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鮮血競技場（七）
溫格斯已經沒有多餘的精力去埋怨維爾弗雷多，他全神貫注的施法，為包括隱身的影賊在內的所有同伴都加持元素防護。
有了第一個倒霉蛋的前車之鑒，之後突破結界的大惡魔沒有著急進攻，反而是若無旁人地交談起來。
「一個混血？」
「不止……我感覺到了，是更為古老和強大的血脈。」
「神裔……」
薇拉在高階惡魔們眼裡沒有看到它們對自己血脈的尊崇，一雙雙猩紅的眼裡只有變本加厲的瘋狂和野心，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高階惡魔，毫不掩飾的瘋狂和邪惡，殺戮、破壞，戰鬥、鮮血，權位、力量，再沒什麼比這些更重要！
別受影響，你就是你。林克的聲音通過意識的連接傳入腦中，將薇拉硬生生從幻覺中拉回現實。
實在不行的話，換多伊爾出來吧，她好歹有一半人類的血統，又曾當了多年的晨曦騎士，對魔性的抵抗要高一些。
不！薇拉堅持，這是我必須跨越的障礙，誰也幫不了我。
薇拉的堅持讓林克暗中舒了一口氣。
能這樣想最好，多伊爾不可能永遠幫她抵禦來自血統的吸引與共鳴。
維爾弗雷多瞪大雙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那幾頭高階惡魔，生怕稍一放鬆對方就攻過來，不過他仍分神向法師打聽惡魔說了什麼？
溫格斯的神經同樣繃緊，「是惡魔語，我聽不大懂。」
深淵之中可不止有惡魔一種生物，一般法師能接觸到的都是思維和能力較低的魔物，高階惡魔的語言在霍恩海姆被視作異端邪派，只有極少數專精惡魔召喚的法師才懂。他也只勉強聽懂了少數幾個音符，諸如混血、古老、強大，還有神靈。無法連貫在一起，自然不知道這些對話的真正意思。
既然提到混血。溫格斯自然想到了薇拉。他們這組人當中，也只有她符合那些條件。
第二個進入物質界的高階惡魔向薇拉主動拋出橄欖枝：「流落凡間的血脈啊，吾等皆是黑夜的造物，是你的同族。」
薇拉的回答是凝聚了數十枚壓縮后的元素彈，只可惜高階惡魔有著與龐大身軀不相符的靈敏，輕鬆閃避開了她的攻擊，並報以一連竄充滿嘲諷的低笑。
「凝聚元素的動作太大。還沒等你發動，攻擊的方向就已經被我猜到了。」
惡魔的嘲笑激怒了薇拉，紅色火彈數量暴增一倍，分散打向四周，將其他的看熱鬧的高階惡魔也划入攻擊對象。
維爾弗雷多的神經都快崩斷了。
這妞有沒有腦子啊？一個高階惡魔就夠他們頭疼了，她竟然像所有的高階惡魔發動襲擊。簡直瘋了！！
「薇拉，別將無辜者卷進來。」
林克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澆滅了薇拉蹭蹭直飆的怒氣，她環顧四周，壓縮后的元素彈被惡魔輕鬆閃避后落入人群，接二連三的爆炸沒有傷到目標分毫，倒是波及了不少無辜的人類。
坎帕諾臉色微白。盾牌上的附魔雖能吸收法術，卻也不是無限度。要是剛才決鬥的時候這女人用上這招，他怕是早已屍骨無內存。
躲在陰影里的阿薩和矮人有同樣的感受，認定薇拉在位階測試時放水了。
他不由得開始懷疑林克雇傭自己的原因，以他們兩人的能力，將幾乎等同於累贅的自己帶在身邊，真的只是為了在一些必要的時候打探情報？
「德魯伊！」
「一個德魯伊？」
惡魔的咆哮在競技場內迴響，由於林克刻意收斂了氣息。高階惡魔誤將他認作比自然之子次一等的德魯伊。
溫格斯雙眼圓睜，這回他聽懂了。
惡魔們以憤恨口吻念著一個古老的辭彙——德魯伊，那個神秘莫測的男人居然是個德魯伊？！
「發生什麼事了？」維爾弗雷多的不安越升越高，總覺得接下來會發生非常不好的事。
「我們的新同伴有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身份，他是個德魯伊！」
法師的話讓同樣高度警戒的矮人身體一僵。
如果說之前坎帕諾對林克的說辭還心存疑慮，被爆出『德魯伊』的身份后，他對這個自稱是來大陷坑尋找自己血親的男人已經信了一半。除了極少數極端的個體。絕大多數德魯伊都是中立偏秩序，沒理由騙自己。
