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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大婚,此生情長 (大結局下 兩

  第三百零九章大婚,此生情長 (大結局下兩萬更) 

  清寧回到百草閣之後,才發現那些絡繹不絕上門的侍女、裁縫們,幾乎要佔用去她大半的時間。 

  才知道那禍害所說的二十五日,並非其他,而是大婚…… 

  百草閣一眾喜氣洋洋,幾乎恨不得立馬就能到那一天。 

  閣主若是成了皇后,那這作為娘家的百草閣,名號豈不是更加響噹噹的了。 

  知影傷還沒好,便一直留在百草閣。 

  時不時幫著打理一些事情,畢竟……清寧一直都很忙…… 

  「這釵……做輕一點。」 

  「衣服可以不用這麼多層,真的!」 

  「還有.……其他人先出去吧,我頭疼!」 

  清寧在忍受了四五日之後,終於忍不住直接對著眾人說道。 

  這來來去去都幾乎要晃著她頭暈。 

  她知道成婚是件很麻煩的事情,但現在已經用光了她所有的耐心。 

  一種侍女面面相覷,接著給她試衣服那人卻是相當淡定道:「一生只有這麼一次.……」 

  「要盛重啊!」 

  知影從外頭進來,一時看到這滿屋子人的畫風。 

  也是有些接受不了,這些話聽得耳朵繭子都要出來了。 

  虧得少夫人這樣的脾氣還忍著,絕壁是真愛了。 

  「差不多了,今天先這樣吧。」 

  清寧拿下了那隻還在努力給她髮髻,卯足了勁要往母儀天下那個方向的手。 

  一眾侍女也是頭次遇上這麼不喜歡打扮自己的姑娘。 

  心下直嘆,娘娘好任性啊! 

  當下自然也不敢說什麼,默默的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你今天沒去找張賀吵架?」 

  清寧看到這丫頭,心情倒是瞬間舒展不少。 

  如果說這段時間,她註定是要被人看得熱鬧的。 

  那麼知影和張賀這兩個,絕壁就是碰到一起就會炸的活寶。 

  知影面上的笑容頓時就耷拉了下去,「和他有什麼好吵的,悶葫蘆一個,還是少夫人有意思多了。」 

  清寧一頭黑線,天天看她被這些個人圍著團團轉,很有意思么? 

  「所以.……你就打算一直占著他的房間了?」 

  她也是面色如常的問道。 

  之前在長風侯府那一夜,她偶然看見,那時候地方短缺,也沒什麼可說的。 

  可是這百草閣……還真不缺這麼一間房間。 

  這丫頭一面和張賀吵得天翻地覆,一面又心安理得占著人間的房間。 

  這心思.……一般人月是不太能懂。 

  知影聞言,氣焰頓時消了大半,悻悻然道:「是他說我睡過,他就不睡的!」 

  「哦」 

  清寧意味深長的一聲。 

  在看那丫頭時,明顯的有些不太自然了。 

  正是大好年華,不必同以前那樣刀尖上討生活。 

  從前的有些特點也就暴露了出來,比如知影.……脾氣火爆。 

  「以前也不見他有這個毛病的。」 

  她狀似無意的說了這麼一句。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知影追問道:「以前.……還有誰睡他房間過?」 

  這音量頗有些響了,還沒來得及離去的侍女們,紛紛抬頭看向了知影。 

  小姑娘忽然反應過來,抬眸看向她時。 

  清寧正微微含笑,看著門口的位置。 

  「問他。」 

  正走到了門口,還沒來得及開口的張賀,有些莫名道:「問什麼?」 

  「不關你的事!」 

  知影一抬眸,正看見張賀站在了那裡,當下頗有些沒好氣道。 

  來人也是一時不能理解,面色便黑了三分:「誰又問你!」 

  「你出去!」 

  知影同他吵架都吵成了家常便飯。 

  此刻當著清寧的面,也不在遮遮掩掩。 

  張賀眸色微怒,「不可理喻!」 

  這是在百草閣! 

