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2還記得你當初為什麼來X市上大學嗎?【60
172還記得你當初為什麼來X市上大學嗎?【6000+】
君沫垂著眸子,除卻剛才暴躁的模樣現在換上了一副叫做安靜的外衣。
「我想跟君沫單獨談談。」孫醫生抬頭看向站在窗邊沒有動作的男人,窗外的午後陽光照射進來打在君臣側頰上,一半隱匿在暗沉的環境里,一半攜帶著明媚的顏色,就先現在沉靜的空氣一樣,耐人尋味。
君臣身形微僵,看向君沫,隔著薄薄的被子卻看不見君沫的臉頰,墨色的眸色閃動著一絲印刻至深的痛意,十指微微握拳,強迫自己收回落在病床上的目光朝外走去,張醫生緊隨其後。
「我沒事。」直到皮鞋同地面接觸時清脆的敲打聲被門阻隔消失在耳邊,君沫才抬頭看向孫醫生緩緩出聲「他知道了嗎?」
孫醫生隨手坐在看護椅上,不答反問「他就是君臣?」
醫生和病人之間的相處才是最坦誠的,特別是心理醫生和病人構建起的信任才是最貼近的存在。
四年前在治療過程中,他就已經知道了君沫心裡埋藏著的一個無法忘記無法根除的人,如今這樣的情況無非同那個男人的出現有關。
君沫沉默著不說話,閉上眼睛企圖將自己封閉在一個小小的環境里,僅僅容得下自己的空間,不去思考,不用和外界接觸。
「願意和我再談談嗎?」
本以為兩年前的談話已經是最後一次心理疏導治療,沒想到兩年之後在準備停葯的時候又要開始治療前期所需的步驟。
君沫蜷縮在被子里,嬌小的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懼怕著什麼一樣,最終顫抖著出聲「對不起。」
這麼多年孫醫生為了治療她的病付出了多少心血,費盡了心思,一步步開導她,指引著她生命的方向,甚至在她最絕望的時候,想到自殺的時候,將她從死亡的邊緣拉扯回來。
那時的她心裡有多痛,有多苦,旁觀的人看著都是陣陣心酸,這麼多年了,孫醫生對她就像是女兒一樣,君文初和秦馥若離開X市之前也拜託孫醫生多加照顧。
可是,現在她卻沒辦法控制自己,沒辦法左右自己的心思,分明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了的,分明一切都已經慢慢好起來的,可是為什麼又到了這樣的局面。
因為他的出現帶著曾經那些她戒不掉,斬不斷的情愫,熟悉致命的誘惑,她無法拒絕,所以多年的治療都白費了嗎?
「孩子,這不怪你。」在感情的世界里沒有人能不犯錯誤,如果一切真的能那麼輕易地斷掉,君沫又怎麼會得這樣的心理疾病?
「我答應過爸爸,離開他,我也曾經告訴自己要一輩子離開他,忘記他。」沒有人在受傷過後會一如既往還擁有一顆像是銅牆鐵壁一樣的心,她的心痛的厲害,身體更是殘破不堪,更何況還有那個孩子.……
「可是…….」君沫頓了頓「一看到他,我就真的沒辦法控制住我自己的心。」
「如果真的那麼容易的話,世界上哪裡還會有心理醫生的存在?」
如果所有的心理疾病簡簡單單的道理疏導過後都能痊癒的話,心理疾病這一塊的治療也不會是世界攻克不破的難題了。
「你父親是為了你好,可是你呢?」君文初讓她離開君臣是出於父親對女兒的保護,因此這樣的決定無可厚非「你怎麼想?也是害怕受到傷害嗎?或者從一開始你自己根本就不想離開,只是因為你父親那樣說了,你就那樣做了?」
人類是一種非常脆弱的生物,無論是身體還是精神,因此當君沫遭受重創之後,大腦里存在的潛意識就會告訴她受傷之後依舊陪在身邊的人才不會傷害到自己,聽他的話,可以將痛統統抹去。
「我不知道。」君沫緩緩搖頭,她真的不知道究竟為什麼。
「如果現在讓你離開,你願意嗎?」突如其來的問題引得君沫猛地抬頭看他,暗淡的眸子里多了質疑和疑惑地顏色。
