定是不行的。
隻是張寶仁不是普通人,而這裏也不是神靈真身所在,大長老也不怕他生出別的事情,也不信他能做出什麽,所以就沒多說什麽。
還有最重要的,神靈已經沉睡好久了也不怕其見怪。
麻袋裏麵是一隻睡得死死的小豬,還有幾個半個身子那麽大的紅葫蘆。
這幾個葫蘆是原有的那個宅子裏所懸掛的裝飾品,本身沒什麽特別的。
張寶仁隻是將之當成了容器使用,裏麵裝的都是已經製造好了的半成品“妙纂”香粉。
之所以說半成品,是因為此香的材料除了購買的那些之外還需要一種特殊的東西,叫作“紅塵土”。
當初沒有在萬寶樓買,倒不是因為買不到,而是因為沒有必要。
紅塵土這裏就有現成的。
張寶仁抬頭看向神龕,伸手一抓,供台上的那個三足開口小鼎便飛了過來落在身前。
彭…鼎中的灰白香灰輕輕彈起,然後平均的落下。
此就是為“紅塵土”。
無數生靈最為濃烈最為渴求的的心念願望被燃盡之後留下的那一捧灰土,融合在一起就是萬千紅塵,此物隻存在於神前香爐中。
看著小鼎中所乘著的那堆灰撲撲輕飄飄的香灰,感受著其中所包含的無窮孽怨紅塵,張寶仁暗歎了一聲。
然後伸手往鼎口一壓,隻聽微不可覺地一聲噗響,手掌拿開,滿滿的香灰便下沉了一截。
香灰被壓得緊實,表麵變得好似水麵一般平整。
接著拿過一旁的葫蘆,拔開壺口的塞子,按照心中的稱量往手心中倒了一份香粉。
“妙纂”同樣的不同於之前的任何一種秘香,非丹、非線、非塔。
而是為“纂香”。
此香相比於旁者,因為還融入了一點符籙的道理,所以顯得格外不同,有一種特別的道韻。
張寶仁以另一隻手指向香粉,手指一轉,黑色的香粉便從手心飄起,好似一道飄帶隨著指尖的運轉而慢慢的在半空中勾勒變化著。
以心作筆,以香為墨,於半空中畫出了一個複雜的古纂,看著就仿佛是某種至高的核心權柄。
接著手指輕輕的一點,黑色的的纂符便從半空中落下,落在了平整光潔的紅塵土上。
說來也奇,兩種不相幹、不相容的東西放在一起卻生出了一種奇特的變化。
灰白的土,紫黑的香,仿佛黑墨入紙,彼此間合而不融,分而不斷,給人的感覺既像是天道壓過了人心,又像是紅塵承載著神聖。
“妙纂”秘香有三大要義。
紅塵之妙土。
權柄之寶纂。
虔誠之聖心。
前兩者已然完備,最後一者張寶仁認為自己也是不缺。
在他的理解中這虔誠之心並非是對於神靈毫無保留的信仰,而是對於自身的誠懇,因為誠於心,所以而為聖。
張寶仁凝神閉目,抱膝而坐,以空無之心化開一切雜念,虔誠的祈求誦念著。
不知多時就見其身前爐鼎中所承載的那一枚“纂香”,自邊緣處忽然間升起一絲紅光。
就像是黑色的字符鑲上了一圈紅線,火星快速的向內延展,纂符瞬間化為了紅色的火符。
無火而自燃,但卻一直都沒有任何煙氣升起,直到纂香燃盡化為灰白色的灰符之後。
砰…的一下,那一個立體的灰符平整的散開,同時一個煙霧狀的如“纂香”一般的字符,從灰燼中悠然升起。
煙符非但不散,反而還逐漸凝實縮小,飄向了盤坐在神龕中的泥塑,自其眉心印入然後消失無蹤。
恰時張寶仁雙眼張開看向身前的神龕,眼中如鏡如劍的光芒浮起,刺穿了一重重空間…
在一個遠離現實世界的不可測空間之內,存在著一個特別的世界。
無邊無際的麥田仿佛金色的海洋,甜美果實掛滿樹上隨處可摘,精致漂亮的宮殿中出入著穿著天衣掛滿笑容的人們…
那仿佛是一個存在於幻想中的天堂,無數於紅塵中掙紮者都想進入的完美神國。
而在神國的最核心處站著一位與天地等高,被籠罩在無窮神光之中的人影。
張寶仁沒有在意旁的,他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穿過現實來到神國之內的那一縷香氣上。