  清寧也見這兩人吵的有些莫名其妙了,便開口打斷道:「找我有事?」 

  其實張賀還是一點很有禮數的下屬。 

  雖然在這種時代養成的男子大約都有這種習慣,但是自從那個名分定下來之後。 

  他便很少往她這裡來,一則一直都是人多不行的狀態。 

  二來,可能也是為了避嫌。 

  今日忽然出現在門前,必然也是有什麼正事的。 

  清寧原本是不想打斷他們繼續.……發泄的,只是怕這一時半會的停下不來。 

  錯過了什麼正事,可就真的不好了。 

  張賀聞言,調整了調整面色。 

  像是無視知影一般,朝著她道:「百里瑜又來了。」 

  那人自從那天出現之後,便一直逗留在永安城。 

  說什麼從前至交不少,想要一一拜訪,敘敘舊情。 

  清寧這裡,更是幾乎每日一來。 

  即便清寧也從來沒有要見他的意思,奈何這人耐心極佳。 

  百草閣的人一開始還冷麵一待,如今這見的多了,對方身份尊貴,又態度極好。 

  倒真的叫人好生為難起來。 

  只是清寧這裡從來沒有松過口,百草閣又是要打開門做生意。 

  百里瑜來了,總也不能拿掃把就把人轟出去了。 

  「這回買的什麼?」 

  清寧一聽是他,連微微皺眉都用不上了。 

  「十萬黃金,買了一株靈芝草。」 

  張賀忍不住看了一眼她的臉色。 

  這位百里王爺從踏進百草閣的那一日起,意思就再明顯不過。 

  人家根本就不是來買葯的,擺明就是來砸錢的。 

  這靈芝草雖然也是名葯,平常拍到千兩,已經是高價了。 

  這一位直接喊的十萬,方裕年紀大了,一時受不住這一位,常常來一個這樣的大手筆。 

  張賀才來多說一句。 

  「閣主.……是不是要見見他?」 

  從前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多年,從現在的情形來看,她也不必太過在意。 

  清寧除去一身累贅,好不容易才爽利一些。 

  一時便沒有開口。 

  謝依然死去多年,原主也已經不知魂歸何處。 

  就算百里瑜想要補償,要想盡一個父親的指責想,現在未免也太晚了一些。 

  「少夫人見他幹嘛!這樣負心薄倖的男人,難道還妄想,少夫人能叫他一聲爹?」 

  知影很是不屑道。 

  張賀狠狠的皺眉瞪她,眼裡明顯寫著「你插什麼話!」 

  清寧掃了這兩人一眼,拿起案上的一個錦盒便走了出去。 

  跨門而出的時候,還不忘留下一句「你們繼續!」 

  百草閣很熱鬧……有這兩個在,估計想不熱鬧也很難。 

  身後兩人一時頓住,四目相對,相看兩生厭。 

  不約而同的,便一同別開了眼。 

  多了沒多久,卻又都沒忍住,探下欄杆,去看清寧去了何處。 

  她下樓的時候,方裕正迎了上來。 

  面色很是糾結了一會兒,才道:「他還在那裡!」 

  方裕說的地方是百草閣頗為清凈的一處,葯香幽幽,迴廊雕畫。 

  清寧托著手裡的盒子,徑直朝著那處走了過去。 

  藥師正忙碌著手裡的活計,迴廊處百里瑜淡淡回首,猶如隔世而來之人。 

  「你來了。」 

  那是一種完全肯定的語氣。 

  某種程度上和秦惑有一些相似,細細看來又是完全不同的。 

  那禍害習慣將一切都算的透徹,而百里瑜……是在賭,用時間金錢來賭。 

  她必定還是會來見他一面。 

  清寧面色清淺,「洺王將百草閣當做了銷金窟,不知府中王妃要作何感想?」 

  手裡的盒子很輕,此刻正在幽幽的打著轉。 

  她沒有看那人的面色,好像只是悶了出來透口氣,碰巧路過一般。 

  「本王.……沒有王妃。」 

  百里瑜頓了頓,才說出了這麼一句。 

  這下,倒是清寧頗有些難以相信了。 

  難道是.……東臨現任的那一位,怕他妻室勢力太廣,這才杜絕了他娶妻的可能。 

  畢竟百里瑜是曾經是盛極一時,可能性也不是沒有的。 

  「本王曾答應過你娘.……一生只許她一人情深。」 

  百里瑜說這話的時候,眼中流露出極其濃重的憂傷。 

  越是這樣的目光,清寧卻越發的不想看他。 

  這種人從來就不知道自己的一句承諾,會給深愛他的女子帶來怎樣的浩劫。 

  偏生他還覺得自己情深不移,一切都是天意弄人。 

  「這些你可以自己和她說。」 

  人死之後一切都作雲煙過眼,如今同她說這些又又什麼用? 

  「卿寧!」 

  百里瑜滿眼傷痛的看著她。 

  「我從未想過辜負你娘親.……只是……只是……」 

  後面的話卻好似也很難說出口了。 

  清寧的耐心從來都不是那好,索性打斷他道:「負了就是負了,其他的都不必多說了。」 

  即便有千百個理由,捨棄自己深愛的女子。 

  猶其是那女子還懷了他的骨肉,在這種女子必須三從四德,否則無數種枷鎖伺候的年代。 

  被捨棄和同面臨死亡,是完全沒有區別的。 

  若是謝依然當年沒有下嫁給阮梁樺,謝家又如何能容忍一個,敗壞家聲的女兒留在世上。 

  受人指指點點,讓謝家成為別人的笑柄。 

  「這是她留下的東西。」 

  清寧徑直將手上的東西遞給了他。 

  那是謝依然在清心閣里留下的幾本詩稿,裡面的字跡並非出自同一人。 

  能留在身邊如此之久的東西,必然也是有些紀念意義的。 

  她留著沒有絲毫的作用,還不如一併給了百里瑜。 

  「洺王這幾日送給百草閣的銀兩,我會讓賬房清算之後,如數送回。」 

  既然不打算有任何的牽扯,那些所謂的便宜。 

  她自認也是不屑占的。 

  百里瑜握著錦盒的手明顯的有些發顫,望著她道:「那些.……便當做是本王給你的嫁妝吧……」 

  「不必了。」 

  清寧轉身離去,她不是原主。 

  用不著這個消失了這麼年的父親,來補償什麼。 

  再多的銀兩,再好的一切,都已經給不了那個逝去的人。 

  「卿寧!」 

  身後百里瑜忍不住喚了她一聲。 

  「那年.……那年,本王是想留下的……」 

  而她離去的腳步沒有半點停頓。 

  百里瑜摩挲著手裡的錦盒,眸中滿是痛苦之色。 

  那一年.……她的父兄欲置他於死地,連夜逃亡而出,直到邊境,才被舊臣發現撿回了一條命。 

  後面多年被軟禁國中,重獲自由之時,一切已經恍若隔世。 

  奈何佳人已逝.……有些話是此生都沒有辦法說出來的。 

  過去的.……便只能存在於自己的過去。 

  百里瑜去后不久,清寧站在迴廊下靜靜的看了一會兒。 

  其實誰人沒有苦衷,只不過一切都已經來不及彌補。 

  她不想代替原主做些什麼。 

  因為不管百里瑜對她多好,原主都不可能感受的到。 

  更何況到了現在,她本就不需要別人這樣無緣無故的好了。 

  下了樓,索性就出門透透氣。 

  秦惑如今很忙,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個所謂的忌諱。 

  雖然兩人都不是什麼講規矩的,但是在這方面到是有種無言的默契。 

  秋意漸濃,落花別枝滿地翻飛。 

  好不容易將一眾人都甩開了,她隨心隨性的走著。 

  不一會兒竟然站到一片廢墟的阮家面前,已經有人開始著手重建了。 

  這會兒正在搬運用料,這塊地方位置極好,自然是不可能就這麼荒廢了的。 

  底下的那些通道也被那一場大火如數燒塌了,從前門可羅雀的阮府,很快就翻新做了他人住處。 

  許是清寧站的有些久了,有些管事模樣的上前問道:「姑娘可是找人?」 

  頗是和氣的模樣 

  這阮府的人除了早早被送走的趙姨娘母子,其他的都做了這一處的火中亡魂。 

  其實她也沒有什麼要找的。 

  搖了搖頭,便轉身離去。 

  「既然來了,不妨一道喝杯茶吧。」 

  卻是百里瑜站在身後,緩緩開口道。 

  他的眸色有些紅,看著她的時候,仍舊想笑一笑的。 

  「你要住這?」 

  清寧此刻見到他,一時不免有些驚詫。 

  這地理位置雖然好,但是誰都知道那一夜,阮府死了不少人。 

  大多都是無辜枉死的,用民間傳言來說,就是夜裡容易鬧事兒。 

  但是這人顯然不是偶然的買到了這一處。 

  「此處曾有故人。」 

  百里瑜這般開口道:「你用午膳了嗎?」 

  清寧覺得被他這樣看著,一時有些不自在。 

  分明對方還是個不到四十的男子,因為長相俊美的緣故,看起來反而更加年輕一些。 

  可對方用這樣一種,慈父看女兒的眼神。 

  而且帶著那麼一點小心翼翼,生怕被拒絕的神色。 

  感覺還.……真不是一般的怪異。 

  「沒有。」 

  清明簡單明了的答道。 

  那人卻忽然鬆了一口氣,柔聲道:「那本王帶你去。」 

  清寧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退化成了一個幼童。 

  當下看著這樣的百里瑜,卻是多有有些不好拒絕。 

  只好自己先往外面走了。 

  她前世也不曾見過父親,不知道那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會不會偶爾想起還有她這麼一個女兒。 

