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格蘭瑟姆(三)
格蘭瑟姆要塞也不平靜,早在半個月前,他們就覺察到異狀了,一頭不知從哪裡冒出的深水巨怪佔據了地下湖,那是整個要塞與附近的矮人城市的水源。地下通路也受此影響斷絕,復仇軍和矮人曾三次派人前去,都因為沒法在水下作戰而鎩羽而歸。
當瞭望塔的哨兵向布萊克報告守望堡大軍正朝要塞靠近,他正要下令已經整裝待發的騎士團外出巡視。
「搞了半天,那麼大的動靜居然是他們弄出來的。」副官哈珀卸下頭盔,他本來要帶領一堆精英鎧騎士去查看的,結果這引發麻煩的自己找上門來了。
作為與布萊克一同加入復仇軍的哈珀知道上司與阿歷克斯的恩怨,因為性格不和,兩人在龍岩堡沒少發生爭執,以至於龍岩堡被攻破后,布萊克毅然率領復仇軍返回大聖堂。即使是『借用』了貝法斯特領內的格蘭瑟姆做駐地,兩人也從不見面,所有的事宜都是委託給身為副官的自己處理。
「你打算怎麼辦?」以他們惡劣的關係,就算布萊克拒不開門也是有可能的。
「阿歷克斯素來與我不和,他會到格蘭瑟姆來,說明問題嚴重到讓他別無選擇。」早在龍岩堡還未被攻陷的時候,布萊克就與阿歷克斯相處的極不愉快,他看不慣總是龜縮在工事里的指揮官,明明有機會挫敗獸人的,就是因為貪戀所謂的『和平』給要塞被毀埋下禍根。
「哦~」哈珀給一直在等候命令的哨兵打了個手勢,他立刻跑回崗位,將命令傳達給大門的守衛。
絞盤吱嘎作響,沉重的鐵門一點點被吊起,以岡薩雷斯為首,阿歷克斯與阿比蓋爾分列左右的守望堡三巨頭策馬而入。他們身後是一身泥土的步兵與平民。
進駐被貴族遺棄的要塞后,復仇軍不斷擴建,建起十數米高的城牆用於抵禦亡靈。有了城牆的保護,一路上擔驚受怕的平民終於有了安全感,他們抱在一起相互安慰。
這是岡薩雷斯十年來第一次見到復仇軍首領,已年近六旬的布萊克看起來仍與年輕時差別不大。神眷會讓神職者保持**的年輕,使之能以最佳狀態戰鬥。
「貝法斯特公。」按照禮儀,布萊克先是向貝法斯特名義上的統治者致意,然後才將目光投向實質上的掌控者,指揮官阿歷克斯,這個頭銜即使在龍岩堡不復存在幾十年後依然是倔強老頭的專屬,「發生什麼事了,能讓指揮官閣下紆尊降貴到我這裡?」
阿歷克斯眉頭一皺,說出了讓原本想嘲笑他的布萊克也面色一正的話:「亡靈會乘著上漲的海水發動一次大規模的攻擊。」
人們已經習慣將水之柱佔上風時形容為『漲潮』。每次上漲亡靈都會藉助著水勢發動突襲。已經消亡的七大諸侯就是在這種大規模的攻勢下陷落,地勢較高的會遭圍困,地勢較低的則直接被淹沒。
布萊克想到了佔據水源的那頭魔獸,會是巧合嗎?
