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三:屠鳳城(五)
二人見他神色不對,也不多問,便緊隨其後問樂郊要去哪裏,樂郊道,“去狸貓山,會會那狸貓女。我看那屍體上,似有微微的抓痕,可能是她所為。”
阿嫦忽然問道,“主人,你一定要抓到凶手嗎?”
樂郊回頭看看阿嫦道,“我要找到真相.……希望我錯了。”
說完這毫無頭緒的一句話,他帶著二人一路直奔城南的狸貓山。那狸貓山立在驕陽下,如一道屏風。山上紅葉翩然,白石間雜,溪流潺潺。三人漸行漸高,隻見滿地是細碎的屍骨,鳳媛拾起一塊道,“這不是人骨,是老鼠的骨頭。”話音剛落,阿嫦道,“好像,有什麽聲音。”樂郊側耳道,“是歌聲,在瀑布那邊,我們去看看。”三人隨即直奔那響聲轟鳴的瀑布。
果然,瀑布邊的青石上,背對著他們坐著個一絲不掛的長發女子,正在潭邊戲水。樂郊盯著那雪白的後背看,阿嫦看看他低頭不說話,鳳媛卻抬手擋住他眼睛道,“不許看了!眼珠子要掉下來了!”
樂郊推開她的手道,“她就是狸貓女。”
鳳媛看了半天道,“和一般的女孩子沒區別嘛!我還以為長著尾巴和三角耳朵呢!”她說話聲音大了些,那女孩子聽見了,陡然停止了歌聲,似回頭看了一眼,起身撲通一聲跳入水裏。鳳媛驚道,“不好,她要逃!”
躍身就追了出去,樂郊拉她沒拉住,隻能與阿嫦一起跟著她奔過去,隻見水波微瀾,一片澄清碧綠,不見那女孩子的影子。鳳媛立在方才女孩子坐過的石頭上四下張望,卻不妨就在腳下水中的石頭旁,那女孩子正看著她,緩緩伸出手來,那手完全是貓的爪子漸漸靠近鳳媛。樂郊二人未曾到近前,那爪子猛探出水麵,刷一聲劃過鳳媛的小腿,鳳媛隻覺一陣刺痛,不由彎腰去捂住小腿,卻水花一衝,兩條手臂伸出來將她抱住,一把將她拉進水裏。
樂郊眼見鳳媛被拉下水,大喝一聲揮劍對那水麵劈去,登時波瀾激蕩。等波浪平複,卻並不見那女孩子和鳳媛的影子。隻聽悅耳的女聲道,“要救她,就下水來呀!”樂郊本水性不佳,阿嫦挺身道,“主人,我下去救公主。”樂郊道,“水下情況不明,怕是危險!”阿嫦笑道,“主人忘了?我也是妖精,若真鬥起來,她未必是我對手!”
說完,阿嫦躍身跳入水裏,幾個撲閃不見了。誰知這一去就沒了聲息。半晌又聽那女聲道,“沒膽子的男人,要女人冒險!這兩個女的,我要吃一個,你選一選救哪個吧!”
樂郊被陡然一問,登時沒了主意,又聽那聲音笑道,“你取舍不定?那就等著給她們收屍吧!”樂郊喊一聲“別走!”但那笑聲卻越去越遠了。
樂郊忙凝神查看,想找出這妖女的巢穴,待有了眉目,就一躍下了石頭,繞著水潭朝一片亂石堆積的山峰奔去。
幽暗山洞裏,阿嫦與鳳媛被扔在地上。阿嫦一個震蕩醒來,卻見一隻貓的臉在眼前晃動,不由嚇住,一驚向後退倚在石壁上。隻見那不著寸縷的女孩子頭臉還是貓的相貌,身子卻是人形,烏黑長發覆蓋一張貓臉,看著分外怪異。
阿嫦下水不久就被打暈,並不知這狸貓女用的什麽法術,此時卻借著火光看洞內布置得分外華麗,鮮花、各色鵝卵石,還有紅彤彤的楓葉,恍若新房。而那狸貓女正捉著針線縫一件衣裳。目光柔和,甚至嫵媚。見阿嫦醒了,她微微一笑道,“那男人沒說先救你們誰。不過你放心,我不會殺你們,因為今天是我好日子.……今晚,我要和我的心上人成親。”
阿嫦被她說的摸不到頭腦,狸貓女卻靈巧地擺擺頭道,“別奇怪,是等我縫補好這件鼠皮衣裙,我就會變成人了。”
