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曠世天劫(下)(五)
卻說鳳凰睜眼看淺芸,似曾相識,淺芸道,“你可是醒了?”
那鳳凰脫口道問,“你為何這麽對我?”
淺芸冷笑一聲,“你不過是逃出那煉獄的一縷魂魄,一個影子而已,你倒是想想,你到底在哪裏?”
鳳凰掙紮不出,卻拚命去想它到底在哪裏,隻覺出一片火海岩漿,不由大聲疾呼道,“我到底在哪裏?”
“你的真身在鎣璃山,若真身不出,你不出三日就會化為灰燼,去鎣璃山救出你自己吧。”淺芸用手慢慢打開了封印。
染血的鳳凰一躍而出,振翅飛翔而去,衝下九重天的雲端消失無蹤。那邊,那斑斕虎口不能言,隻能對淺芸怒目而視。淺芸帝君隔著結界撫摸它的額頭道,“鳳凰狡詐,涅槃之苦不願承受,卻用異形換靈之術,將自身痛苦轉嫁於你,這兩年你所受之痛,刻骨銘心。你該恨它。”
那虎大聲吼叫,隻聽來沉悶。
淺芸笑道,“大約你是想救它,不要著急,你們會重逢的。”說完重新結界,將琉璃海的封印加強,那虎卻連雙目動轉也不能了。
淺芸冷笑道,“琉璃海連著天外天,等你打破結界,便是無窮海倒灌之時,到時候,誰還能扭轉乾坤?!”
說完這話, 她卻是仰天大笑,幻影搖曳間,現出她腐敗的軀體.……
下三界的混亂,阿嫦與玄翼正身在其中,他們此時依舊沒能找到鎣璃山,而鬼界發生的事卻讓他們心急如焚。
說來,當初他們兄妹被一仙人所搭救,逃出那陰森的地獄,卻被那仙人告知:天劫將至,到時下三界會被毀於一旦。若想阻止此事,便要找到靈修派的亢天石,幫鎣璃山口內的鳳凰逃出涅槃,方能抵擋天劫。而這許久以來,阿嫦跟著樂郊,與他交談裏發覺,靈修派沒有亢天石這一法寶,鎣璃山到底在哪裏,樂郊更是不知道,他去尋找此地,隻為了修複萬寶袋和因緣鏡。看他絲毫不像說謊,倒讓阿嫦心中奇怪。
而那玄翼幫那仙人盜取拘靈玉失敗,知涅槃之日將到,不由心中大急。這日與阿嫦在山中歇息,出口埋怨道,“你和樂郊這些時日,如何不多問些有用之事,卻遊山玩水般,眉來眼去。你真忘了,若天劫降落,便是你我粉身碎骨之時?”
阿嫦抱膝不語,心頭卻想著,樂郊執意不肯帶著她同行昌贔,是不是真的懷疑了?雖然聽著哥哥的話,心頭卻想著樂郊種種的好處,神色有些恍惚。玄翼氣得上前晃動她肩膀道,“你倒是傻了嗎?有沒有聽我說話?”
正糾纏著,卻見洞口金光,那仙人已現身在那高聲道,“兩個小妖孽,不去鎣璃山,在此躲清閑嗎?”
兩人趕緊起身行禮,那仙子在霓虹幻影裏朗聲道,
“如今,良辰吉日將至,你們妖設法拿到亢天石,前往鎣璃山口!”幻鏡之內流光溢彩,有麵目不清的霓裳仙子對跪著的雪嫦和玄翼下了命令。
雪嫦沉吟不語,玄翼著急地問道,“卻不知這亢天石究竟在何處?你不說明白,我兄妹從哪裏尋找?”
雪嫦也道,“不錯,當初你說亢天石就在小龍君處,卻並不曾見。你又說在樂郊身上,還說他是不分善惡,日後毀滅妖界之人,可我看他心中有是非,從不會濫殺無辜!”
話音未落,那幻境內的霓裳仙子怒喝一聲,“混賬!你不過小小鬼妖,竟敢質疑我?不要忘了,若非是我賜你兄妹靈力,你們如何能跳出輪回逃出無間地獄?!你等更不要忘了,冰魂山兩次封印是何人所為?你父藍書生,又是怎麽死的!靈修派的人自命不凡,斬殺了你們多少同道?妖就是妖,在他們眼裏永遠是畜生異類,不要因為他曾給你點鮮血,便自以為有了人性七情,可辨別是非了!我告訴你,這六界內的是非善惡,還輪不到你來評說!”
玄翼見那幻境內光華浮動、烈焰翻飛,知道是那仙子發怒,忙磕頭道,“你不要生氣,我妹妹不過一時說錯了話,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那仙子冷笑道,“我若和她一般見識,如何還會相助你們?實話告訴你等,這亢天石就在樂郊處,我能感到那靈氣所在,料定便是那因緣鏡。因緣鏡本是靈修派的第一任掌門盧唐上古神石所製,想來是亢天石無疑。若能在良辰吉日之時,將這亢天石丟入鎣璃山口救出鳳凰真身,才能顛倒乾坤,阻止浩蕩天劫。否則,天劫真的降臨肅清三界,莫說你等小鬼妖,便是天魔鬼仙也難逃一死!”
