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屠戮
站在地獄的入口，那種感覺不過如此吧。
其實有時候麵對別人的死亡，甚至比自己真真切切的麵對死亡，更加讓人痛苦，更加讓人難以忍受。
當南天的槍口對準黑豹的眉心的時候，我的喊聲忽然鯁在喉嚨裏，因為我害怕我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聲音都會成為觸動這場屠戮的導火索。
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們的腦袋的時候，我第一次覺得無力。我的刀就在手裏，毫無用武之地。
“黑豹，等會兒你別管我，一定要衝出去。”我湊近黑豹悄悄地說。
特種兵在我的心裏是個神聖的存在，其上天入地的能力絲毫不亞於好萊塢大片中的超級特工。我覺得黑豹絕對有這個能力徒手奪下一把槍。
黑豹看了我一眼，目光深沉莫測，淺淡的笑意裏帶著的更多的是憂傷。
他摸了一下我的頭發，便回過頭，定定的盯著南天。
他這副表情在別人眼裏也許是臨危不亂淡定從容置生死於度外，可在我看來，卻怎麽看怎麽像破罐子破摔，在這個危急關頭，他竟然連掙紮一下都不肯。
我的心裏有莫名的涼意，然後我抓住了他的手，一笑，同樣的視死如歸。
與一個愛自己的人死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南天，我知道說什麽都沒用。“黑豹看著自己的弟弟，沉重的歎息了一聲，“你想要走的路，我沒辦法阻止你，但是你想要的東西，我不會給你。既然今天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方，我隻告訴你一句，我的所有秘密都告訴了一個人。你殺了她，什麽都得不到。”
說完，他用力捏了一下我的手，搖了搖頭，示意我閉嘴。
“好，很好，作為你的弟弟，我不介意送你去死。”南天獰笑了一聲，手中槍忽的一轉，啪的一聲。
我的身體猛然一顫，接著，我聞到了血腥味兒，一片熱呼呼的液體噴濺在我的臉上，我的大腦頓時一片空白。
“黑豹！”反應過來後，我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吼了起來，我的聲音甚至蓋過了劈裏啪啦的槍聲。
南天的那一槍正中眉心，看著黑豹頹然倒下，我的心疼痛欲死。
時間仿佛定格在了那一刹那，我根本不在乎周圍發生了什麽，天地間一片廝殺之聲，而我的心裏安靜的隻剩了黑豹頭上鮮血冒出的聲音。
當然，還有一切美好記憶碎裂的聲音。
等到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的時候，我還死死的抱住黑豹，沒有還手，也忘了還手。我的手上身上都是他的血，溫熱的血，變成冰涼的，鮮紅的血，變成了黑色。
半晌，我終於醒悟了過來。
我還活著，他們並沒有想殺我。
我顫抖著抬起頭來，目光隻一瞥。
我不敢再看。
我的一生中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多的血，那麽多的人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喉嚨裏，腦殼上，胸口，肚子上，到處是血，紅紅的，匯成了河，染紅了這片山頭。
黑豹的手下都是如日中天的年輕人，身手非常好，即使在這樣實力懸殊的情況下，他們也沒有讓南天占到太大便宜，一場仗打下來，南天的人損失也有大半，剩下的幾個也都掛了彩。
黑豹的身體在我的懷裏漸漸冰冷，我的心也跟著麻木了。
“嫂子，哀悼完了沒有？”
南天的話晴天霹靂般，灌入耳中，我猛然一震，目光瞬間凜冽起來，我隻斜睨了一下，便騰的起身，拿著刀就刺了過去。
“南天，我殺了你！”
我當然沒有聽到刀刺入心髒的聲音，因為我的手一下子就把南天鉗住了，他把我的手指一點點掰開，用力的掰開，我看著自己的手指變了形，巨大的痛苦瞬間和心底的痛苦混合在一起，我用盡全力大聲喊了出來。我的身上已經被冷汗浸透，額上的汗水很快模糊了我的雙眼。
“大嫂，我不想這麽折磨你！”
他一下把我甩開，拿出白色的手帕擦了擦手指上的血。
那是他親生兄弟的血，擦完了，他卻像垃圾一樣丟開。
“帶走！”他轉身，衝著旁邊幾個殘兵一揮手。
“老大，這些人呢？”
“挖坑埋了。”
說話的時候，他的臉上有一種奇怪的笑，這種笑，讓我非常的難受，我有些為黑豹不值。
他傾盡全力守護的親情，其實早就不存在了，在那天的眼裏，他隻是個妨礙他前進的絆腳石而已。
南天沒有殺我，而是把我抬下了山。一路上，我的手腳都被綁住，嘴裏塞了東西，粘上膠帶。我知道是黑豹的一句話救了我，為了那個秘密，南天不會殺我，當然也不會放了我。
一路上我乖乖的，沒有做任何的掙紮，我不再是當年的我，在任何時候都可以鬧個魚死網破，現在的我，不能。
我要留下命來替黑豹報仇。
我被他們塞進車裏，南天就坐在我身邊，我的目光在他的身上比劃了半天，覺得實在無機可乘，幹脆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其實這個時候怎麽可能睡著呢？
閉上眼睛，就是滿目的鮮血和黑豹臨死前看我的眼神。
“嫂子。”
“我不是你的嫂子，因為你從來沒有把黑豹當哥哥。”我閉著眼睛，一字一句緩緩道。
“好，很好，不過你一定想知道我為什麽要殺黑豹。”
我睜開眼睛看了看他，哼了一聲，立刻扭頭看窗外。
他有些無趣，還是絮絮的說來。
“夏喬，人走到了一個岔路口，就會麵臨不同的選擇，無論怎麽選擇，都沒有了回頭的可能。就像你一樣，其實自從你踏入孤兒院，不管你怎麽選擇，你都不可能回到原先幸福的夏喬，你就算沒有遇到魏院長，你也會遇到張院長，李院長。他們不是狼也會是狐狸，你在他們麵前隻能是一隻小白兔。”
“對不起，我打聽了你所有的過去，我本來想殺你的，因為看著黑豹傷心，我會很快樂。”
“可沒想到結果他死了，你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