  最後還是在洛社閣坐下了,清寧面上沒什麼表情的坐著。 

  百里瑜卻已經十分利落的點了一桌菜。 

  看起來,比清寧還要熟悉著永安城許多。 

  便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從前.……在永安的時候,你娘喜歡這一家。」 

  百里瑜對著別人,還是一派優雅氣度。 

  但見清寧看著他,便不由自主的解釋道:「也只有這裡同從前沒什麼變化了。」 

  從前那些人死的死,隱退的隱退。 

  說是故人滿城,說起也沒有幾人。 

  「我不是你女兒。」 

  清寧看著他,很是認真道。 

  百里瑜給她夾菜的動作就這樣頓在了那裡。 

  她繼續道:「她已經走了很久了。」 

  莫名的,聲音便化了幾分清冷。 

  「就算你住在那裡,謝依然也不可能回來,那些事都已經過去十六年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清寧有些時候,也有覺得自己直接的有些傷人。 

  只是這些話不吐不快。 

  不管百里瑜怎麼做,都不可能回到從前,彌補些什麼了。 

  而她,即便是佔據這原主的軀體,也不該就這樣享受別人愧疚而來的善待。 

  百里瑜將手上的動作說完,慢慢的飲了一口茶。 

  才開口道:「本王知道。」 

  「你不願意認本王,這是情理之中,本王不會強求什麼。」 

  他說的這樣憂傷,只是看著她繼續道:「至少.……至少讓本王看著你出嫁,哪怕只是當個普通賓客.……」 

  清寧自然也知道穿越這種事,並不是誰都可以像秦惑那樣無條件相信。 

  接受能力又強的。 

  當下也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只埋頭吃飯便是。 

  就當……就當替原主感受一下和父親一起吃飯的氛圍吧。 

  不管怎麼說.……比那個假阮梁總要好的太多不是嗎? 

  其實兩人都不是多話的,從前百里瑜是出了門的話少。 

  今日對著清寧,基本上已經是極大的突破了。 

  便一直給她布菜,然後說些由來什麼的。 

  一頓飯吃下來,倒也還算正常。 

  直到清寧實在覺著已經吃不下了,才放下碗筷道:「好了。」 

  「你太清瘦了些。」 

  百里瑜這樣說道。 

  其實他自己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只是清寧實在說不出這樣的話。 

  直道:「你還是回東臨去吧。」 

  從前對北溱做的那些事,總不能是過去就忘了。 

  再者說,一個東臨的王爺定居北溱都城。 

  是個正常人都會覺得不正常。 

  故人已去,故地重遊只會徒添感傷而已。 

  已經過了這麼多年,非要這麼為難自己又有什麼意思。 

  「本王知道。」 

  百里瑜只也直說了這麼四個字。 

  此刻卻有些笑容道:「那一處的清心閣,原本是本王向北溱先帝求的府邸。」 

  也曾想過就此終老,再不問那些世事。 

  只可惜.……向來是造化弄人。 

  清寧朝他頷首示意,而後踏門而出。 

  走了一段李,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 

  難道……謝依然當年下嫁阮梁樺,還有這麼一個原因在? 

  後來紅顏薄命,便是死也是死在了清心閣。 

  算了…… 

  那些事本來也就不是她該參合的。 

  前塵往事俱往矣,再回首已是憶芳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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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日不見,吾心甚念,夫人亦當如是!」 

  影衛們一時間空閑下來,便包攬了替主子送信的活計。 

  清寧每日一睜開眼睛,便能看見某個影衛掛在窗頭。 

  倒也不敢越過一步,只等她醒了,才飛似得將東西呈上。 

  其實從來都是短短一兩句話。 

  閑談而已,卻莫名的叫人感覺到溫馨。 

  一連過了好些天,便連清寧也覺得這個二十五日。 

  真是漫長的有些過分。 

  「您可要回?」 

  影衛立在枝頭等她回話。 

  清寧將那最新的一封握在手中,搖了搖頭。 

  只有這個時候,才發現自己的字這麼不好看啊! 

  「主子說了,不嫌你的字丑!」 

  那影衛忍著笑,很是本分的轉達道。 

  這會兒許多隱蔽處的笑聲便安奈不住,一同傳了出來。 

  清寧鳳眸半斂,揚手揮出一排銀針。 

  底下便無端的多出了好幾個影衛,相互拉扯這才站穩。 

  紛紛行禮道:「皇後娘娘喜怒。」 

  臉上的笑容卻怎麼也壓不住,貓著腰退散了。 

  清寧轉身,將手中的那一封放入錦盒之中。 

  滿滿的一疊,並無多少纏綿句子,只是看到的時候,不知不覺的心中歡喜。 

  那是新世紀的時候,那些通訊便利的東西無法給予的寧靜。 

  墨香幽幽,經久不散。 

  兩心相守,百年長安。 

  於是今日過來侍候的宮人們,便覺得這位未來的皇後娘娘。 

  這日里,異常的無精打采。 

  試衣、綰髮、誦文幾個流程走下來,幾乎都沒了什麼厭倦之意。 

  似乎還有些異常配合的積極性。 

  當下也是又驚又喜,都忍不住有些懷疑今日的太陽,是不是從西邊升起的了。 

  清寧自己倒是沒有發覺什麼,只是底下一幫侍女們。 

  一副感動不已的模樣,也是有些不明所以。 

  唯一的想法就是,成親很麻煩。 

  猶其是嫁給君王,更是麻煩中的極端。 

  好在,一生也只有這一次。 

  否則,她還真是覺得生無可戀。 

  一旦加入其中,這一日便變得十分的快。 

  等到入了夜,這些個忙忙碌碌的宮人們都各歸各位。 

  便連知影和張賀的每日一吵,都已經落幕,偌大的百草閣都籠罩在明月夜下。 

  還有三日…… 

  這場漫長難熬的二十五日,便到了盡頭。 

  清寧原本是已經很困了的,吹滅了燭火,枕在榻上。 

  明月照進小軒窗,裝著秦惑書信的錦盒,便放在了枕頭。 

  如此,竟一時有些睡不著了。 

  自從同那禍害同處一處之後,兩人其實都沒有分開很長的時間過。 

  在西橫的時候,原本覺著在西橫的時候。 

  就已經是最難熬的了,如今看著大婚之日近在眼前。 

  她卻有些輾轉反側,難以入眠。 

  兩人一向都隨行慣了,這次真的遵從那勞什子習俗。 

  大半個月不見了,還真有那麼一點,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意味。 

  這話雖然不說,旁邊的人卻也是看的真切。 

  明裡暗裡的取笑了一番。 

  她卻也覺著,自己大約是有些瘋魔了。 

  外面的風聲有些大,落葉蕭蕭的,幾乎可以看見它們在風中飛舞的聲音。 

  清寧摩挲著那些墨跡,頭次發現,想念這種東西,真有些難以抑制。 

  只是這大半夜的,她若是進宮。 

  應該會被當成神經病吧! 