他朝哈珀點點頭,副官立刻沖向放置在隊長房內的特質傳訊石,那是可以直接與晨曦教派總部通話的魔法道具。
雖然擴建后的各類瑟姆能容納萬人,但復仇軍全都住在要塞的中心地帶,即最初的城塞里。流民與避難者居住在第二層城牆內的棚戶區,最外圍是兩年前才完全建成的外廓。用於抵禦亡靈。這裡呈圓環狀,地勢狹窄,在哈珀的調度下,平民進入棚戶區,士兵留在外廓紮營,勉強算是把人都安置下來了。
已經習慣宿營的守望堡士兵開始行動。要搶在天黑之前搭建好帳篷。
越過三人眾與大小軍官和貴族,布萊克徑直朝一個熟悉的人影走去。
與阿歷克斯關係惡劣,但他卻十分敬重這名與貝法斯特一同建立龍岩堡的老矮人。由於丹特不願外界知道他的下落,就是在守望堡,除了高層軍官。一般人都不知道這個能住象徵特殊客人的白色帳篷的矮人就是著名的鐵匠宗師。布萊克也不便喊他的名字,僅以大師二字代替。
「唔。」丹特點點頭,他對復仇軍持中立態度,不是很喜歡,也算不上不討厭。
視線落在俯卧馬背上的青年,布萊克忍不住挑眉。
小麥色皮膚,略扁平的五官,他以前也曾見過,是從流放之地來的人。特意放在身邊,難道是織命者?
咦……那是什麼?
布萊特發現青年右手握著一個奇怪的物件,說是武器,又像加長版的叉子。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伸手去摸。
「布萊克!」正在為帳篷選擇合適地址的丹特沒聽到復仇軍團長離去的腳步,一回頭,就見他試圖去碰林克的武器,忙喝止。
短短三個字,語氣里卻包含了急切、憂慮,布萊特及時停手。
這個人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丹特如此掛心?
正覺得奇怪,岡薩雷斯走了過來,視線也是落在青年身上,布萊克頓時瞭然。
原來是大公的舊熟人……
「布萊克隊長。」見復仇軍首領站在馱林克的馬匹旁邊,岡薩雷斯的心猛地跳了一下,該不會是看出什麼來?不論是幻境或真實的世界,初代神之間彼此關係並不融洽,晨曦代表善與秩序,黑夜代表惡與混亂,四元素夾在中間不站隊,可自從水之柱被污染傾斜為混亂,為了平息也是為了世界的平衡,地之柱加入到秩序的行列,晨曦與黑夜都在爭取拉攏剩餘的兩個元素,這種源自神靈的爭奪甚至傳染給了信徒,若是讓復仇軍知道林克的身份,會比阿歷克斯知道還要糟糕。
「這是您在那邊的熟識。」布萊克有意無意地一句讓岡薩雷斯心跳繼續加快。
「是啊,沒想到他也過來了。」已經被識破了,繼續裝傻沒有意義。
「是哪位神靈的信徒呢?」
岡薩雷斯不再說話,知道問不出什麼,布萊克借故離開。
「瞞不了多久的。」丹特實話實說。自然之子的特徵明顯,這不,才幾天就露餡了,「你打算如何安置他?」
岡薩雷斯長嘆一聲。說實話,還沒想好。把林克送走是最好的辦法,可除了守護之地。他的身份都過於敏感,過於麻煩。
見他一臉的為難,丹特提議送到桑德。
岡薩雷斯一愣,「您不是不想讓他們知道您在這裡嗎?」
「與他相比,就算不得麻煩了。」當初,厭倦了與夜精靈沒完沒了的爭鬥,嚮往地面的丹特離開故鄉,在人類佔主要疆域的地面待得太久,他已經不想回去了。所以龍岩堡陷落後。他讓阿歷克斯向桑德城發出自己已經離開的信函。如今,為了眼前的這個大麻煩,他不得不暴露自己的行蹤。
岡薩雷斯心中五味雜陳,「等他醒過來再說。」
將帳篷四角支起,這個由已經封神的前任大賢者製作的魔法物品自行撐開,丹特將拆卸下來的木門重新裝到布簾外,打開門,裡面還是他那間寬敞明亮的矮人鍛錘屋。
剛與岡薩雷斯合力將林克搬入屋內。看著已經變黑的天,矮人眉頭緊皺。
比起在荒野里迎敵。撤到格蘭瑟姆要塞也只是減少傷亡,就算新都那邊收到傳訊馬上派出增員,至少也得十天時間才能抵達。在食物短缺和亡靈不眠不休的攻城下,這裡能撐過十天嗎?