孫醫生出聲補充解釋道「離開君臣,你願意嗎?」話音落下足足五秒種還是沒有等到君沫的回答,在她開口之前孫醫生繼續出聲「你猶豫了,記得我四年前也問過你同樣的問題嗎?」
同樣的問題,在不同的時間和情況下進行提問,都會有不同的回答,四年前君沫條件反射一樣選擇離開,沒有絲毫留戀的樣子他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可是現在同樣的問題君沫卻猶豫了,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身在其中,被所有的事物模糊了視線,所以做不了判斷,最終的選擇也帶著一定的主觀臆斷,但是這種事情除非當事人自己做選擇外,其他的給出的答案都帶有偏頗。
「小沫,試試吧。」像是長輩對待晚輩一樣帶著和藹的味道「我是你的心理醫生也是你的長輩,現在我想拋開前面的身份,僅僅作為長輩給你一個建議。」
自古以來都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其實不無道理,所有的心理疾病無非是因為外界的某種刺激造成的,有物也有人。
「我……」
「還記得當初你為什麼要來X市上大學嗎?」
君沫一時間僵在原地,一瞬間大腦空白一片。
記得高三放元旦假期的時候,君臣曾帶她去A市待過幾天,她清楚地記得君臣原本是想帶她來X市的,但是因為時間原因,她自己要求去較近的A市,那時君臣還曾告訴她有時間陪她來X市。
到最後,因為種種原因兩個人一同來X市的事情也就沒有再提過。
治療期間孫醫生建議她換個城市生活,幾乎沒有做任何思考她脫口而出X市。
「從來都沒有想要過忘記,又怎麼可能忘得了?」
一語中的,她確實從未想要將那個人忘記,甚至在變換城市的時候還在選擇同他們之間有過關聯的地方。
如果非要說忘記的話,恐怕一直都是自己騙自己的欲蓋彌彰罷了。
「本想他不出現,你的病情也不會有什麼大的起伏,但是現在看來他回來了,你難道還能保持原來的心態嗎?」按照現在的情況來看,君沫根本沒有辦法當做什麼都沒有的樣子繼續保持最基本的平和心態,既然如此又為何不去嘗試一下其他的辦法?說不定效果會更好。
「可是…….」
她有很多很多的顧忌,這麼多年了,經歷的太多,甚至於缺少了當初的勇氣,痛苦的經歷將她的心打磨的沒有了稜角。
她害怕,畏懼,甚至是懦弱。
沒有了當初義無反顧,沒有了當初一心一意的決絕。
那麼多的東西阻隔在兩人之間,一切還能像以前那樣嗎?
「孫醫生。」伴隨著敲門聲護士推門而入「張醫生找您有事。」
「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一切心理疾病的來源都是自身給予的壓力,越來越嚴重或者複發也是自己消化和理智看待的問題,藥物只是輔助作用。」說到這兒,孫醫生抬眼掃過旁邊桌上擺放的各種藥物,兩個瓶子引起了他的注意「這個是什麼?」
「是治療頭痛的葯。」君臣給她的。
孫醫生收回了眸光,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好了,怎麼辦你自己選擇,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現在擺在面前的路有兩條。
一是繼續躲避,選擇跟四年前一樣的方式,時間漫長,過程複雜。
二是隨心而動,可能會痛苦一些,效果無法預料,但是可能會有奇迹。
「不要告訴他。」孫醫生轉身離開的時候,君沫才喃喃出聲,黑色的眸子里是懇求的顏色「當年的車禍還有我流產的事情。」
本已經沉澱在過去歲月里的事情,何苦又翻到明面上來?不過是平添煩惱罷了,不知道的?就永遠不要讓他知道,他以為的便永遠給他一個他一直以為的結果就好。
孫醫生緩緩搖了搖頭,何苦呢?所有的事情自己壓在心裡,最後導致心理的疾病那麼嚴重,有誰能代替的了?