  只是想想,她自己便不由得微微上揚了嘴角。 

  忽然想起第一次進宮的時候,也是大半夜,在城外三里坡。 

  正鬧的厲害,那禍害一把拉著她就往長明宮去了。 

  只是後來……若是秦惑不把她摔的那麼慘,大抵還能多些好感。 

  心下想著那廝,從前也是蠻奇怪的一個人。 

  想著早些睡,免得明天還有沐浴焚香,還有些好些事。 

  她躺著躺著,思緒卻越飄越遠。 

  頗有些收不回來了。 

  窗外樹枝輕聲攢動,卻似乎又與風聲過境有些不同。 

  清寧了無睡意,索性起身,推開半掩著的小軒窗。 

  只是剛一伸出手就被人握住了。 

  秦惑足下點枝,長身玉立於此。 

  身後是星空萬里,落葉飛卷其中。 

  一身玄衣被籠罩於月華之下,衣袂翩飛之間,猶如鍍了一層明月之暉。 

  「我方才在想,你還要在榻上翻來覆去多久,才會過來。」 

  清寧被他一拉,險些整個人都撞在他下巴上。 

  秦惑卻藉機,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淺淺淡淡的,訴說這些時日的思念。 

  清寧不禁揚唇看向了他,「你怎麼來了?」 

  「這是問我,怎麼才來?」 

  這禍害的理解能力一向都十分的驚人。 

  她此刻也不辯白了,反正不管說什麼到了最後,總也是他贏。 

  清寧微微往後仰了仰身子,這才看清了他的裝束。 

  鳳眸不由得有些詫異道:「你……」 

  秦惑覆了一條白色捲雲紋的髮帶,正遮住了他的眼眸。 

  此刻隨風飛揚著,翩翩欲飛。 

  她欲伸手去扯,只是剛做出這動作。 

  秦惑此刻卻準確無誤的,握住了她伸出的素手,握在掌中。 

  細細握在手中,摩挲著。 

  如此的細微的動作,清寧卻忽然察覺到了他有些不同以往的灼熱。 

  「這樣就看不到你了。」 

  秦惑這樣說道。 

  清寧鳳眸里卻忽然笑意流轉。 

  所以就不算壞了規矩是么? 

  她想說,這禍害真的好……幼稚! 

  但是這時候,怎麼就忽然說不出來? 

  「我同你說話,想聽到你的聲音,便是一日一天,一時一刻,都等不了了。」 

  他這樣無奈。 

  兩人隔著一扇窗,秦惑的眼眸覆著飄帶。 

  清寧看不見他的眼睛,卻忽然吻住了他的薄唇。 

  「我也是。」 

  再沒有比這更難熬的幾日了。 

  秦惑擁著她,足下輕點這枝頭。 

  她幾乎要傾了半個身子出來,倚在秦惑身上。 

  唇齒交纏處,風也輕柔,落葉也沒了聲響。 

  滿身月華,唯有待君來。 

  此刻百草閣若是有個人起夜,定要將這場景畫成圖。 

  流轉出去,也能賺個一生富貴的銀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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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做了那麼久的準備,真到了大婚的那一日。 

  禮儀規矩之繁瑣,還是讓清寧大開了眼界。 

  一層層的婚服加在身上,清寧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到是活的,還是個衣架子。 

  到底是心中歡喜期盼更多一點,這些東西也很快就在琴瑟在御的同時。 

  緩緩的淡了下去。 

  知影在身側很是貼心道:「娘娘放心,主子能脫得.……」 

  清寧正坐在梳妝台上,讓侍女梳著髮髻。 

  聞言,不禁抬眸掃她一眼。 

  這丫頭,不知道是不是和張賀鬥嘴斗多了。 

  說話也越來越口無遮攔。 

  知影悻悻然的當做沒看到,笑道:「今日大喜,望娘娘切莫同小的計較。」 

  她這樣討巧,退去一身殺氣的時候。 

  才會有符合這個年紀的俏皮模樣,一屋子的侍女忍俊不禁。 

  若不是知影的傷還沒好,今日定然不會鬧的這樣斯文。 

  影衛中的女子極少,那些個男子就是想要湊熱鬧。 

  也沒有她這樣方便,自然之友望洋興嘆的份。 

  又知道清寧今日,定然不會計較這些。 

  可不就是卯足了勁兒,歡歡喜喜討個彩頭。 

  「娘娘!這畫可要帶進宮么?」 

  一旁整理東西的侍女,卻在此刻開口問道。 

  正說著話的時候,手中的畫軸脫手而出。 

  一副栩栩如生的桃花美人圖,就這樣出現在眾人眼前。 

  那一日煙霞山的桃花流水宴,成就了秦惑同她的牽絆。 

  這畫卻.…… 

  清寧鳳眸微頓,那桃花樹下,落櫻如雨。 

  輕拂袖上落花的那人,可不就是她。 

  時間彷彿定格在那一年,她還是容貌有缺的阮二小姐。 

  受人恥笑,諸多挑釁。 

  那侍女似乎才想起來一般,有些委屈道:「前兩日銘州的徐然徐大人派人百里加急送來的,只說娘娘大婚之日,必然賀禮無數,他唯有此畫,早先兩日權當禮輕情意重,可是奴婢一忙給忘.……」 

  她說著就便要跪了下去。 

  「算了。」 

  清寧揮揮手,隱約記得…… 

  那日桃花流水宴上,徐然所做的那副圖。 

  美人圖上無美人.…… 

  「放起來吧。」 

  那奴婢連忙起身,將畫收了。 

  畫軸緩緩合的一剎那,一向遲了的,便入塵封之中。 

  只是清寧不曾知道,那桃花宴的美人圖。 

  是有為伊傾心之意…… 

  而後知道,已是數十年後。 

  兒女繞膝,笑問當時事,何以傾君心? 

  何以兩相知? 

  琴瑟之聲圍繞四周,一眾人都忙忙碌碌的。 

  清寧的青絲被侍女綰起,鳳釵搖曳生姿。 

  從衣襟蔓延至袖口的鳳紋,幾乎鮮活欲飛。 

  一眾侍女們笑語盈盈的說著吉祥話,手上的動作卻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 

  一向素麵朝天的清寧,此刻也被輕點妝容。 

  清冷眉目化開之後,更添容顏絕艷。 

  屋外有人腳步聲徘徊,在這人生鼎沸之時,略顯微弱。 

  可她此刻還是感受到了。 

  知影湊上前道:「要不,屬下去.……」 

  清寧微微斂眸,後者會意便住了口。 

  幾乎是同一時間,小侯爺的聲音便在門外響起。 

  「你去看看皇嬸還有什麼要準備的。」 

  聲還未落下,那姑娘便被他退了進來。 

  少年站於門外緩緩作揖行禮,聲音清越風流。 

  「侄兒拜託了。」 

  屋內的看不見的那少年模樣,此刻也想象的出來。 

  一向不羈慣了的小侯爺,這樣彬彬有禮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清寧沒有回頭,卻也從銅鏡處。 

