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6：陪伴在側
“楚楚，阿姨的情況看起來不太好，嚴白帶著醫生來了，讓他們先把阿姨接走吧。”
顧宴看到一行白大概的人跟著嚴白傑克匆匆走來，蹲下身，碰了碰楚楚，低聲溫和地提醒。
林楚楚直起身來，摸了摸臉上的淚，振作了些，點點頭。
“媽，醫生來了，我們先讓醫生檢查下好不好？”她回頭看向母親，像哄小孩子一樣哄著她。
唐意如沒反應，既然緊緊貼著墓碑，像是抱著丈夫一樣。
“媽……我們回家好不好？”林楚楚又換了個說法，繼續哄道。
唐意如這次終於有反應了，可卻毫不猶豫地拒絕。
“我不回去……我要陪著你爸，他一個人，好孤單……他在夢裏跟我說了，很孤單——”
“媽，爸爸已經去世了，他離開我們了。我知道你很傷心，可我們必須接受這個現實，他都離開我們幾年了……”林楚楚再度哽咽起來，勸說著母親的同時，自己心裏也記起當年的痛。
眼淚再次忍不住，她強行扳過母親，將她抱住，“媽，你別這樣，你這樣讓爸爸在天上看見了，他也會很擔心，很傷心的……我們回家好不好？這樣下去會生病的……”
“胡說！你胡說！你爸沒有離開我們……他昨晚還跟我說話了，他說……他一個人好孤單，他想我，想我們了……小語，你快去把你爸爸找回來，不能讓他一個人受罪啊——”
唐意如一邊瘋瘋癲癲地絮叨著，一邊推拒著林楚楚，讓她去找人。
楚楚原本抱著母親的，可這會兒她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竟幾把將楚楚推倒在地。
“快！你快去啊！你爸爸想我們，他要回來……”
唐意如哭著喊完，又轉回頭繼續看著墓碑上的照片，癡癡地呢喃，“別怕啊，別怕……我們很快就接你回來，我們一家團聚……”
林楚楚跌坐在地，涕淚橫流，不知所措，瞧著母親瘋瘋癲癲又歇斯底裏的樣子，完全不知該怎麽辦。
顧宴心疼林楚楚，連忙過去將她扶起，“楚楚……”
“怎麽辦啊……”她轉過頭來，雙眸蓄滿淚水，無助地看著男人，胸口的巨石壓得她喘不過來，連說話都哽咽艱難，“她成了這樣子……怎麽辦啊……”
她想著問著男人，又像是問著自己。
顧宴緊摟著她，一手在她肩頭輕輕拍了拍，安慰道：“現在隻能交給醫生了，你若是心疼看不下去，先回到車上，我來處理，嗯？”
林楚楚定睛，瞧著他幽深漆黑的眼眸，心裏左右為難。
她知道，顧宴肯定要讓醫生強行把母親帶離。
這樣的話，場麵肯定會很撕心裂肺。
她的確看不下去。
但走開就能心安了嗎？
不會，她隻會更擔心。
“你……你讓醫生過來吧，我就在這兒陪著她。”短暫思量，林楚楚低聲道。
顧宴不放心，“你可以嗎？”
“沒事的。”林楚楚深吸了口氣，振作起來，“我要是走開了，她身邊一個熟悉的人都沒有，情緒會更加失控的。”
嚴白也勸：“還是讓嫂子在這兒吧，不然怕連醫生都沒辦法。”
唐意如雖然身體虛弱，可這種精神病人，即便體力不濟失控起來也是很要命的。
這兒畢竟是墓地，不是什麽好地方，得速戰速決才行。
顧宴點頭同意了，嚴白回頭對醫護人員交代了幾句，幾個白大褂立刻走上前來。
林楚楚離開顧宴，又過去蹲在母親身邊，溫柔地哄著：“媽，我們回家好不好？爸爸也許在家等著我們呢。”
“不……我不回去，你爸爸就在這裏……在這裏——”
林楚楚拉拽著母親的手臂，可唐意如還是在抗拒掙紮。
醫生帶著護士，上前強行將她抱起，“夫人，我們回家吧……”
“不！不要！你們放開我！放開我！我不跟你們走！小語……你救救我，媽不想跟他們走……他們是壞人！壞人！”
唐意如整個人像是受了驚擾一樣，歇斯底裏，奮力抵抗，神色猙獰又慌張。
林楚楚知道，媽媽這些年被反複治療，早就對白大褂產生了陰影，看到他們就想起那些失去自由的恐怖畫麵。
可她發病了，不能不治療。
“媽，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醫生，可以給你治病的，我們回去好不好？”
“媽，別這樣，看著你這樣，我心裏好難受好難受啊……”
“媽，媽……”
林楚楚隨著醫護，狠下心來，一起將唐意如製服，想把她雙手雙腳捆起來。
唐意如已經十幾個小時沒吃沒喝，體力早已嚴重透支，掙紮了會兒，她便沒了力氣。
醫生趕緊趁機將她的手腳都綁起來，準備抬上擔架。
林楚楚看著母親。
她頭發淩亂，瞳孔猩紅，臉色青白交加，大口大口地呼氣喘息。
她的喉嚨裏發出破碎嘶啞的哀鳴，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
擔架抬起時，她四肢都不能動彈了，卻用盡全力抬起頭來，最後看了眼墓碑上丈夫的黑白照片，嘴巴裏發出嗚咽。
林楚楚的心好像被千刀萬剮，淩遲肆虐一般。
顧宴見她哭得渾身抽搐，連忙扶住她的肩，不住地安慰：“沒事了，好了，阿姨回到醫院，很快就會治好的。”
她淩亂地搖頭，說不出話來。
哪有那麽容易。
每一次發病，都是好幾個月的療程才能控製住。
顧宴不善言辭，除了默默陪伴在側，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下山後，林楚楚看向救護車，嘶啞地道：“我去陪我媽。”
“好，要我陪著嗎？”
“不用了，你先去忙你的吧，等我媽情況好點，我再聯係你。”
“好。”
顧宴話音未落，她已經掙脫掉男人的手，朝著救護車走去。
看著女人跳上救護車，護士關上了車門，她的背影從眼前消失，顧宴的心，也湧起陣陣焦慮失落。
他是第一次見唐意如發病，的確令人心驚駭然。
也就是說，這四年多裏，這個女人生活的並不容易。
即便有姐姐作伴，可她們麵對這樣精神狀態的母親，隻怕日日都如履薄冰。
顧宴心裏再次湧起悔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