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三章 人影孤去（一）
一百六十三章 人影孤去（一）
早前我將種種與蘇晉之間的種種瞞著顏楚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事實終有被她知曉的一天，但我完全小看了蘇晉在顏楚心中的重要程度，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著實超出了我的想象。
只是她不知道，原本我以為的，和她現在所以為的，這一切從頭到尾根本就只是個假象，她被蘇晉所瞞，我又何嘗不是被他所欺。
「楚楚你別激動，你先聽我跟你好好解釋，我和蘇晉其實……」
「都到現在了還有什麼好解釋的！」顏楚忽的提高了音量，導致她剛歇下去片刻的咳嗽又劇烈的發作了起來：「咳咳……我親耳聽那孩兒稱你和蘇晉為爹娘，何況她的眉眼與你如此相像，縱然我是個傻子，咳咳……也該看出來你和蘇晉……咳咳……咳……你們……你們……咳……」
過於激動的情緒讓顏楚的咳嗽越發猛烈，我急忙去撫她的胸口卻被她一把推開，但她虛弱的力量只足以將我的手打掉，倒是她自己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承受不住的跌坐到床上，「咳……」又是幾聲劇烈的咳嗽，她抓起手絹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後拿到眼前來一看，手絹上竟是猩紅的血跡！
我驚得急忙倒了一杯水遞上前去，不顧她的抗拒扶住她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不管怎樣也不能因我傷了身體，你聽我說，其實我……」看著顏楚幾欲從眼眶裡湧出的淚水和唇邊的血跡，我一咬牙一跺腳便道：「其實我根本不是那孩子的娘親，這一切都是假的！」
說出來這句話后，我頓時如釋負重，而這句話也如一句強效良藥，讓顏楚的咳嗽在瞬間止住，表情震驚的望了我許久，才不相信的道：「你……你說什麼？」
一開始，顏楚的確是不信我的，但等我把這件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她，讓她知道錦兒之所以會稱我為娘親僅僅是因為那個莫名其妙的三月之約，她才漸漸將這件事情消化，臉上的表情也終於慢慢平靜下來，思索一陣后問道：「你是說，你與晉哥哥過世的妻子有著一模一樣的容貌？」
我嘆一口氣道：「此事我一開始也不相信，但蘇晉頭一回見到我時便將我錯認成他的妻子強行綁了去，她的女兒第一次見到我也以為我就是她的母親，就連見過蘇晉妻子的百里大夫也說我與那南宮留一模一樣，但如果不是之前因為欠了蘇晉的人情受他脅迫，我是絕不會做這種假扮別人娘的荒唐事的。」
見我一再澄清，顏楚雖然心有疑惑，但對我的話也不得不信，接過我手中的水杯緩緩喝下去一口，臉上竟顯出些歉意來：「姐姐，之前楚楚不知道事實誤會了你，方才那樣對你，實在是對不住了。」
「啊？沒……沒事，也怪我沒有早點把事實告知於你，你病成現在這幅樣子，也有我的責任。」
顏楚這前後天差地別的態度讓我有些反應不過來，但她能如此及時的扭轉對這件事情的認知，我總算是深深的鬆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剛剛松下來，又聽到她有些遲疑的道：「姐姐，事已至此，我與你之間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我能不能求姐姐答應我一件事？」
我預感到她要我做到的這件事並不是一般的事，但因著接連發生的一切讓我對她懷有愧疚，是以也不好再說什麼拒絕的話，只得點頭應道：「你說。」
她將水杯放回桌上，猶豫了片刻后雙目誠懇的看著我道：「你能不能……離開翠竹閣，離開帝都，越遠越好？」
我心中咯噔一聲，像是有什麼東西扯著我猛的墜了下去，表情難堪的看著顏楚，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
「姐姐，我知道我這個要求有些過份，但現在只有這樣做對我們大家才是最好的。」見我不應答，顏楚有些著急起來，一把抓住我的手，