從丹特那裡離開,岡薩雷斯心情沉重地返回已經由親衛搭建好的帳篷,阿歷克斯背對著他。站在以魔法繪製的大陸地圖前。
盯著他筆直的脊背看了數秒,岡薩雷斯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將臉埋入手中,等待即將開始的斥罵。可等了許久,阿歷克斯也沒有任何動作。他不由睜開眼。
「連解釋也沒有嗎?」阿歷克斯終於出聲,「你既然存心隱瞞他的身份,就應該送得遠遠的。」
「他剛到這邊,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適應。」
「哼,你對他比我還上心。」
「他是我朋友,我在這裡唯一的朋友。」
阿歷克斯猛地一拍桌子,「我是你的祖父,唯一的親人!」
「可您有把我當親人嗎?」岡薩雷斯也忍不住爆發了,「我當初答應的時候沒想到會以選民的身份重生,我只想當個平凡人,安靜祥和的過完一生。」
「可你已經降生了,就該接受現實,這裡不是沒有戰爭的流放之地!」
「是,我是接受了!生命是上天的賜予,無論如何我都心懷感激,可是……真正讓我不痛快的人是您,祖父,是您!我對權利沒興趣,你想要掌權我無所謂,可您卻連未等人生也要掌控。從看什麼書,到學什麼樣的知識,從乳母到老師,您都替我安排好了,沒有玩伴,也不許養寵物,您當我是什麼?一個名叫貝法斯特的木偶?我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孩童,我是一個帶著前世記憶重生的人,兩世加在一起已經五十歲了!」
越說說越激動,岡薩雷斯從十歲后已經鮮少如此明確的表露出自己的想法。
「這就是你想說的,我實在是失望,活到五十歲居然只有這樣的見解,真是目光短淺。我不知道你在那邊做了什麼樣的事才讓神靈決定讓你在這個世界重生,你確實說對了,你不該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也無法背負起家族與眾人的期待。」聽完岡薩雷斯的抱怨,阿歷克斯冷冷地回答。
「別再對他動手,阿歷克斯指揮官。」擔心阿歷克斯對林克不利,岡薩雷斯態度強硬地表示。
「真沒想到你的第一次強硬是為了外人。」
「霜寒在流放之地的命匣是他破的,您要毀掉人類的希望嗎?」
阿歷克斯停下腳步,回頭定定地看著岡薩雷斯:「我原以為你會是那個希望。」
什麼意思?就在岡薩雷斯一愣神的時間裡,阿歷克斯已經快步離開。帳外,他命令亨利撤除對林克監視的命令傳入耳中,岡薩雷斯驚疑不定。
這算什麼?暫不追究?
亨利掀簾入帳,重新恢復大公護衛的他向岡薩雷斯報告,亡靈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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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黑暗中蘇醒。林克覺得渾身酸痛,他支起上半身,左右環視,這分明是丹特的鍛爐嘛?我怎麼會在這裡?
爐火還在燃燒,鐵墩前沒有人影,隱於牆壁的庫房也沒敞開。林克從鋪地上的毯子上爬起身。感覺右手握著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居然是風暴之怒,沒了放射的閃電,這把劍只是個大音叉。
回想之前的記憶,林克記得他與死騎首領一對一的戰鬥,腦子裡只想著不停加速,本來落於下風的他竟然砍斷了對方的手掌,其他的死亡騎士發動衝鋒。再然後……他就不清楚了。
怎麼會不記得了呢?
收起風暴之怒,林克走出魔法帳篷搭構建的特殊空間,這是一個環形城郭,高大十多米的石牆遮擋了視野。
已經抵達那個什麼格蘭還是格雷要塞了?可為什麼空蕩蕩的?
四周搭滿了帳篷,有的只架起一半,有的還沒鋪設就這麼放在地上。
人呢?守望堡幾千號人,再加上要塞里的人,不是說有一萬嗎?都去哪兒了?
林克有些心慌。就算是亡靈攻城死了,也得有屍體?
