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生而為人…‘山河關’
雖然從心理上,張寶仁一直以來都認為自己是一個人,一個和普通人相比有點幸運又有點特殊的人。
地府修行界中的共識也都是如此,可以說這是所有修行者最為根本的立場。
但不論是為了政治正確,還是發自內心的認為自身和普通人是同一種存在,現實之中那不可抹除的巨大鴻溝,是無法填補的。
不管是對世界的認知,還是生命力、力量、壽命、具體特征,這些東西都難以忽視。
現實與心裏的不協,必然會造成扭曲,如果放之不管,衝突之下又必然會以一方被擊潰而結束。
這結果任何人都無法承受。
所謂的以人為尊,生而為人,永世為人…如果隻是以話中的意思將之當作所謂誓言,那無非隻是一個點綴著聖花的美麗謊言。
就像前世之中打著保護文明保護自然的旗號,將一部分同類限定在原始社會中那樣。
而做下這些事情的人已經開始探索星空,快進入大同社會了。
從政治、道德、法律上給予這些人“人”的稱謂,但是在生理、心理、事實上卻將人當做猴子。
張寶仁對此不屑,且不齒。
為了所謂平等而保持原狀,亦或者倒退至同一個層麵,這都是不可取的。
唯有幫助其進步,彼此間能夠感受到溫度,並肩而行這才是真正的平等,真正的同道中人。
張寶仁相信這個問題並非隻有自己能夠看到,甚至於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前輩們可能已經有無數的設想,可能已經都試驗過無數次了。
胎死腹中的種族飛升…
為了拉低成為道士門檻而遍布整個九州的無數道院,而誕生的無數秘藥法門。
這些都是道士們對此問題作出的屈於現實的解答。
要論實力,論境界,論對《大衍守一決》的理解,張寶仁都遠不如前輩。
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道士,到了現如今這般地步可能根本就不會有什麽妄想。
但問題是他卻並不普通,他有一個其他人都沒有的巨大優勢。
除了此世的道法體係外,他還掌握著一個與其相同、相通但是卻更加龐大完整的一套神通體係。
本質為神通矩陣的超級無上神通…《大品成仙決》。
“總能解決其中的關隘…”
“慢慢來,能成的,能成的…”
張寶仁默默的對自己如此說道。
…
…
時間就這麽一晃而過,離張寶仁加入車隊已經過了大半個月。
時間逐漸轉涼,再加上一路向著苦寒之北的原因,這時候的一行人身上都套上了厚實的棉衣。
張寶仁當然也是不例外。
前兩天下了點零星碎雪,‘任何’見他空身一人,就將多餘的一套棉衣送了過來。
竹布麵,青絲底,棉花厚實針腳細膩,看著就是用了些心思。
雖然用不上,但為了不惹得懷疑張寶仁也就厚顏地收下了。
這時裹得圓滾滾的張寶仁,正和以一家三口為首的,同樣有些肥碩的一行人站在一個岔路口。
這是正在道別。
張寶仁要離開了,對外的原因是因為前麵已經不再順路,所以不能同行下去了。
實際上的原因則是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探索,他對小姑娘身上的異常仍然是毫無所覺。
在經過了好奇…疑惑…更加好奇之後最終變得煩悶,已經沒有心思再耗下去了。
於這裏一無所獲反而在自身的修行上又有了些進展,這讓他不想再這麽慢慢走的走下去了。
小任婷紅著眼睛將手中那個穿在木棍上的精致泥人遞給張寶仁,不舍得說道:“玄天聖尊給你,他會保護你打敗那些大壞蛋大妖怪的。”
張寶仁大笑著搖了搖頭,“我的這一身武藝就算無需玄天聖尊保護也能橫掃一切妖魔鬼怪,還是讓他保護你吧。”
“我也有練武噠。”
小任婷仰起頭驕傲的說著。
張寶仁揉了揉小姑娘頭頂的丸子,“是啊…那就等你將武功練成之後來保護我。”
“嗯…”
小任婷重重的點了點頭,嚴肅的模樣讓人有些忍俊不禁。
張寶仁笑著搖了搖頭,然後笑著對任何夫婦抱拳道:“保重。”
“保重…”
一路同行,終有別離。
看著張寶仁遠去的背影,一行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走吧…各有各的路,各有各的修行。”
‘任何’感歎了兩句,然後摟著妻兒朝身後停著的馬車走去。
隨著隊伍慢慢的啟程,溫和的車廂內,正躺在軟榻上的任何卻是忽然皺起了眉頭,“嗯…”
對枕邊人分外熟悉的朱氏開口問道,“怎麽了,可是覺得不舍?”