“如此,那靈修派的因緣鏡,不就被毀了嗎?”雪嫦盯著那模糊的鏡中影子說道。
“那又如何?難道要那因緣鏡被修複,讓樂郊得知這天劫的因果,那妖界的滅頂之災,便在劫難逃……”鏡中仙子說到這遲疑一下,掐算片刻陡然歎息道,“阿嫦,本來指望你能拖延時日,可惜你不中用,還對樂郊動了感情。你這兩個小鬼妖,可謂誤我大事!如今樂郊已快到鎣璃山,我給你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與樂郊狹路相逢,你們要合力殺之!”
聽了這話,阿嫦身形一震,卻是說不出話,一旁玄翼卻忙應聲,那金光閃過,霓裳仙子消失不見了。
……
卻說樂郊此時正在山茶鎮裏。那本是一山穀,寒風不至,氣候溫潤,整個鎮子裏都盛開著山茶花,嬌豔欲滴。民風淳樸,鎮裏的人豐衣足食,穿戴簡樸。此時三界混亂,樂郊全然不知,卻在這山茶鎮裏,等待鳳媛和南宮麒。
樂郊所居之地,正是一對老夫妻開的茶社。樂郊來到鎮上此時已是第三天,老夫妻收容樂郊並不要茶飯錢,樂郊對他們卻是很感激,平日裏和些小孩子玩耍,鎮上好多小孩子對這個會偶然變個戲法的大小孩,也很喜歡,經常跑來要他變個戲法。樂郊無非用些障眼法逗他們。
正入夜,卻有很多女孩佩戴著鮮花香囊,出門遊走。樂郊又將寫豆子灑在桌子上,略施法術讓那些豆子滿桌子亂竄。
“看好了,這就是撒豆成兵。”樂郊得意地道。
你小孩子們紛紛拍手叫好,合不攏嘴似的道,“豆子在打仗,在打仗!哥哥好厲害!”
樂郊讓他們玩,正要喝茶去,卻有個女子探頭探腦地對著他招手,樂郊過去那女子便道,“你會法術,可否幫我占卜一下,我外出的丈夫何時回來?”
樂郊搖頭道,“占卜事窺探天機,會折損福德,我爹告訴我不能亂占卜的。”
那女子黑發如墨,頭上戴著山茶花,隻是膚色暗淡了些,眉眼很是俊俏,此時見樂郊不願意,就道,“我可白送你些雞蛋和絲線的。”
樂郊擺手道,“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想索要錢財,是因——咳,也罷!”樂郊不知為何,實在看不得這女子可憐兮兮的眼神,隻能道,“你且進來,我給你占卜一下便是。”心中卻想著:我隻占卜她過往,不窺測將來之事,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天譴罷!想著領著那女子進屋,茶社裏茶香撲鼻,燈光杳然。有幾個客人在喝茶,小孩子們還在角落看豆子打仗,樂郊想了想便帶著那女子上了樓。在樓上一間茶屋裏坐下,正好那老婦人端了幾樣點心來,樂郊謝過老婦人,不動點心,卻端起一杯茶來,看了看茶水,便對那女子道,“你丈夫何時走的?”
那女子道,“去年八月十五,卯時二刻。”
樂郊算了算時辰,又道,“他帶了什麽?”
女子想了想道,“三兩銀子,一包幹糧。”
樂郊再一算,再看那茶水,卻覺得奇怪,問道,“可是你記錯了時辰?你丈夫是去年八月十五走的?”
女子點頭道,“不會錯。”
樂郊道,“這便奇怪了。”因他方才算出的,他丈夫陽間無蹤,陰間無跡。這種人不是成仙便是早死日久早入輪回,如何會是去年走的?想到這,樂郊心頭震蕩,看著那女子無端看到她眼眸漆黑。窗外頑童嬉鬧之聲還在,晚風習習,茶香怡人,而這女子坐在對麵看樂郊,神情說不出的古怪。
樂郊西想了想便問道,“能否報上你的生辰八字?我再算一算?”
女子點頭道,“辛卯年七月初六,亥時。”
樂郊再一算又是吃驚,他算到了虛卦,也就是卦象上一無所有。
“怎麽會這樣?”樂郊嘴裏自言自語,但那聲音卻似悶在水裏,不是自己說的,眼前交錯出現那老夫妻的臉,孩子的臉,戴花少女的臉,那女子盯著他,隻問道,“你可是算出了?”
“我,我算出,我算出你,沒有過往——”
那女子聲音忽遠忽近地道,“我如何會沒有過往?”
樂郊答不出,隻覺得渾身酸軟,恍若在夢中,但心頭難過,掙紮站起身來,那女子卻坐在那不動。樂郊踉蹌著向樓下走,身形不穩一頭撞在牆上,疼痛之餘清醒了許多。回頭看那女子,卻是一具白骨,戴著一朵花兒坐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