  看見了知暖低著頭,盡量降低存在感的走了上前。 

  小丫頭習慣性的接過了一旁侍女手中的玉梳,緩緩拂過她的青絲。 

  那樣的小心翼翼,便好像連呼吸聲都不敢抬過。 

  生怕重一點,就讓清寧惱了她。 

  知影站在那裡斜眼看著,因為清寧一直沒有出聲。 

  做下屬的,自然也不好喧賓奪主。 

  一眾侍女來來去去,卻盡然有序的進行的一切。 

  清寧頭正重著,那雙小手適時按了按她的眉心。 

  主要是因為今天這衣服繁複的,她做任何的動作都有些慢了。 

  知暖的手勁兒很輕,緩緩在她眉心揉了開來。 

  卻依舊不敢開口說話,兩人的現在的氛圍,倒還算過的去。 

  只是一開口,未免就有了幾分尷尬。 

  那些發生過的事情,並不是不提,就可以忘記的。 

  清寧看著我銅鏡里,咬唇站著的小姑娘。 

  心下不由得生了幾分溫軟,輕輕將她的手拿了下來。 

  「你如今也不必做這些了。」 

  知暖聞言,眼眶一紅便要跪了下去,「小……」 

  剛開口喚道一般,卻又想起,她們之間早已經不是主僕關係了。 

  清寧眼疾手快的托住,小丫頭馬上要跪下去的身子。 

  兩人不由得對視了一眼,一切便好似回到了初見時一般。 

  她是阮家那個受人恥笑的花痴二小姐。 

  她是凄風苦雨仍舊不離不棄的忠心小丫頭。 

  來這異世之後,和清寧在一起時間最長的不是那禍害。 

  而是這朝夕相處,眼眶一紅就知道她要掉幾顆金豆豆的知暖啊。 

  知影在一旁看得泛酸,「謝闌珊謝小姐,娘娘的意思是,以你現在的身份只要好好做個賓客就可以了。」 

  要是不想知暖出現在這裡,清寧一開始的時候,也就不會讓人進來了。 

  清寧一語被挑明了心思,當下也沒有多言。 

  以她現在的情況,長時間扶著知暖,顯然也是不太現實。 

  當下便慢慢放開了。 

  「姐姐.……」 

  知暖聲音弱弱的,喚出口的時候。 

  不由得偷偷的看了一眼她的面色。 

  清寧轉身對著銅鏡,不咸不淡的「嗯」了一聲。 

  之前在阮家的時候,她就曾經說過。 

  讓知暖不必一口一個小姐,事實上,她對知暖,也一直如同姐姐一般。 

  待這小丫頭,多少是不同旁人的。 

  低著頭的知暖,一直有些難以置信的紅著眼睛看去。 

  不由得又喚了兩聲。 

  「姐姐.……」 

  「姐姐。」 

  一聲比一聲吐字清晰,還帶著難以壓制的雀躍之意。 

  清寧看著銅鏡里的小丫頭,如此模樣,唇角微微揚起。 

  謝家的那些事,同這丫頭又有什麼關係呢? 

  跟在身邊這麼久,到底也從沒有做過真真意義上要傷害她的事情。 

  就算是從前有那麼一點別的心思,卻到底是向著她的。 

  高門府邸,百年世家的那些事,又怎麼算到這麼一個小姑娘身上呢! 

  知影見了忍不住道:「喂……你今天可別在這哭啊!」 

  到底也沒有說什麼傷人的話。 

  只是看著,忍不住跟著揚起了笑。 

  外面的鐘鼓之聲不絕於耳,禮部的樂文到現在也沒有念完。 

  清寧的青絲換回了小丫頭來盤弄,一時又舒服了不少。 

  這般聽著,顯然便要睡著。 

  小翁主便在這個時候,進了門來。 

  笑語盈盈道:「願皇嬸容顏不老、風華永固、兒女繞膝、子孫滿堂.……」 

  清寧被她一股腦兒說的完全沒有了睡意,抬眸看去時。 

  正是一襲胭脂色羅裙的小翁主站到了跟前。 

  當真是青春年少,笑顏明媚。 

  「我來同皇嬸沾沾喜氣。」 

  她這樣簡單直接說道。 

  清寧聞言,不由得笑問道:「怎麼,你也想嫁人了?」 

  不過十五歲而已,這古代的女孩子還真不少一般的早熟。 

  她這樣一問,知暖知影便一同朝著小翁主看了過去。 

  眼中不乏笑意。 

  小翁主卻橫掃了她們一眼,「我就是想了又如何?有本事你們不要同我搶這喜氣。」 

  說罷,親昵的上前挽著清寧的胳膊,輕輕的晃了兩下。 

  一副撒嬌到底的模樣,「皇嬸皇嬸,我也好想成親啊!」 

  清寧忍俊不禁的笑開了,一點胭脂色,徐徐舒展開來。 

  眉眼生華,明艷不可放眼。 

  一時倒叫原本偷笑不已的兩個小丫頭,移不開目光。 

  只道是清冷眉目,叫人見之忘俗。 

  卻原來,心生歡喜,便又是另外一番美景。 

  清寧靠近了小翁主些許,徐徐開口道:「那我去問一問十一?」 

  十一兼職做了容王府的管家好幾年,今天正好也在這裡。 

  影衛們又聽力極好,這會兒喊一聲,片刻便能到了眼前。 

  這聲音不重也不響,卻偏生叫屋內幾人都聽了個真切。 

  原本目光含笑的小翁主,一瞬間便鬧了個大紅臉。 

  站直了身子,不由得有些無奈道:「那個榆木腦袋!」 

  幾人原本還以為她要埋怨一番的。 

  這段時日一來,小翁主的意思,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只不過那十一嘛.…… 

  「我自己去!」 

  末了,也只是憤憤的說了這麼一句。 

  清寧忍不住,別開頭不看小翁主,一臉憋屈的委屈樣。 

  小翁主見狀,便真的往門外去了。 

  留下幾人頗有些好笑的看著,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說話。 

  便又見她折了回來,臉上紅暈未消,卻頗有些糾結道: 

  「我娘親不問塵世了,今日來的那個.……」 

  這話還未說完,珠簾輕挑處。 

  有一華衣美婦站到那裡,容顏絕艷之中更添幾分貴氣。 

  看著也不過是二十齣頭的年紀,只是周身的氣質,卻叫人難以忽視。 

  清寧回頭看小翁主的時候,正看見了這麼一個女子。 

  特別是對方在一日身著正紅之色,看著她的眼神,似乎還帶了幾分特別的探究之意。 

  門前的牽引嬤嬤們,紛紛行禮道:「蓉公主!」 

  清寧在聽到這個稱呼的時候,不由得眸色微動。 

  雖然只聽到一次,但是至今……記憶猶深。 

  秦可蓉站在珠簾攢動處,頭上鳳釵輕輕晃動著。 

  一般站在陽光下,一般處於暗處,不發一言已是美人如畫。 

  一雙凌波目與她對望時,偏生又多了幾分凌厲模樣。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有的氣勢,一眼便知。 

