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何以解憂唯有吃肉
顏蓉有點心不落忍。
六十多歲了,餓著肚子,一個人開車,回去也十一二點了。
再霸道,再言語刻薄,總歸也是女兒的奶奶。
正準備追淩母回來,淩向一把將她拉回屋裏。
“媽你看她幹啥,我要吃雞腿。”淩向反手鎖上門,雙手握著顏蓉的肩膀,推她進了廚房。
“還得一會,再等等。”顏蓉掀開鍋,嚐了嚐鹹淡。
淩向雙手環住顏蓉肩膀,將頭靠在她背上,低沉著聲音,喃喃道:“有你真好!”
顏蓉忽然定住了,拿著鍋蓋手被熱氣燙到了。
她“謔”的一聲,下意識地鬆開了手。
“燙手了嗎?”
淩向伸直胳膊,抓起顏蓉的手腕,直接拽到水龍頭下,用涼水衝洗。
顏蓉怔怔地看著淩向。
這像是患了精神失常嗎?
精神失常反應還能如此敏捷?
還知道燙傷要用涼水衝洗?!
該不會是裝瘋賣傻吧?!?!
顏蓉正琢磨著該想個什麽辦法試他一試。
淩向關閉水龍頭,拿起來吹了吹,道:“不會做飯就叫阿姨,不是摔了碗,就是燙傷手。”
“去洗手,吃飯。”顏蓉抽出手,關了火,開始出鍋。
“我餓,我要吃飯。”淩向雙手在床單上擦了擦,伸手從盤裏抓一塊雞肉。
“燙,燙呢。”顏蓉趕緊放下盤子,劈手奪下。
淩向一跺腳,哇的一聲哭了。
“我餓,我要吃雞腿。”
“好好好,給你雞腿。”顏蓉挑出雞腿放入碗裏給他。
淩向抱著碗,往地上一坐,狼吞虎咽地啃起來。
顏蓉驚呆了。
這還是淩向嗎?
過去的淩向,吃雞腿,不僅要洗手,還要戴上一次性手套。
雞腿要先去骨,再用刀叉切成小塊,然後才吃。
瘋了,瘋了,真瘋了。
淩向幾下就啃完了一隻雞腿,又端著碗過來:“我要!”
“好。”顏蓉端起盤子,將另外一隻雞腿和雞胸肉全夾到了淩向碗裏,又遞給他一雙筷子,柔聲道:“慢點吃,小心燙。”
“噢”淩向接過碗,又坐回原來的位置,低頭奮戰在食物中。
顏蓉鼻頭一酸,滾下兩行淚來。
究竟是什麽程度的傷害,能把淩向傷害到瘋?
又是怎樣的打擊,會把淩向打擊到精神失常?
ry?!
顏蓉正哭著,淩向又端著碗過來:“我還要。”
“好。吃點稀飯好不好?”
顏蓉怕淩向看到她流淚,沒往過轉身,另外拿了隻碗,盛了半碗中午的蔬菜粥,又撿了幾塊好肉和土豆放在碗裏,遞給他。
淩向沒接碗,探過半個身子似在窺視顏蓉的臉。
“拿著啊!”顏蓉把碗塞進淩向手中,轉身快步走進衛生間。
她擰開水龍頭,將臉埋在冰冷的水裏。
淩向敲著門道:“媽,你怎麽了?是不是爸爸又惹你生氣了?”
顏蓉抬起頭,看著鏡子裏的臉,對自己說:“我決不放棄”
是不放棄淩向,還是不放棄婚姻,又或是不放棄生活?
她也不知道。
唯一肯定的是,要想存活,就得吃得了苦,受得了罪。那些心裏的委屈、矯情,在吃不飽飯的時候,隻能通通拋之腦後,得用一雙手撐起生存的空間,奪取生存的機會。
顏蓉拉開門,看著一臉著急的淩向,努力擠出笑容:“飯吃了嗎?”
淩向半蹲下身子,瞅了瞅她的眼睛:“你哭啦?”
“何以解憂,唯有吃肉。吃肉去!”顏蓉抓起淩向的胳膊,拉著他回到廚房。
淩向端起碗,夾起一塊雞肉喂到顏蓉嘴邊:“啊,張嘴。”
顏蓉怎麽也沒料到淩向會喂她,生平第一次。
她看看筷子上的肉,又抬眼看看淩向。
淩向笑容可掬:“吃啊,可香呢!”
顏蓉張開嘴接了,心中百感交集,不知是酸楚還是歡喜。
近十年來,從未見過淩向這般關懷過自己。
心中正情意纏綿。
淩向又夾了一塊:“媽,你還吃嗎?”
“原來是喂老母親的!”顏蓉“唉歎”一聲:“你自個吃,吃完把碗洗了。”
淩向不可思議地看著顏蓉,似乎有點不相信。
“看什麽?洗幹淨了,洗不幹淨別睡覺。”顏蓉幾口扒拉完飯,起身去收拾床。
淩向吃完飯,乖乖地洗碗刷鍋,收拾廚房。
顏蓉非常詫異,但馬上又覺得特爽。
當媽的感覺真好,哈哈……
淩向我兒!
想到以後可以任意指揮淩向幹活,顏蓉心裏喜滋滋的,甚至都盤算起,回國以後,安排他去理發店當小工,為顧客洗頭。
現在是個看臉的時代,顏值即正義。
美發行業更是流行男造型師,淩向完全可以成為店裏的顏值擔當。
說不準,店裏的生意還能火上兩成。
顏蓉一邊興高采烈地幻想淩向手搭毛巾,站在洗發區給顧客洗頭,一邊洗衣服。
淩向跑進來,從背後環住她的腰,撒嬌道:“媽,我困了。”
“困了,洗澡睡覺啊,抱著我幹嘛?”顏蓉扭了下腰。
淩向反而抱的更緊了,胸膛緊緊貼在她的背上:“我想和媽媽一起睡。”
他嘴巴裏呼出的氣,燙的顏蓉渾身一激靈。
顏蓉用雙肘撞開他:“淩向,你幾歲了?”
她後麵是想說,多大了你還要老媽陪著睡覺。
誰知話還沒說,淩向又一次將顏蓉攬進懷裏。
“媽媽,你好自私!”淩向的臉埋在顏蓉肩頸間,悶聲道:“工作比我都重要嗎?”
顏蓉咬了咬嘴唇,暫時沉默了。
她想起戀愛時,淩向有一次喝醉酒,曾對她說過,小時候最羨慕的就是能有媽媽陪著睡覺。
淩母是九十年代下海經商,特別的忙,經常是半年六個月見不到人。
“好,睡覺。那你先洗澡!”顏蓉甩了甩手上的水,將衛生間讓給淩向。
淩向仍不撒手:“媽媽給我洗。”
顏蓉臉一沉:“自己洗!”
“不,你洗!”淩向堅持。
顏蓉:“你不洗澡,就不要睡覺。”
淩向扁著嘴,似乎就要哭了。
“洗!”顏蓉投降,心說:我這是造了什麽孽了?
“鬆手,轉過來。”
“不要”
“不把床單解下來,怎麽洗澡?”
“噢”淩向鬆開手,轉身背對顏蓉。
“咦!這結扣?”顏蓉摸著結有點狐疑。
她明明記得,打的死結,怎麽變成蝴蝶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