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五:曠世天劫(上)(三)
這句話,竹桓嚇了一跳,脫口道,“有這事?上仙如何得知?”
那小貓妖心裏也一驚,道,“爺爺本說這小龍君是要來接我們去天外天。怪不得我們在此等待許久不見他來,難道他真是死了?”
風奴故作驚異道,“難道你師父未曾與你說過?看來你師父有許多事瞞著你呢。上界早有傳聞,小龍君與你師父飲宴後不久,便自覺不對,前往情恨帝君處求救,可惜他中毒已深,帝君也無能無力,此時上界正要徹查此事,我本要去天華山報信,得知你要路經此地,便來恭候。”
竹桓被這番話嚇了一跳,大驚失色道,“你說我師父,毒害了小龍君?這萬萬不會的事!他們可是有累世之交的!”
風奴道,“這事尚且在查,隻如今,竹桓道長可否帶我去見笑梓掌門?”
竹桓道,“事關重大,本當如此,可我奉師命下山去鬼王境,尚且未完此事。恕我使命難違,還勞煩上仙自行前往,天華山下自有師兄弟相迎。”
風奴隨即笑道,“原來如此,卻不知竹桓道長去鬼王境有何貴幹?”
竹桓見上仙當前,又是為本派之事去天華山報信,心頭感激也不隱瞞,便道,“是去送一封書函。”
風奴隨即道,“哦?不知是什麽書函?我可否一看?”
竹桓雖知她是上仙,但師門信件豈能隨意示之?隻能道,“還請上仙勿怪,恕弟子難以從命。”
風奴聞言搖頭歎息道,“可歎我不能泄露天機,本想助你脫此一難……既是天意,不說也罷。”
說完風奴轉身作勢要走,竹桓覺她話中有話,忙上前幾步深深施禮,“弟子愚鈍,還請上仙明示!”
風奴笑道,“你本靈修派大弟子,論修為德行自是最高,也一心向道匡扶天下,可你該知道,樂郊本是笑梓掌門之子,將來必會執掌天華,你如今手臂已毀,將來下場,可能好過那囚禁於鬼王境的鸞奇嗎?”
風奴這一番話,正中了鸞奇的心結,頓時愁緒滿懷憂懼叢生,渾身仿佛墜入冰窟內,冷得打顫。不由摸了摸懷裏那信函。那邊風奴已經道,“我言盡於此,就此告辭。”
一陣清風席卷,風奴已不知去向。竹桓越想心中越不對,想來師父為何在此時差遣他去鬼王境,且隻送一封信函而已?想他雖為大師兄,卻總要對樂郊師弟處處禮讓,覺得風奴說得不無道理。鸞奇也曾是靈修大弟子,終究被說入了魔道打入鬼王境,而本是不入流弟子的笑梓成了天華之主,還一改靈修派的規矩娶妻生子。師父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至今難以知曉。或者,他派遣自己前往鬼王境另有深意,也猶未可知。
竹桓想到這,看四下無人,便探手取出那信函。那信封用蠟封好,寫著鸞奇師兄親啟。這自不是一封平常信件,信封上明顯有笑梓下的封印,若雷霆結界,不懂法門是無法打開這信函的,還會被雷霆所傷。不過竹桓本是靈修派人,打開這封印也不是難事。
此時後背的小貓妖聽風奴走了,本要伸展腰肢出來,耳邊卻傳來風奴的聲音,“小妖精,你當我真走了嗎?”
小貓妖嚇了一跳,心道原來這壞神仙還沒走,在暗處躲藏?好奸詐的!
竹桓這邊已掐指撚訣,豎起手指畫出解封之印,打開封印雷霆散去之時,風奴陡然現身,一把將那信函奪去,竹桓大吃一驚,急急對風奴喝道,“上仙這是何意?!”
風奴旋身站住,吟吟笑道,“自然是助你,你卻看著信上寫的是什麽?”
說完袖子一伸將那信封裏素箋丟了過來,竹桓哪裏知道在風奴轉身之時,已偷天換日將那真正的信箋藏於寬袖之中?竹桓見那信紙落在地上,彎腰撿起上麵確是笑梓的字跡:
鸞奇師兄,見信如麵。困你於鬼王境二十載,弟慚愧。今替身已尋到,五行與君一般無二,見信請速降送信之人擒獲代師兄為囚,兄可返天華以待盛事。
原來如此。
竹桓暗自吐出一口氣去,苦笑不已。情急之下,他也不去分辨這字跡真假,信中內容卻與他猜測相同。其實他自不知這風奴的厲害,她追隨淺芸帝君,習得一手法術名“念心紙”。此紙無非牽動人心頭所想所憂現在紙上,恍若讀心,卻是心魔障眼法而已。竹桓心頭,卻正有此念,便在這信上現出。想到師父是要自己親自去鬼王境做替身。這盛事又是什麽?是樂郊繼任掌門嗎?師父啊,我本無奪掌門之意,今手臂已廢,對你而言卻還不放心,定要將我囚禁才放心嗎?