  「啟稟娘娘.……」 

  略有年紀的嬤嬤正開口到一半。 

  清寧便發現秦可蓉的目光一沉,只是一閃而過的剎那。 

  很快就恢復平靜如初,就這樣同她對望著。 

  一個安坐著,一個靜站著。 

  兩廂都沒有開口,卻已經足夠讓屋內人,壓力頓生。 

  還是小翁主走出來笑道:「皇嬸,這位皇姨娘,皇叔一向喚她三姐的。」 

  只短短的一句話而已,少女淺笑盈盈。 

  卻已經將身份表明的極其明白。 

  清寧緩緩站起身,拖尾的鳳尾群華麗非常,卻也十分累贅。 

  因為她的這個動作做得十分平緩,甚至都足夠秦可蓉的面色變幻幾輪。 

  最後.……還是那一副貴氣逼人,傲視眾人的模樣。 

  「三姐。」 

  她緩緩站定,語氣淡然的喚了一聲。 

  說她是秦惑的姐姐,清寧是相信的。 

  但是這位姐姐……似乎並不是那麼簡單的人物。 

  秦可蓉看了她一會兒,許久才開口道:「你跟我來。」 

  這並不是什麼商量的語氣,而是近乎一種吩咐。 

  聲還未落下,她已經自己先走了出去。 

  知影當下的面色很是糾結道:「這.……這人還是不要多說了。」 

  知暖聞言,不無憂色的看著清寧。 

  屋內的氣氛一時十分之詭異。 

  清寧鳳眸輕揚,好像也從來沒有事情是真正順遂的。 

  對方既然會挑在這種時候,來同她說些什麼。 

  那麼清寧,又怎麼能枉費了別人一番苦心。 

  她面色如常的開口道:「你們忙吧。」 

  自己卻走了出去,這一處人多嘴雜。 

  那位蓉公主要說的,必然不會是什麼可以隨便往外傳的東西。 

  「皇嬸.……」小翁主忽然拉了拉的袖子,「她……」 

  清寧微微一笑,並無什麼受到影響的模樣。 

  小翁主反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了,任由手中的雲袖飄離,緩緩走向那合歡樹下。 

  花開正艷,花瓣粉嫩嬌艷,花蕊卻點胭脂紅。 

  緩緩落在秦可蓉身側,美人靜立,落花別緻。 

  滿耳琴瑟鼓聲,熱鬧非凡。 

  這一處,卻好像格外靜謐一般。 

  清寧一身火紅嫁衣,鳳紋如灼,站到這一處,正是應景之至。 

  「我不是他姐姐。」 

  秦可蓉開口的第一句,便是如此。 

  清寧當下卻並無多少驚訝之意,只道:「對他而言,你只是姐姐。」 

  這位蓉公主比秦惑並沒大幾個月,幼年的時候,父母皆是為國戰死。 

  便為先帝所收養,不但封了公主,更是養在膝下。 

  同那禍害說是青梅竹馬也不為過。 

  「我聽說過你。」秦可蓉看著清寧,眸色不知不覺中加深了幾分。 

  「阮家二小姐、洺王之女、還是什麼?」話中不乏其他深意。 

  「有勞鳳后挂念。」清寧也不遮不掩的答道。 

  北溱的蓉公主,東臨的鳳后。 

  身份從來都是越發尊貴,說起來還是讓人有些眼熱。 

  她雖然只聽過這個名字一次,卻也情不自禁的了解一番這位傳奇女子的資料。 

  略略掃過一眼,卻多少記得了一些。 

  眼前這女子同風長華不同,她是切切實實的存在秦惑生命里過的。 

  那些從前,她無法抹去,也不必去深究什麼。 

  只看眼下,既然再無牽扯,自然什麼都不必多言。 

  「看來你是早有準備了。」秦可蓉輕輕拂去發間的落花,動作輕柔。 

  語氣也是不太好的。 

  「偶然而已。」 

  清寧揚眸看她,「還是鳳后覺得,我該準備什麼?」 

  一個遠嫁他國的公主,東臨的鳳后。 

  在沒有東臨帝陪同的情況下,隻身回到永安。 

  不管從哪一個方面想,都不是那麼的正常。 

  秦可蓉聞言,卻輕笑道:「本宮以為你知道。」 

  那是一種近乎得意的神色。 

  那些年月里,並沒有她的存在。 

  清寧搖搖頭,發間的鳳釵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她面上並沒有什麼所謂道:「我不必知道。」 

  也用不著用什麼本宮、什麼身份來壓別人一頭。 

  但是對方顯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反而是在她說出這話之後,眼中出現了些許輕蔑,目光掃在她身上火紅的嫁衣,便是紋路,都細細看過一般。 

  「這身鳳袍原本應該是本宮的!」 

  秦可蓉袖下的輕攏,語氣近乎施捨;「走到今日,很辛苦吧。」 

  鳳袍加身,傲視群芳。 

  清寧卻顯然聽出了她說的那個辛苦,意思有那麼一些不同。 

  當下還是微笑道:「比不得鳳后!」 

  對方卻在聽見這話,面色幾不可見的扭曲了一下。 

  此刻卻還要保持著十分大氣的模樣,看著她,這會兒也只能是看著她說不出話了。 

  六年前的那場大戰,在秦惑沒有出現之前。 

  是以北溱三公主秦可蓉和親東臨,作為結束曲的。 

  都說美人傾國,這一位在當時也可算傳奇女子。 

  若是她肯等一等秦惑,或許今日……還真沒有她什麼事了。 

  只不過這世上,從來都不存在什麼或許。 

  兩廂站了一會兒,秦可蓉的表情卻忽然又平靜了一些下來。 

  「你知道阿惑的封號為何是容王嗎?」 

  話並沒有一次性說完。 

  留下一半給人猜的方式。 

  阿惑……容王! 

  清寧一直都十分……十分的不喜歡。 

  而且這個問題,由秦可蓉說出來的時候,還真不是一般令人不悅。 

  當下對著這個女子,又不能因為這些失了分寸。 

  面上只是淡然而沉靜道:「他做容王的時候,我是容王的未婚妻。」 

  只這樣的一句而已。 

  那些從前,她來不及參與。 

  也沒有什麼關係。 

  只是……從她出現之後,便不容別人在染指半分。 

  對方顯然也沒有想到她在這個時候,還能淡定如斯。 

  當下不禁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緩緩道:「那一年,他曾血染十四城,只為本宮回朝。」 