「契約！我看到他們身上有相同的契約！」
惡魔的眼神變了，由戲謔轉為暴怒。
「撕碎他！」
「碾碎他！」
「污染他！」
「墮落靈魂，讓他永世徘徊在痛苦的深淵之中。」
彷彿大合唱一般。帶有魔力的語言一聲高過一聲，與低階惡魔奮力廝殺的傭兵忽然被集體定格。
維爾弗雷多手心直冒汗，就在剛才，到有什麼東西穿過了身體，有種靈魂差點被拽出的感覺。
強烈的噁心感讓維爾弗雷多和坎帕諾當場嘔吐，身為法師的溫格斯情況也沒好多少，滿頭大汗。
「這他媽到底是什麼玩意兒……」連胃酸都吐出來了，維爾弗雷多彷彿生了一場大病，臉色慘白。這已經是他第三次經歷獻祭時，從未見過這麼邪門。
「是詛咒，惡魔的詛咒。它們的語言具有魔力，抗性差的會被蠱惑，變成受人操縱的傀儡。」溫格斯捂嘴，這是針對精神……不，是靈魂的直接攻擊，與身體的強韌無關。
阿薩自然也無法抵抗，從林克的影子里滾了出來，趴在地上劇烈地顫抖。
唯二不受影響的就只有林克與薇拉。前者是自然之子，靈魂的強度與一般人不在一個層面。後者本身就是惡魔，對同類的攻擊有免疫性。
「情況有點不妙啊……」林克大致明白惡魔的打算了。
殺害無辜者，會導致陣營偏離，難得一見的德魯伊，直接殺了未免太可惜。如果能引誘墮落為懲戒者，對惡魔既是樂趣，也是能力的證明。
「什麼不妙？」聲音雖小，維爾弗雷多依然捕捉到了林克的自語。
「瞧~」跟著林克眼神望去，維爾弗雷多發現附近獃滯的人群集體轉身，將目標鎖定在他們身上，這可比剛才被高階惡魔盯著的感覺更加糟糕。
「那些人該不會都被操縱了吧？」再聯想溫格斯說的話，維爾弗雷多手心直冒汗，差點連長槍也握不住。就算他能狠下心同族也動手，也贏不了人海戰術，更何況還有高階惡魔在一旁虎視眈眈。
今年留下可真是個錯誤的決定，維爾弗雷多苦笑，因為這一次的釋放出的紫霧比往次都要多，許多人都選擇離開避難，無家可歸的他選擇搏一搏，如果賭贏了，豐厚的獎勵值得拿命去拼。輸了大不了一死，反正他也沒親人，了無牽挂。
當命運真的走到盡頭，維爾弗雷多忍不住心生怯意。
面對死亡，沒人能真正洒脫。
數量太多。薇拉這時候倒挺冷靜的，你也不會對他們痛下殺手，對吧？
別干蠢事，我有辦法對付。一聽她的口吻，林克就知道薇拉想獨自扛下大開殺戒的惡行。
辦法？你不是不能泄漏自然之子的身份嗎？
不用變身也可以解決，有些自然神術是自然之子和德魯伊都能用的。林克蹲下身，雙手觸碰常年浸染鮮血變成了深褐色的地面。
腐蝕嚴重，但還是能感覺到地元素。與被亡靈侵蝕不同，混亂陣營雖然邪惡，卻不摒棄生命。可以做到……
林克集中精神，召喚沉睡於地底深處的地元素。
除了薇拉，最先感覺到的是溫格斯，原本被濃重怨氣籠罩的競技場忽然多了一股新鮮的生氣。猶如春風拂面，給人予溫暖的同時，還激發了內心深處的情感
噁心感消退的維爾弗雷多與坎帕諾對視一眼，也感受到了地之柱的力量。
地面開始發光，星星點點，從地表之下滲出，穿過人體后在空中匯聚成一個模糊的形狀。被控制的人類逐一清醒過來，也被眼前的這一幕給驚呆了。
溫格斯瞳孔微縮，白色的鹿，地之柱伊索爾的化身！區區一個德魯伊，竟然能召喚柱神？！
當白鹿的輪廓組成，凈化也開始了。
薇拉因為封印的關係，再加上又是林克的使魔，反應並不大。
可其他魔物就沒這麼好運了，無論位階，魔物都發出了痛苦的嚎叫。人類覺得溫暖舒適的瑩瑩光芒對惡魔卻是傷害，等級低的直接被凈化，變成黑霧，慢慢消散，位階高的肉體受到了來自神靈的神力灼燒，高抗魔的堅韌表皮如油脂般融化，顯露出裡面的肌肉和筋骨。
「柱的力量……」
「大安魂咒，他真的德魯伊嗎？」
有兩頭大惡魔強忍著劇痛朝林克撲了過去，妄圖通過殺死施術者達到結束安魂咒。
維爾弗雷多正要硬著頭皮迎上去，卻有一個身影比他還要快，猶如一陣風般從頭部躍過。定睛一看，是混了惡魔血的半精靈，徒手硬生生從大惡魔伸過來的手臂上撕下一塊肌肉。
我眼花了嗎？
徒手！！
她不是走操法者路線的法師嗎？怎麼一下變成近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