忽然。喊殺聲在頭頂響起,他一抬頭,就見密集的箭矢落下,趕緊退回丹特的帳篷。
叮叮叮的金屬聲不絕於耳,待攻勢過了,林克伸頭一看。原來人都在城牆上,黑壓壓一片。正要出去,不知跑哪兒去的丹特衝進來,見他站在門口一把拽著他的胳膊往外拉。
「你可算醒了,跟我走!」
「去哪兒?」
「桑德城。」
沒聽過。林克問是什麼地方,結果丹特回了一句,要塞下方的矮人城市。
「亡靈在攻城,你卻讓我逃走?」看不到一個骷髏或死屍不等於感覺不到空氣里濃烈的死氣。
被硬生生拽停的丹特狠狠瞪了一眼林克,真是麻煩,為了他不得不暴露行蹤,這小子還不樂意呢。
「岡薩雷斯呢?他也走了?你說話啊!」
「所有還活著的都在上面作戰,平民已經順著地下通道全撤了,你是最後一個非戰人員。」
非戰鬥人員,我?
召出風暴之怒,林克要去幫忙,從與死亡騎士的對決就可以看出這個世界與亡靈的戰鬥有多慘烈和殘酷,他怎麼能丟下朋友丟下需要幫助的人自己逃走,更何況,他還是有些戰鬥力的。
「你怎麼就不明白岡薩雷斯的苦心呢?」這是丹特第一次在林克面前直呼岡薩雷斯的名字,「他就是不想你卷進來才讓你走的。」
「這不止是人類的戰鬥,我……」林克被丹特拽著推到堅實的岩壁上。
「他都告訴我了,你在流放之地破壞了霜寒的命匣,他希望你能活下去,把這裡的霜寒也幹掉。」儘管只到林克的腰部,可矮人的氣勢卻一點也不低。
「我不走,雖然不知道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可我現在走了,我過來就沒有意義了。」沉默片刻,林克還是拒絕了從地下通道逃走的安排,這下輪到丹特發愣了。
「我在流放之地經歷的重重考驗可不是為了逃命。」撥開丹特的手,林克沿著旁邊的階梯往上走。
越往上,讓人毛骨悚然的呼號聲就越響,等他走上城垛,四周全是密集的亡靈,整個荒野都被數不清的骸骨與死屍佔據,天空中還飄著半透明的幽魂,那些刺耳而難聽的聲音就是它們發出的。
不停有人從身邊跑過,他們或多或少都受了傷,每個人臉上都帶著驚恐與疲憊。
「林克!」岡薩雷斯遠遠就看到熟悉的身影,跑過來責問他為什麼還不走?
「遲早都要面對的,不是這一次,就是下一次,這是我來這邊的任務,我必須得面對。而且,我現在已經可以使用神力了,不是白白送死。」
岡薩雷斯看著林克,總覺得他有什麼地方和之前不同了,但又說不上來。一個人的性格在短時間內不可能馬上發生轉變,他這是怎麼了?在與死亡騎士作戰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你……」
大概是眼神太過明顯,林克沖岡薩雷斯擺擺手,「我沒有被附身,只是忽然想通了。這是我所希望的刺激而不凡的異世界,想要活下去,就必須解決這些一心要用死亡統治世界的亡靈。我想戰鬥,不希望再看到人們絕望地死去,這是我發自內心的希望,所以,我要留下。」
喉嚨有些發乾,岡薩雷斯說不出阻止的話語。
「連他都比你有鬥志和目標,岡薩雷斯,你活著是為了什麼?虛度光陰?還是醉生夢死?」阿歷克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指揮官穿上了全身鎧,手裡拎著一把雙手劍,式樣簡單,卻隱隱泛著紅光,顯然是附魔武器。
這兩人的矛盾又升級了,該不會是因為我……
正想著,一個幽魂忽然撲了過來,林克正要舉劍迎擊,幾步開外的阿歷克斯輕描淡寫地一揮手,幽魂刺耳的尖叫聲戛然而止,『滋』地一聲變成一團火焰,轉瞬之間就燒得精光。
厲害哦,不愧是劍豪,感覺很強的樣子。林克在心裡讚歎。
「想留下來就拿出點實力,否則你還是聽從岡薩雷斯的建議離開。」阿歷克斯說話毫不客氣,沒有因為知道林克是自然之子而對他另眼相看。(未完待續。。)
ps:這章對話有點多,渣作者水平有限,有時候只會用對話推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