  是了,那一年秦惑年少成名。 

  至今令人聞之色變,卻很少有人在提前那個由頭。 

  清寧站在花下,沉吟了一小會兒。 

  便隱約覺著對方用一種,已經勝券在握的目光看著她。 

  大婚之日,這位蓉公主穿著飛紅如火的鳳袍站在這裡。 

  句句聲聲不離從前,擺明了要給她一個下馬威。 

  幾個小輩此刻都近不了前,由此可見,這一位從來也不是簡單人物。 

  「如今,他明媒正娶,只為守我餘生!」 

  她微微笑著,臨花而立。面上連一絲不悅的模樣都沒有。 

  好像秦可蓉所說的一切,從來都沒有與她有半分關係。 

  秦可蓉卻一時獃滯在那裡,好像一時說不上話來。 

  身後琴瑟之聲在御,有人緩步行來,衣袂當風。 

  清寧幾乎是受了感應一般,回眸看去。 

  那人一身瀲灧喜服,面上的寒涼之氣都散乾淨,足不沾塵。 

  轉眼之間,便到了眼前。 

  「唯有皇後知曉朕心。」他含笑執了她的手,那雙墨眸便再沒有從她身上移開過。 

  清寧原本對著秦可蓉還是一片大氣。 

  此刻看見這禍害,不禁生了幾分閑氣。 

  偏生他又半點不看地點,輕輕附在她耳邊道:「我等不了,便來接你了。」 

  清寧原本是有幾分怒色的,此刻聞言,不禁七分溫軟。 

  之前的那些事,便拋了九霄雲外。 

  身後一眾人都驚住了。 

  皇后沒有皇后的架子,出閣之前,還同人在花下閑談。 

  皇帝沒有皇帝的沉著,人未入宮,親自來了這裡接人。 

  這一眾流程都還沒有走下來呢,這兩位就執手而立了! 

  這都什麼什麼事啊! 

  面色最為難以平靜的,還是站在兩人身前,卻完全被忽視的秦可蓉。 

  此刻不禁開了喚了一聲,「阿惑!」 

  自別後,這一聲真是包含千般話語。 

  秦惑像是這會兒才看見她了一般,緩緩道:「三姐。」 

  此外在無別的話了。 

  其實也再沒有什麼比這樣的疏離的模樣,更加簡單明了了。 

  年少時,那些錯過的人和事,大抵都不必再多說。 

  更何況他從來都不曾知道,原來歡喜一個人,是一時一刻都離不得的。 

  而那些離去的人,也只能說不曾深愛,無需他念。 

  他牽著他的白首同心人,在眾人分立兩旁目送下。 

  緩緩走向鑾駕,陽光下兩人眉目傾城,卻同樣都是難得的微微含笑。 

  看的一同臣子們,忍不住老淚縱橫。 

  皇上不是不柔情,只是對象比較單一啊。 

  此刻去不知道那執手,並肩而行的兩人到底在說些什麼。 

  只是隱約看著,好像有那麼一點不對勁。 

  只是這兩人做事,也從來都沒有走過尋常路。 

  當下也就沒什麼特別需要分析的了。 

  「阿寧,你笑的好牽強。」秦惑半牽半扶著她,薄唇輕勾道。 

  「阿惑,你姐姐真好看。」清寧看著他,面上笑意更深了幾分。 

  他這被這個忽然親密起來的稱呼,隱約覺著有些不好。 

  此刻聲樂悠悠,人聲鼎沸。 

  幾乎只有彼此才聽得見這對話聲。 

  「何以見得?」 

  他挑眉笑看,「夫人今日難道不曾攬鏡自照?」 

  清寧聞言,腳步微微一頓。 

  兩人便在行走間,忽然停了這麼一下。 

  一眾侍女宮人便只能跟著全部停了下來,還不等牽引嬤嬤上前來問。 

  秦惑卻一把將她打橫抱起,鳳尾飄揚,落英如雨間。 

  清寧整個都落在他懷裡,「禍害,你還有沒有樣子了?」 

  麻煩看一下那些人眼睛放開的樣子好么? 

  「除了你誰敢說?」 

  他含笑反問道。 

  這話簡直真相的沒道理。 

  卻將懷裡的人抱的更緊了,「終於娶到你。」 

  終於…… 

  清寧含笑看著他,荒唐便荒唐了。 

  只要心中歡喜,何妨縱情縱性! 

  身後一眾人也是活久見了,帝后恩愛如斯。 

  這對他們,應該也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吧。 

  更何況.……看起來,還這麼的賞心悅目。 

  小翁主咬唇看著,扒著一旁的十一袖子,「好累啊……走不動了……」 

  明媚的眸子又看看前邊,言下之意再明顯不過。 

  十一揮手,那一處有許多給貴人準備的軟轎。 

  小翁主一時也是怒了,直接一躍掛在他背上。 

  「我不管……你要麼背我.……要麼抱我,反正我不下來了。」 

  此刻已經是在人潮洶湧的街上,若非是那鑾駕上的兩人,太過招眼。 

  這裡一雙,也引來不少目光。 

  小翁主不依不饒,十一也從來拿她沒有法子。 

  只得托著背上的小姑娘,換了個背的舒服些的姿態。 

  腳下如飛的跟著入宮,好像這副模樣多被別人看到,都要飛起的模樣。 

  背上的小翁主卻同不遠處的秦小侯爺打了眼色,一副小心思得逞之後的明媚笑容。 

  「十一……我也好想成親啊!」 

  健步如飛的那人頓了頓。 

  少女語調柔軟,在他背後輕輕畫了個圈圈。 

  「你想不想.……想不想.……」 

  「不曾想過。」 

  十一答話的速度,有些過快了。 

  背上的小翁主也是惱了,不由得伸手拍了他一掌,「那你現在想!立馬想!」 

  十一,「.……」 

  無言以對之後,一時有些答不上話。 

  今日這氛圍,著實很容易讓人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的命都是主子的,此生……不做他想。」 

  小翁主登的心浮氣躁,好半響,才聽到他這樣說道。 

  「皇叔都當皇帝了,你要一輩子留在他身邊,是準備進宮當太監總管嗎?」 

  小翁主忍了許久,才剋制住了沒有伸手去掐他的脖子。 

  真是……恨不得掐死他算了! 

