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7:還愛著我

  林楚楚在醫院候著,直到夜幕降臨。


  唐意如回到醫院後,被醫生注射了鎮定劑,終於安靜下來,陷入昏睡。


  她手臂跟腿腳處都有擦傷,看起來像是摔倒所致。


  跟護士取了酒精棉過來,林楚楚坐在病床邊,小心翼翼地幫母親擦拭破皮的地方,又塗上醫用碘酒。


  唐意如還在昏睡著,在藥物的作用下,她睡得很沉,連呼吸都極其輕微。


  顧宴在病房外看了好一會兒,冷峻的臉龐墨眉緊鎖, 幽深的眸底是對女人毫不掩飾的憐惜。


  良久,他才輕輕推門進去。


  林楚楚沒聽到開門聲,但當男人走進來時,即便腳步很輕,她還是心有靈犀地察覺到什麽,驀地回頭。


  繼而,昳麗的臉龐神色舒展了些,眸底也露出一絲眷戀。


  “你怎麽來了……”她低聲輕悄地道。


  顧宴微微扯唇,笑容清淡,“他們說你呆在病房半天時間,不吃不喝的,我過來帶你去吃飯。”


  專門來帶她去吃飯?


  林楚楚吃驚地抬眸,盯著他,愣住了。


  他對自己冷漠疏離了那麽久,突然之間,關懷備至,溫柔周到——這巨大的轉變,讓她一度懷疑是不是在做夢。


  顧宴見她沉默不語,傻乎乎地瞪著大眼睛,木呆呆地瞧著自己,不由又笑。


  “怎麽了?”


  她眨眨眼,回過神來,語調帶著遲疑,“沒……沒怎麽,我就是覺得……你,你變化好大——”


  她這麽一說,顧宴頓時不自在了,冷峻周正的臉龐明顯別扭起來,甚至視線都撇開了。


  林楚楚見他不好意思,臉上也露出一抹笑意,“你是心裏愧疚還是同情我?覺得我媽走丟你有責任,所以才在我麵前這麽地……”


  “你晚上想吃什麽?”她話沒說完,顧宴忽然回過頭來,冷不丁問道,打斷了她的話。


  林楚楚一愣,吱嗚了下,“我……我隨便,吃什麽都行。”


  顧宴看向病床那邊,見唐意如還在沉睡著,又收回視線落在女人臉上:“走吧,先去吃飯。”


  “可我媽……”


  “放心,我們就在醫院附近吃點,很快的。這邊,讓看護多費心一些,門外也有保鏢守著,有什麽情況會第一時間通知我們。”


  見他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而自己也一天沒怎麽吃東西,的確是饑腸轆轆,林楚楚隻好答應。


  乘電梯下樓後,顧宴的座駕就停在路邊。


  “是坐車還是走走?”


  “走走吧,我想透透氣。”


  “好。”


  顧宴溫和地應了,與她並肩朝醫院外走去。


  夜幕降臨,到處都亮起了燈光,撲朔迷離,五彩斑斕。


  同自己喜歡的人走在這樣的夜色下,自然而然地會叫人心情愉悅,何況還有晚風拂麵,街頭熙攘。


  林楚楚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長途跋涉,穿越沙漠的旅人,堅持堅持再堅持——終於,就在自己快要熬不住時,看到了一片綠洲,從此獲救。


  與她來說,顧宴就是那片綠洲。


  唯一有點點遺憾的是,母親發病了,這團陰影又驅之不散地籠罩在頭頂。


  兩人靜靜走了好一段路,快到醫院門口時,顧宴見她安靜地一聲不吭,終於先忍不住開口:“怎麽了?愁眉苦臉的。”


  “啊?我?沒怎麽啊……”她回頭看向男人,夜風吹亂了秀長的發,她抬手捋到耳後別住,疲倦彷徨的臉龐露出一絲疲憊,“就是我媽的事……我在猶豫,要不要通知我姐。”


  “他們出國做什麽?回家?”


  顧宴知道那兩人不在國內,但不知道他們做什麽去了,還以為是回了男方家裏。


  “不是,他們周遊世界,當做蜜月旅行吧。”


  顧宴聽完,眉心微微一擰。


  林楚楚知道他心裏可能有點不屑,又解釋道:“他們結婚沒有舉辦婚禮,原本,我是想現在時機成熟,讓他們辦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可我姐對這種形式化的東西不感興趣,反倒懷念周遊世界的日子——所以,就兩人一起出遊了。”


  顧宴臉色淡淡,“你母親身體這個樣子,她倒是放心。”


  楚楚替姐姐解釋:“也不放心啊,是我讓他們去的。”


  男人看向她,那眼神分明在說她又逞強。


  “我不是逞強,覺得自己無所不能,隻是我媽好久沒發病了,我想著隻要照顧好……”


  她話沒說完,悠長地歎息了句,“誰知道……我姐他們才走了一個星期,我媽就又病了。其實,該愧疚的人是我,我壓根沒想起來,我爸爸的生辰快到了——如果記起,我就不會出這趟差,而是在家裏好好陪著我媽,帶她來墓園看看我爸,那樣的話,也許她就不會發病了。”


  下午在病房裏悶了半天,林楚楚一直在自責。


  其實,隻要子女還在,離世的親人便不算真正死去。


  可她身為女兒,卻把父親的生辰忘得一幹二淨。


  而母親雖然生病多年,時而清醒,時而糊塗,可卻依然清清楚楚地記著父親的生辰。


  對比之下,她這個女兒的確太不稱職了。


  顧宴聽她自責地懺悔,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你隻是太忙太累,精力不濟,不要多想。”


  “不是的……這都是我們都給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顧宴卻不這麽認為,“你跟家人失散多年,對他們的愛也就是這幾年才培養起來,自然比不上你母親跟你父親生活了一輩子的感情濃厚。而且,你母親的世界裏隻有你父親一人,可你的世界裏,有父母,有孩子,有姐姐,還有事業與工作——”


  他安慰一個人,絕對不隻是場麵上的幾句客套話,而是有情有義有理有據。


  林楚楚聽著這話,轉眸看向他,原本憂愁的臉色不知不覺地露出驚訝,顯然也為顧宴這番為她“開脫”的話打動。


  而他能說出這話,說明心底裏,也是真真切切地安放著她吧。


  兩人視線對上,顧宴瞧著她定定不眨的瀲灩水眸,突然又尷尬窘迫起來。


  “顧宴……”林楚楚恍惚地開口,好像是大腦沒有下達指令,心底自然而然發出的聲調,“你……你還愛著我,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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