「好。」尊重病人自己的選擇,一切順其自然吧,君沫有權利選擇。
「謝謝。」君沫虛弱的勾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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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醫生,請留步。」剛走出病房就被一旁倚在窗邊的男人攔去了道路。
「君沫的病情比起剛開始已經好了許多,現在人已經清醒了。」君臣關心的無非是君沫的情況而已,現在攔下他恐怕也是想問問一直以來君沫的身體情況和原由。
「原本病情已經控制的很好了,但是也不排除在遭受到刺激的情況下複發,我想這應該不是第一次複發吧?」
君臣身形微僵,眸底閃過一抹濃郁的痛意。
他說的沒錯,這次已經是第三次發作了。
「保護病人的隱私是我的義務,所以沒辦法給你提供有關治療以外的任何信息。」君沫無非是想要他幫她保住最後那一份尊嚴而已,不想讓君臣知道,不想讓他帶著愧疚去愛,帶著憐憫對待。
他又怎麼能不答應這樣一個遭受苦痛還依然堅強的女孩呢?
墨色的身影站在原地,顯得原本寬敞的走廊有些狹窄,白色的牆體泛著蒼白的顏色,白色的燈光打在身上,全然是落寞的模樣。
許久沒有開口,出聲已是沙啞一片「沫沫的病已經四年了,是嗎?」
既然孫醫生這樣說了,那麼他只求一個答案,是或者不是,只是這樣簡單地答案而已,難道還會吝嗇到不願給他嗎?
墨色的眸子盯著眼前的人,帶著執著,孫醫生最終還是敗下了陣來。
「是。」孫醫生頓了頓又補充道「準確來說是五年了。」
心臟的位置驟然抽緊,痛意隨之而來,蔓延開直至全身。
「謝謝。」
墨色的身影彷彿在一瞬間遭受了什麼重擊一般,幾乎將全身的力氣抽離而出,這樣的問題本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可是從旁人口中得到答案,他依舊難以自抑。
半晌,神智回籠,緩緩轉身朝走廊盡頭走去,原本穩重篤定的步伐一時間顯得沉重不堪,像是背負著上千斤的力道,一步步敲打在痛覺神經上,挺直的背影看在眼裡,多了些許落寞。
孫醫生目送著君臣的背影漸行漸遠,沉默過後最終沒有再說什麼,便和身邊的護士去尋找張醫生。
這些事情,局中人不看破的話,局外人也無能為力,哪怕君臣身處其中也無能為力,這次,一切都要看君沫自己怎麼做。
從來都不知道夏天的X市可以冰冷的這般徹骨,從內而外,一分一寸攜著冰冷的味道席捲而來。
從一側口袋裡拿出香煙,卻無論如何都翻找都找不出打火機,到最後卻發現自己的手指顫抖的這樣厲害。
「戒了吧。」熟悉的聲音響起,微弱的火光伴隨著打火機劃開的聲音點燃他指間的煙。
「君沫不是不喜歡嗎?」
還記得多年前,那時煙癮尚且很重的君臣都因為君沫而戒了伴隨他多年的香煙,可是如今又將這一不好的習慣重拾了嗎?
「唐睿。」君臣保持著拿著香煙的動作望向窗外「我是不是錯了?」
驕傲如君臣,這般高傲的人,也會開始質疑自己的決定,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曾經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錯誤的。
他不該自以為是,認定君文初那裡是安全的庇護所,不該認定那時君沫離開他才會安全,甚至不該用那樣殘忍的方式護她周全,最終導致她遍體鱗傷,鮮血淋漓,可是他卻一無所知。
不曾顧及到君沫是否願意,不曾去詢問君沫是否願意離開,能否承受,他便自己妄下了結論,選擇了方式,近乎於殘忍的行為,最終傷了她也痛了自己。
「怎麼突然這麼想?」
唐睿突然間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懂眼前的好友了,到底是有多麼無奈才會問出這樣的話。
好像記憶里,君臣也曾經問過相同的問題,可惜時間過得太久連他都忘了,當初君臣是在何種情境下問的這樣的問題。
「如果當初我一意孤行,拼上一把,是不是如今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如果當時他沒有走原本預設的那步棋,而是帶她離開,不顧流言蜚語,重新開始去往國外生活,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呢?