任何茫然地搖了搖頭,“不是…我是忽然間就有些不記得那位長什麽樣子了。
對了,剛才那位…那位…那位叫什麽名字?”
說著任何的臉色越來越青越來越白,很多在之前被忽略的異常不妥的事情快速浮現。
為什麽和其變得那麽熟悉?
怎麽不知不覺就走在了一起…
而聽著他的話,一旁的朱氏也是同樣的陷入了回憶,同樣皺起眉頭,臉色變得一樣慘白…
兩人恐懼的對視了一眼,不由得又互相抱的更緊了幾分,仿佛這車裏比車外還要冷上無數倍。
朱氏頭靠在任何胸膛顫聲說道:“算了…別想這些了,將之前的那些事情都忘掉。”
“我們現在沒事就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是啊,沒事就好…”
任何看著馬車天頂嘴中喃喃著,“子不語怪力亂神…”
隻有兩人懷中的小丫頭什麽都沒有感覺到,自顧自的玩著手中的玄天聖尊小泥人。
她一會兒將泥人的頭掰斷一會兒又將之合上,同時嘴裏細若蚊鳴般說著,“大壞蛋…小道人…大壞蛋…小道人……”
…
…
冷風夾雜著冰雪淩遲著大地。
天地一片素裹,隻有一道黑線非常突兀的橫在白茫茫的大地上,怎麽也消不去。
黑線上還有一個黑點在那裏慢慢移動著。
此正是在官道上頂著風雪前進的張寶仁。
在離開了任家一行後,張寶仁便從一旁快步將之超過。
之後一個人走了幾天,接著又在路上換乘了好幾次。
有行商的商隊,有的是鏢局,有的是趕親訪友…但同行的時間都沒有之前長。
如此反複橫跳了幾次後,經過了半個多月的折騰,然後張寶仁便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九州於東北方向的邊疆,山河關之所在。
‘山河關’的名字源自一山一河。
“玄天河”、“坤雲山”。
“坤雲山”位於山河關外不遠處的蠻荒之地,此山巍峨奇絕,勢大蒼茫,山頂積雪常年不化,好似白雲,所以有此名。
因為山勢高聳浩大,就算處在九州之內也能看見其影。
“玄天河”是一條以“坤雲山”為源,穿過山河關,橫跨整個幽州最後歸入大海的大河。
因為此河仿佛從天上落下,且河水隻有幽黑玄冥而不見其底所以有此名。
這一山一河就是此地的最大標誌性存在。
張寶仁頂著寒風大雪,孤獨的於這舉目望去不見絲毫人煙的荒涼疆域中前行著。
雪花密密麻麻,大如鵝毛,落在頭頂肩頭,像是蓋了一層白色的披肩帽子。
而當積雪立不住從其身上滑下,落在腳下的官道時,其就仿佛遇見陽光一樣瞬間就消融了。
任由大雪如天蓋,官道上卻是絲毫不染,隻是看著有點濕漉漉的,但是卻絲毫都不粘腳。
對於行人而言這條路要方便不知多少。
張寶仁也是行走了一遭之後才發現,這官道於他眼中的那些看似微弱的作用,在細節上對於普通人的友好。
天色灰蒙蒙的,不見太陽也不知具體的時間。
按照心中的估算,最後和那一行拉了幾車酒的小酒商分開後,一個人走了大概十幾裏地的距離。
便見到了一條和官道一樣雪落則融的黑色長河。
素白的天地間一條黑河仿佛一條黑色長龍從天上滾滾而來,與世間蜿蜒縱橫然後歸入大海。
官道與河流交錯的地方架著一條結實而又悠長的黑色石橋。
張寶仁站在石橋上,聽著滾滾水聲,往下看,就見黑龍綿延不知道多少公裏。
沿途聯通著無數支流,仿佛仿佛主脈和毛細血管一樣勾連了無數城池村落,最後歸入大海。
轉過身,往上看,隻見天邊的位置,一截雪白如雲,隻見隱約之影卻足以感受到那種浩瀚的山尖。