可以看見那一個煙氣而凝成的纂符於這個神國之中,變的異常。
如玉屑如雲霞,神光璀璨,周身有紫氣繚繞,聖歌隨行,天花綻放…仿佛是某種天道至理神聖篇章。
此時這枚神符便懸浮在那一尊與天地等高的人影前,兩者之間似乎在一點點的試探,接觸…最終神符融入神光之內。
而與此同時那個人影或者說神靈仿佛純粹活躍了一絲。
張寶仁微不可覺的點了點頭,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
下一刻,便有一股浩大慈悲仿佛是天地核心萬物原點的神聖意誌在這座神殿中浮現。
張寶仁的目光瞬間轉回,頭頂不可測之地的混沌慶雲自然而舒展張開,將自己牢牢的護住。
同時,幾步之隔外,盤坐在黑暗中的大祭司猛然睜開了雙眼,他抬頭看向張寶仁所在的方向。
滄桑的眼中滿是激動,同時又混雜著一絲難以理解的茫然。
…
“汝是何人…”
威嚴浩大又直抵心靈的聲音於神殿中震響。
張寶仁雙手合十,垂下雙目,虔誠的說道:“大慈大悲,救苦救世的天元神尊啊!我是您最最虔誠的信徒,是被您所指引的迷途之人。”
接著神殿內便陷入了沉默,也不知是不信還是延遲,過了一會兒才又有言道:
“剛才那是什麽…”
張寶仁知無不答,滿臉的謙卑,“那是我研製出來的,專門為了侍奉您的神香。我願意將之完全奉上,隻為獲得您的垂憐。”
又是一陣沉默。
然後當張寶仁都有些忐忑的時候,忽然有一絲神光憑空而浮現,向著他垂落而來。
神光晶瑩如絲,帶著一種至高的力量落在了他頭頂上的那朵幽幽暗暗的混沌慶雲上。
慶雲微微一震,將之卷起,接著片刻的功夫就將神力研磨成了晶瑩碎屑,就像是混沌慶雲將那絲神力過濾了一遍一樣。
慶雲一抖,神力如煙如雨一般落下,撒在張寶仁身上融入其內。
他的體內瞬間便感覺到一股富有某種核心特質的,特別而又唯一的力量。
這力量在體內轉了一圈,最終融入識海,向著核心所在飄去。
識海最核心處盤坐著的那尊與真人一般無二,卻更加神聖,更加超凡的元神,一臉笑著拿起黃皮天書將迎麵而來的神力一裹。
然後低頭看著在天書上繚繞的那一絲如同靈蛇一般的神力,淡淡的一笑,“別著急別著急…現在還不到時候…”
雖然沒有真正的融合神力,但是外界的張寶仁身上卻多出了一股天地核心般的氣質。
與神龕以及半空中所蘊含的那一股意誌有著相同的韻味。
張寶仁臉上帶著驚喜,再次虔誠的說道,“吾主啊…感謝您的賜予,我必將燃盡一切於人間之中踐行您的道路。”
這一次半空中卻再也沒有聲音傳出,同時那一股浩大的意誌也在逐漸的褪卻。
隻是依靠著識海中的那一絲神力與其若有若無聯係,張寶仁的眼中似乎看到了一個與天地一般寬廣,無比強大,無比神聖的神靈在於自己微微點頭。
同時張寶仁的臉上也露出了激動、欣喜、向往…等一係列該有的表情。
等過了一會兒,一切真正平靜之後,張寶仁便也平靜的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土。
然後越過身前的神龕,來到了其身後的一處小門前,將之打開…
轟…
“救苦救世天元神君…”
“大慈大悲拯救人間…”
無數念經禱告的吟唱聲仿佛浪潮一般席卷而來。
這是一個圓形的,好似天壇一般模式的龐大廣場。
廣場周圍被一圈如高牆又如建築般的環形物體所圍住,就好像是一個中空的筒子樓。
正是張寶仁之前在外麵所看到的那一圈鳥巢鴿籠一般的建築體,隻是不像外麵那麽的殘破,沒有那些胡亂堆砌在一起,看著都有些扭曲的樓房。