此時鳳媛也醒了,隻沒力氣動。那狸貓女一團喜悅地笑道,“其實,我本也是人的。後來我情郎被妖魂纏上。法師答應我,隻要我願變身為狸貓,就能讓他活命——而等我縫好這鼠皮做的裙子,就可再變成人——都好幾年了,今天我變成人,就可去找他。”
狸貓女說著,已將那裙子縫好披在身上,閉上眼靜靜等待。可半晌,絲毫沒有變化。狸貓女有些焦急,神色大變,阿嫦忙拉著鳳媛起身,低聲道,“我看她方寸大亂,待會兒我們趁亂逃出去。”沒等話音落地,狸貓女忽然一疊聲地喊道,“他騙我!他騙我!”說完一路奔出洞去。
樂郊本也到了,見狸貓女快如閃電地奔出來,忙先閃身到一邊,心中不知阿嫦與鳳媛如何了。正著急時,二人卻相互攙扶著出來,樂郊大喜,忙上前問她們可曾受傷。三人知那狸貓女很厲害,不敢久留,先離開那山洞,一路行到山腳,卻聽見陣陣嚎哭之聲。定睛看,是那狸貓女坐在那大哭,邊哭邊罵。
從她罵的話裏,聽出她方才去了城中,得知被所愛之人騙了,他設計將她變成人見人怕的狸貓,困在狸貓山上,自己卻娶了豪門閨秀,可憐狸貓女還在山上四處捕鼠縫裙子,等有朝一日變回人形與他團聚.……
樂郊聽完狸貓女的哭罵,歎息道,“看來也不是她,她這些年根本沒下過山。”剛說到這,卻見那狸貓女停止哭聲,慢慢上山去了。步履輕盈溫婉,如待嫁少女。
樂郊三人下山走出不遠,就見狸貓山上火光衝天,該是那狸貓女所在山洞起火。阿嫦知是她自 焚,不由落下淚來道,“她從未害人,隻是個可憐的女孩子!那男人如何狠心欺騙她!”
鳳媛歎道,“可她到底是妖啊。”
阿嫦冷笑道,“妖又如何?她害你了嗎?!難道就因她是妖,就該死,就該不得善終?!”阿嫦本溫順,此時一反常態的模樣讓鳳媛噤聲,阿嫦卻不理二人,獨自悶悶地走了。
樂郊與鳳媛隨後追著阿嫦的蹤跡走去,正走著卻聽前麵草叢中阿嫦笑道,“我主人自然是最疼我的。那公主是個什麽東西?”又聽另一個聲音道,“這麽說,你主人會娶你了?”再聽阿嫦笑道,“我身子早就給了他,他自然會娶我。”
鳳媛聽到這,眼珠子快掉出來,樂郊皺眉道,“阿嫦在和誰說話?”鳳媛冷笑道,“怎麽了?怕她紅杏出牆嗎?——阿嫦這小賤人,表麵溫順,背地裏罵我,真該死!”
樂郊聞言怒道,“你講話怎麽這麽難聽?老天有眼,該叫你變成啞巴!”鳳媛氣結,樂郊卻縱身過去用劍撥開那草叢,隻見一團霧氣竄動而走,草叢大亂。追了幾步,並不見一物。樂郊詫異回頭,卻見鳳媛立在那,指著自己喉嚨跺腳,
樂郊忙過去問她怎麽了,鳳媛用力動嘴,卻沒有聲音。樂郊大驚道,“莫非是撞上那‘借人言’了?——不好,阿嫦!”說完快步向前追去,鳳媛緊隨其後,跑不遠就見阿嫦倒在路中。樂郊扶起她探鼻息,一絲全無。捏住脈搏也不見跳動,忙掐指念訣封住她腦門,回頭對鳳媛道,“我先封住她三魂七魄不散,你來看住她,我去追那那魔鬼!”說完將阿嫦交給了鳳媛,自開尋魔天目,沿著地上一串亮亮的腳印追去。
此時傍晚,天色越來越暗,屠鳳城的霧氣又圍攏上來。風吹草動猶如鬼魅。鳳媛抱著阿嫦,心裏撲通亂跳。當南宮麒團出現時,她倒是心頭一喜。
南宮麒近前問道,“你怎麽在這?阿嫦怎麽了?”鳳媛想了想,做了個伸舌頭翻白眼的動作。南宮麒摸了摸阿嫦的鼻息,似乎明白了,又問道,“樂郊呢?”阿嫦指了指樂郊跑去的方向,又做舞劍的架勢。
南宮麒看著有趣,不由問道,“你又是在玩什麽?”鳳媛無奈地指指嗓子,用力咳嗽兩聲,又擺擺手。南宮麒恍然道,“原來你不能說話了。”鳳媛拉他向樂郊去的方向,似讓他去幫忙,南宮麒攤手道,“讓我幫忙?有什麽好處?——不如,你讓我親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