而在山與人之間有一座巍峨的城關牢牢的聳立在那裏。
其截斷了天地,鎮壓著一切。
正是“山河關”。
接著回過神來又看向腳下,看著幽深不見底的河水暗暗的點了點頭,“就是這裏吧…”
張寶仁想要出關,就需要借道這條連接邊關內外的“玄天河”。
而這個地方剛好在守城將士的巡查範圍外,要再往前走就有被發現的危險。
說著便緊了緊身上的大棉襖,然後就見其身邊的光線微微有些扭曲,接著整個人便消失在原地。
下一刻本來平靜的河麵上忽然濺起水波,並傳來撲通的一聲。
因為龍脈的原因,九州境內的河流對於所有“異常”都有著排斥鎮壓的作用。
絕大部分超凡存在在其中隻能如同普通之物一般,所以基本上大多數妖怪都會躲著水走走。
龍脈水係本身便相當於是一道天然的禁地。
張寶仁因為自己那直視萬物根本,視萬般禁製於無物的能力,可以對九州結界作出一定程度的解析。
不敢說得出所有變化,但是掙得一點空隙,在其中自在的行動卻是沒問題的。
同時又因為龍脈的特殊性,反而還可以以次來遮蔽守城將士的目光。
張寶仁順著流沙滾動的河底朝著上遊遊走。
憑借著道韻對於暗流變化的掌控,縱橫金光的縱橫神速,整個人就仿佛一道無形的暗箭。
急速之下,不多時就到了頭。
這是一道平整而又堅實的牆壁,或者說大壩更為適合。
堅厚的壩提橫截了整個河道,隻見其上密布著一道道胳膊粗細的孔洞。
水流可以無礙的從其中穿過,但是其中雜質都被過濾。
其就仿佛大網柵欄一樣,堵住了一切異常,同時也擋住了張寶仁的去路。
如果以高絕的目光來看這一堵牆壁,就可以看見其在水麵之上是一座上百丈那麽高黑色雄關。
整座城關渾然一體,好像是以一套模具通體鑄成的,關體似是磚石,又有著陶俑的質感,看不出具體材料。
更加重要的是其中好像還有陣勢勾連,其內蘊含著複雜的靈光符文,為整座城關增添了一種厚重凝固的氣質。
此城關又高又廣,仿佛是一座巍峨神山,將河道也包容在內,玄天河就從城關的左側穿過。
本來洶湧的河水被分成一道道細流,穿過城關之後又會和如一,城與河和諧共存。
這是專門這般設計的,包括‘山河關’之所以將‘玄天河’包容在內也是如此。
就是為了防止有些宵小之輩借著這條河偷渡。
同時避免妖魔鬼域之人在河道上遊作怪,壞了這一道水源,影響到下遊的無數百姓。
對於道士、無常、地府…的手段有所了解的張寶仁知道,休看城關上的那些孔洞粗大,好像很多東西都能穿過。
但此關主要的阻攔作用可不是依靠孔洞體積的限製,其中還有別的防護手段和感應陣法。
任何微小的異常從其中穿過都會被守關者清晰的感受到。
要是想著變化身形從那些小洞中鑽過去,最後的結果怕是要直接撞在刀口上。
…
張寶仁從來就沒想過就這麽簡單的就可以過關,他選擇‘玄天河’作為過關之路,主要原因是為了借此掩蓋自身的波動。
另一個便是想以此河作為一個粗糙而又簡單的錨點…
看著麵前厚重的堅牆,張寶仁眼中如境如劍的光芒逐漸亮起。
層層的空間被分開,眼中出現了一片金光,金色的,永恒不朽的靈光鎖鏈勾結成網,網羅著一切。
張寶仁心念電轉快速的對著其解析著,很快那些鎖鏈便分解成更加密集細小的金線。
不一會兒金線又化為金色符文,最後一切都消失。
張寶仁的目光沒有阻礙地穿過了堅實的城牆,寬廣的城關…
“殺…”
廝殺怒喝聲當即便傳入心中。
山河關分隔了兩界,一邊平靜安詳,而這一邊似乎卻是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