  這音量頗高,即便是在一片鐘鼓聲樂之中,還是無可避免的引來了一眾公公回顧。 

  眼看這一個個的面白無須,陰柔之色濃重的。 

  十一狠狠的皺了皺眉。 

  宮中不比容王府,這個可能還真有些可能的。 

  小翁主見狀,不由得笑的開懷。 

  伸手揉了揉他的臉,「吶!你要是從了我,我就去皇嬸面前說說好話,不讓你進宮了,你看如何?」 

  少女含笑溫柔,諄諄善誘。 

  十一的臉被她揉成各種模樣,笑意卻無可避免的蕩漾出來。 

  不遠處的小侯爺見狀,笑著搖了搖頭。 

  坐在馬背上慢慢走著,今日這陣仗原本也是快不起來的。 

  手中的摺扇翩翩而搖,各家美人朝著他頻頻的暗送秋波。 

  卻見身旁的軟轎,簾風一落。 

  桃花眼中笑意流轉,飛身一轉,便入了那軟轎之中。 

  就勢往前一傾,便將佳人抱了個滿懷。 

  「你是在尋我么?」 

  少年風流浪蕩,人在身側,軟玉溫香。 

  「誰尋你了!不知羞!」 

  知暖哪裡會承認,連忙伸手去退他。 

  這軟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偏生秦暮栩又擠著她,一不會兒便小臉漲紅了。 

  「那你方才挑簾是在看誰?」 

  秦小侯爺笑著追問道。 

  「難不成你方才是看哪個公公?嘖嘖……真是沒看出來,你如今的口味.……」 

  他還沒說完,就被知暖賞了一拳。 

  「你才公公呢!」 

  如今兩人私下說話,越發的口無遮攔。 

  方才那一處行走間,不是年紀一大把的老臣,就是管事太監。 

  「對!」 

  秦暮栩卻笑著應了。 

  「你方才就是在尋我!」 

  知暖一臉發懵的看著他,這腦迴路,也不是一般人能跟上的了。 

  只是轎夫們,忽然覺著這轎子里的小姑娘在,怎麼就忽然重了起來。 

  知暖不應聲了,這人一向得了便宜就賣乖。 

  反正人推不開,索性就別開頭,看向了別處。 

  小侯爺卻擁著她,含笑嘆道:「可是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尋你啊!」 

  年少相遇,落魄之時,那些情意絕非後來富貴兩全之時。 

  得到的那些可以比擬的。 

  「你當初……到底是怎麼認出我的?」 

  知暖看著他,忍不住開口問道。 

  離開謝家那麼多年,幾乎那個父親都已經快要將她的長相忘卻。 

  而這人……幾乎是在重新遇見她的第一面,就已經.…… 

  小侯爺笑而不答,手中的百摺扇轉的飛快。 

  她不由得有些狐疑的看著他道:「該不會是你瞎貓碰見死耗子吧?」 

  以這位小侯爺,當初見誰都撩的死性子。 

  這個可能,還真是極有可能。 

  「哎……好好的,你幹嘛說自己是死耗子?」 

  少年含笑擁著她,狹小的空間,倒是給了兩人極其親密的理由。 

  知暖忍不住瞪他,這特么是重點嗎? 

  「好好好,那我是總行了吧。」 

  知暖手腳並用的,把他往下踹。 

  她也不是瞎貓啊! 

  「其實.……你長得就同我想的一樣啊!」 

  小侯爺如是說道。 

  知暖頓住了,大眼睛里寫滿了「這也算理由?」 

  殊不知,若是心中歡喜一人。 

  即便分開多年,那些年年歲歲里,總也會描繪出那人的模樣。 

  不管是眉目間的些許變化,還是其他的什麼。 

  知暖發著愣,看著他的眼眸,多了幾分愕然。 

  小侯爺卻忽然低頭,在她唇上偷了個香。 

  「就是.……抱著比想象中還要舒服一些.……」 

  —————————————— 

  行過天地之禮,一應規程走下來,清寧已經有些體力不支了。 

  長歡殿內紅燭通明,紅帳輕紗隨風飄揚至一處。 

  一時增添了無限旖旎。 

  清寧終於能摘下了那生沉的鳳冠,到了現在才明白。 

  從來身居高處,都不是像看起來那麼簡單的。 

  這千歲萬歲,至尊至貴之後,從來都是別人無法想象的心酸。 

  一眾宮人靜候著,唯有知影還在跟前同她說說話。 

  「娘娘.……你緊張嗎?」 

  清寧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 

  「洞房花燭夜啊!」 

  小姑娘的激動,顯而易見。 

  「還好吧。」 

  她同他秦惑也不是同一次睡一張榻了。 

  今日里,這龍鳳燭燃著,一切一切都華美精緻的不像話。 

  心下卻也難免,還有幾分緊張.…… 

  面上自然是不能表現出來的,特別是在這種小丫頭面前。 

  「知影姑娘,張公子找!」 

  宮人近前,輕聲道。 

  這般小心翼翼的,清寧不由得看了知影一眼。 

  「找你,便去吧。」 

  「他找我能有什麼好事!」 

  知影狀似不以為然道。 

  「娘娘讓我去看看,我便去一趟了。」 

  這般說著,一轉身便沒了人影。 

  清寧站起身,伸了一個懶腰,眸中帶笑。 

  宮中設宴眾臣,張賀算是娘家人便也在其中。 

  若是沒有多飲幾杯,也不會尋人到此了。 

  殿外燈火輝煌處,知影不一會兒便走近了。 

  語氣如常道:「找我何事?」 

  張賀轉過身來,俊容微紅,伸手便來拉她的手,人卻有些站立不穩了。 

  知影嚇了一跳,剛要往後退, 

  卻是自己都沒有反應過來,就扶了他一把。 

  沒好氣道:「不會喝酒就不要喝,弄成這樣給誰看!」 

  張賀破天荒的沒惱,從袖中取出一個十分精緻的盒子,塞到她手裡。 

  「閣主大婚,我的賀禮還沒給她呢!」 

  他已經有些站立不穩了,說還倒還算是清晰。 

  知影一手扶著他,一手掂量著打開道:「這是什麼又滑又香?」 

  「好……好東西.……用了……不.……不會疼.……」 

  張賀半個身子都傾了下來,溫熱的呼吸噴在知影面上。 

  「什麼?」 

  她越發聽不懂了。 

  他卻好像還剩餘一些清醒,搭在她肩頭笑道:「你成親的時候,我送你兩盒試試……你就知道了。」 

  「這樣醉醺醺的模樣,倒還會買關子起來。」 

  知影破有些好笑的戳了戳他的頭。 

  也只有這時候,相處起來才不會那麼天崩地裂。 

  當下招招手,叫小宮女把東西送進去了。 

  自己扶著這醉公子出宮,剛走了幾步,猛然想起來,不由得問道:「這到底是什麼?」 

  已經半醉狀態的張賀在她耳邊大大方方道:「潤……潤滑……」 

  知影啞然失笑,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廝。 

  而長歡殿里,剛拿到這東西的清寧,也很是糾結了一會兒。 

  特么的.……裝的太緊打不開。 

  忽聽得一眾宮人們行禮,一抬眸那禍害身子如玉的行來。 

  清寧已經去了鳳冠,三千青絲披散,倚在榻上,鳳眸半斂。 

  「等急了?」 

  他含笑上前,身後宮人們將一層層紅紗帳放下。 

  今夜風聲漸緩,只旖旎而無亂舞。 

  清寧把玩手裡的東西,卻也不抬頭看他,「還好。」 

  秦惑忽然伸手,攔走了那小盒子。 

  也不知道按到了何處,蓋子忽然開了。 

  裡面的東西卻讓他眸色深深,「這是……」 

  清寧在看見那東西的第一眼開始,覺得不太好,不假思索的伸手欲奪。 

  「阿寧如此盛情,倒叫為夫卻之不恭了。」 

  他微微俯下身,手中的東西便放在了榻邊。 

  清寧此刻面色緋紅,這該死的張賀,喝多了幹嘛不睡! 

  龍鳳賬里***正暖,衣衫盡落處,氣息也不禁急促了幾分。 

  秦惑伸手,將那東西挑了一點在手中,剛要往她身下探去。 

  只是這香味微濃,清寧卻忽然有些噁心的趴到榻邊。 

  秦惑見狀,眸色頓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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