「有舍才會有得。」只有捨去才能得到「你父親和林家的存在對君沫而言始終是威脅,如果當初沒有將君沫送回君文初身邊,你也沒有辦法毫無顧忌除掉林家,軟禁你父親,將所有的危險全部剔除,不是嗎?」
如果沒有送走君沫,而是選擇帶君沫離開,那麼便不會後面發生的一切,君沫不會承受那麼多那麼痛苦的事情,與此同時他們這一生也無法將已知的危險根除,毫無顧忌的在一起。
「我認識的君臣不是這樣。」猶疑,懷疑,甚至萬種思慮自己是否錯了,他認識的那個君臣果斷,殺伐,輕而易舉便可以扭轉乾坤,運籌帷幄。
君臣收回落在窗外的視線看向唐睿,緩緩勾唇,笑意卻無邊凄涼,苦澀。
「堅持了這麼多年,當年的顧慮已經被徹底清除的時候,你確定要在這時候懷疑自己是否錯了嗎?」好不容易到了現在這一步,再堅持或許結果就會大為不同。
「如果……」
君臣尚未出口,唐睿便快速奪過了話語權「如果君沫選擇離開,如果這樣她的身體能好一些,如果可以不給她增加精神壓力,你就要放棄了嗎?」
多少個如果,這個世界上又能有多少個如果,經歷的一生,誰又會給你機會去讓你論證你的如果?
所有的事情除卻實踐,剩下的都是假設,可是假設存在的差錯太多,你就能保證一切會朝你你自己期許的方向發展嗎?
「放她離開,永遠消失在你的生活,你問問你自己,你能辦得到嗎?」
垂在身側的雙手罵握成了拳狀,隱忍的青筋彰顯著主人此時多麼壓抑的情緒。
他辦不到,做不到,他捨不得!
從一開始他便從未想過要真正放棄,所有的一切怎麼可能說斷就斷。
「你做的所有決定,我們都會支持,但是你自己不要後悔。」
無論什麼事情,君臣的身邊還有他們五人,無條件站在身後助他,幫他,只要想做,那便去做,不用有絲毫顧忌。
「謝謝。」有這樣的一群兄弟,不是人生幸事又能是什麼。
五年前他做的決定他們在身後無條件支持,五年之後也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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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返回病房的時候就看到習緒一臉焦急神色站在門口從左邊走到右邊,從右邊跑到左邊,還不斷望著走廊兩邊。
「總裁,您總算回來了。」直到看到君臣習緒才算鬆了口氣「小姐的父母十分鐘前到了,我給你打電話,無人接聽,所以他們現在已經在病房裡了。」
君臣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放在了病房沒有隨身攜帶「我知道了,你回去吧。」吩咐過後,推開病房門走了進去。
「你確定是君沫的父母?」唐睿把習緒拉到一邊開口問道。
習緒一臉詫異看著唐睿「唐少,是總裁吩咐我去機場接來的,肯定沒錯啊。」
「行了,我知道了。」
據他了解,君文初不比君文商好對付,現在君沫是這個模樣,君文初一來,君臣或許能知道當年的真相,但是恐怕這件事解決起來不好辦。
看著唐睿離開,習緒站在原地看看緊閉的房門又看看電梯的方向,疑惑萬分。
可是還沒來得及細想,身後的病房門被人從裡面大力打開,險些摔到一邊的牆上,帶著強勁的力道,像是氣急的模樣。
眼睜睜的看著剛才還一副書生學者儒雅風度的君文初朝外走去,原來還有兩幅面孔啊。
「準備一份小米粥加兩勺糖送進去。」耳邊響起君臣的聲音,正準備回應,那人早已大步流星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