想到這,竹桓蹲在地上,淚流滿麵難以言語。風奴道,“竹桓,本仙言盡於此,何去何從,卻是要想明白。如今小龍君之死,若真與笑梓掌門有關,天譴必到,天華山要早作準備,你也好自為之。”
說完,風奴身形一動,真個消失無蹤了。
這邊竹桓隻顧了難過,並未理會。倒是忽然背後一陣酥麻,他正納罕,有隻毛茸茸的小狸貓從他袖子裏爬出來,一晃便成了個半人半貓的紅衣少女。
竹桓心性剛直,見不得妖物,看這小妖精自然怒不可遏,翻身要去拔出寶劍來,那小貓妖跳遠一些喊道,“你這人不知好歹,到底被剛才那人騙走了東西。”
竹桓喝道,“你這妖物在胡說什麽?”
小貓妖冷笑道,“剛才我親眼看見這個壞仙子要偷你懷裏的信,我要提醒你,這壞仙子說要殺我我才躲到你背後不敢言語。可她一番巧言話語不但騙走你的東西,還讓你對她的謊話信以為真在此痛哭,你這修行之人,卻是個傻子!”
竹桓拔劍指著她道,“一派胡言!那本是情恨帝君座下仙子,難道我不信她的話,卻要相信你這未成形的妖精?”
暮色裏,小貓妖抖了抖耳朵道,“我一族在這廟宇修煉,一心向善,從未作惡。否則,方才我在你後背蟄伏,你早該聞到我的妖氣才對。近幾年多次天將災劫,我們一族毫發無傷。你也想想,這神仙平白無故到了這裏,又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又搶奪你的信函,你倒看看這信還是不是原來那一封?——是你有心病,才不辨善惡好壞,受人誆騙。”
竹桓經她一說,也低頭去看那信,此時心頭清明些確覺得與師父笑梓的筆跡相左,莫非這信被調換了不成?
心頭這麽一想,竹桓腦海一片轟鳴。再看那信時,卻又變為白紙,登時大驚失色,呆若木雞。
……
這邊風奴拿到那信立於山林之巔,隨風衣裙搖曳。她展開那信看罷,立即傳音給淺芸帝君。
“稟報帝君,風奴已然拿到那封信,特向帝君稟告!”
“講!”
“這封信是寫給鸞奇的,讓他暫回天華山執掌靈修派,笑梓要去京城。”
“他去京城做什麽?”
“說是尋找鳳凰轉世。”
“什麽?!”淺芸不由一聲怒喝。
“笑梓說,已然得知鳳凰下落,五百年涅槃大限已到,乾坤走向在此一舉。他還說,星象有異,怕神界有人作亂。”
淺芸聽到這,不由仰頭哈哈大笑起來,“他原來真的算到了。我還當沒有了因緣鏡,天華山的那幫人就成了瞎子!乾坤定局?乾坤早已定局,鳳凰休想涅槃!——風奴,你做得很好,我即刻求見天帝稟告要事,京城那邊,我卻要讓笑梓,有去無回!”
淺芸長袖揮舞,一片刺目的光華,漫天繁星流轉,雲霞飄忽,她蓮步款款,踏上虹橋,登雲直奔天門……
……
這邊竹桓聽了小貓妖的話,心裏也有些後悔,師父早知自己的心結,仍舊讓他送信,自然不怕他半路拆看,又怎會讓他送一封那樣的信呢?原來,這仙氣繚繞的風奴,卻是言語有詐。思來想去自己丟了信函有負師命,於是,他慌忙盤膝做好凝聚念力,要與笑梓溝通。誰知那意念瀑前,竟然是個小師弟。
“藺雨?”
“大師兄?是你?你可是到了鬼王境?”
“還沒有。師父呢?”
“掌門師父和師母二人,已然下山去了。”
“師父可說,去了哪裏?”
“是京城來了兵馬,降旨讓師父去的。師父去得匆忙,都來不及囑咐什麽。隻說讓我等在此等候,不可擅自行動。”
“這?——藺雨,若有個叫風奴的上仙來此,暫不可讓她入天華山。”
“哦,知道了大師兄……你……”
藺雨似乎還有話說,可惜意念瀑已然斷絕。自竹桓手臂斷了,荒疏了修行,已大不如前了。竹桓交代完這件事,卻急忙起身。見那小貓妖還立在那不動, 思忖再三卻不想和她多話,揮袖要走。
“你去哪裏?不去找你丟的東西嗎?”那小貓妖問道。
恰在此時,一聲霹靂從天而降,炸得那石碑四下白光茫茫,不辨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