「如果你剛才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你和晉哥哥之間除了交易之外根本就沒有其他多餘的關係，你也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裡，你也要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嗎？而且三月之期已經到了，晉哥哥他一定會還你自由的，如果……如果他不放你走，我去幫你跟他說，實在不行，我可以想辦法讓你逃出去。」
顏楚的語氣如此急切，看來是真的很介意我的存在，不過她話倒是一針見血，我與蘇晉的確是除了交易之外沒有其他多餘的關係，如果不是那一紙契約，我早就應該在琉璃盞得手之後與夏連一起回了燕南山。如今三個月既然已經過去，我還能有什麼理由繼續賴在這裡。
夏連一直說我是山野村姑，我怎麼配得上蘇晉那樣的身份，就像是雁南山與燕南山的區別，不管是陳貴妃還是顏楚，我任何一個地方都比不過她們。只是明明心裡明白這一切，向來行事果斷的我卻怎麼還是遲遲下不定離開的決心？
「姐姐？」見我不說話，顏楚越發焦急起來，竟然撲通一聲跪到我的面前懇求道：「姐姐，楚楚求你了！只要你在，晉哥哥是不可能把心思轉到我身上的，你也應該知道我有多喜歡他，就當是成全我們，好么？」
她這一舉動將我嚇得著實大驚，急忙扶住她道：「你這是做什麼？趕快起來，你可是堂堂公主，怎麼能對我下跪？」
「若不能和晉哥哥在一起，公主又有什麼用？姐姐，我一直以為晉哥哥一直不肯接受我的原因是不喜歡我，但現在我才知道一切都是因為他忘不了他已經死去的妻子，但既然那個女人已經不在了，他總要從過去中走出來，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為過去傷心難過，而但凡你在，但凡讓他面對你的容貌，他就只會一直深陷在過去中不能自拔，不過只要你願意離開，從此再與晉哥哥相見，他就會忘記過去和我在一起，你也可以從此自由自在，所以只有你離開才是最好的辦法。」
顏楚這一番話，讓我之前的猶豫漸漸煙消雲散，幾乎是在瞬間做出決斷，沉默片刻后冷靜的道：「你不知道，其實今天在見你之前，我就已經和蘇晉說好要離開翠竹閣，他也並沒有留我，即便你不說這些我都不會繼續留在這裡的。」
「真的嗎？」顏楚的臉上露出喜色，原本病怏怏的面容終於見得到幾分往日的風采。
我點點頭：「你先起來再說。」
顏楚坐回床上后，不等她開口說話我便道：「我已經決定了，立刻就動身離開，我也會如你所說，以後不會再與蘇晉見面，你儘管安心便是。」
顏楚的臉上多了幾分感激，「姐姐，你當初對我有救命之恩，現在又答應我這樣的要求，楚楚無以為報，我……」
我打住她的感激之言：「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當初救你，是受知照所託，而今日就算你不說這些，我原本就已經決定要離開的，你向來不欠我什麼，更不消提報答二字，只希望你能珍重自己的身體，莫要離落為你擔心。」
顏楚含淚點了點頭，柔聲道：「方才姐姐說……即刻動身離開，可是……」
「我既然已經說出，便不會食言，你大可放心。」
話已至此，便不必再多說，我早該曉得我與蘇晉之間從來沒有緣分可言，即便是有，也是孽緣，既是孽緣，越早了結越對大家都好，至於以後他怎樣，或者他與顏楚怎樣，從此再與我無關。
「奴婢見過先生。」
從床上起身準備離開時，門外響起阿綠的聲音，我與顏楚對視一眼，她神情有些緊張的看了看門外：「姐姐……」
這聲姐姐里的意思我瞭然於心，拍拍她的手后便迅速起身推開窗戶，一個縱身躍出窗。
我借牆將身子隱在窗戶旁，站穩后聽到顏楚柔柔的叫了一聲晉哥哥，而後響起另一個有些激動的女聲，小心透過窗縫瞧見顏楚與一個有些面熟的丫鬟握在一處，
「桐兒，你怎麼來了？」
顏楚和這個被叫做桐兒的小姑娘來來回回寒暄了幾句，我很快想起她是顏楚從兩涼國帶來的隨嫁丫鬟，在顏楚逃出宮之前一直是她在侍候，我還聽顏楚說過，當初就是多虧了桐兒假扮她掩人耳目，她才得以成功逃婚，是個極忠心的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