在其的裏麵這一側,異常的工整,幹淨,平整的牆麵上刷著白漆,白牆之上整齊的排列著由上好琉璃所鑄就的窗戶,沒有任何的凹凸縫隙,光滑的好像綢緞一樣。
一牆之隔仿佛就是兩個世界。
那些仿佛從惡臭中撈出來的信中,從白牆下麵的通道中走出進入這片淨土,踏上中心廣場。
廣場的地麵全部以無瑕白玉所鋪就,中心是一個方正的高台,高台四周被由最好的繡娘所繡著神文的黑色綢緞所包裹。
之上則是一座通體潔白如霞,神聖無比看不出具體樣貌的神像。
那些信眾們在看見神像的一瞬間,木然的眼中便被狂熱所填滿,再也不能移開分毫。
但是腳下卻是絲毫不亂,他們一個跟著一個,從圓形廣場的最外側慢慢的向內環繞,嘴裏念叨著讚頌天元神尊的種種經文。
當走到最核心處時,便跪倒在地上,淚眼婆婆的撫摸著神台底下黑色的綢布,一切便得到了升華。
然後便在不舍之中,自最中心神台慢慢的又繞向了邊緣,從另外的通道中離開。
就好像是兩個螺旋嵌套的人流漩渦,以相反的方向在這片淨土中運行著。
這裏是天元神教所在區域的那一重重環形建築的最核心處。
是天元神教的聖所,神靈所駐留之地,是天元神教信徒眼中天地的核心之所在。
神教的盛大儀式,還有每天的禱告集會都要在這裏舉行。
但是在今天,就在無數信徒虔誠的禱告著,爭取獲得離神靈更近一點的資格的時候。
黑色的神台之上,那個完美神聖的神像忽然微微一震。
接著就在所有人猛然間一靜的瞬間,無量神光夾雜著一種慈悲浩大的意誌自神像的腦後展開,撫向了周圍那些信眾。
圍繞著神像的無窮信眾隻感覺到了無邊溫暖,仿佛一切疾病,一切困苦都要遠離自身。
他們連忙跪下,狂熱而又驚喜的朝著神像拜道…
“救苦救世天元神尊…”
“大慈大悲拯救人間…”
“救苦救世天元神尊…”
“大慈大悲拯救人間…”
就在此時忽然有一道似是念誦似是詠唱的聲音與廣場中響起,低沉的聲音卻是壓過了無數信徒的嘶喊,清晰的傳入所有人耳中。
我仁慈的主啊。
您來到了我的耳邊…
低語著何為邪惡。
您向我訴說何為墮落。
您將我從深淵中托出…
向我展示完美的國度。
流淌著蜜糖的河流…
樹上結滿了果實…
海洋一般的麥田…
黃金堆砌的大山…
您來到了這邪惡的世界上…
要將這片惡土化為神國。
我願意奉上一切追隨你的腳步…
張寶仁一臉虔誠與聖潔的朝著廣場最中心的神台走去,他身前所跪拜的那些信徒自然的為之分開了一條通道。
當走在了最中心,來到了神台之上巨大的神像腳下之時,口中的讚揚剛好也停下。
同時神像腦後的無量神光也隨之而收斂,消散。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張寶仁莊嚴肅穆的說道:“我是神靈的追隨者,願意以自身的一切而侍奉祂,願意用所有而讚美祂。”
信徒們滿眼狂熱,萬口同聲地念道:“您是神靈手中的利刃,一切邪惡都將在你的鋒芒下灰飛煙滅…”
接著張寶仁垂下頭顱,伸手撫在眉心,“禮讚天元神君…”
無數信徒也是一臉平和的垂下頭顱,伸手指心。
“感恩天元神君…”
“禮讚神使大人…”
禮畢之後張寶仁點頭微笑,“還請大家繼續今天的功課吧。”
“是,神使大人…”
信徒們從地上站起,又以剛才的軌跡慢慢的運轉著,隻是他們那狂熱的眼中除了神像外還多出了一個張寶仁的身影。
而張保仁的目光這時卻眺望向了廣場最邊緣,因為剛才的動靜而出現的大長老一行人身上。
大長老和張寶仁兩人隔著無數信徒又看向了彼此。
一個眉頭緊促,陰晴不定。
一個笑容滿麵,神聖虔誠。
不得不感歎人生際遇果真是無可琢磨,不過轉眼間便主客更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