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那麼,為後如何 (大結局上 萬
第三百零八章那麼,為後如何(大結局上 萬更)
回宮之後,清寧去了長明宮。
朝堂上的那些事,她的心沒有那麼大,也不想干涉秦惑的處理方式。
若是有她在場,他多少要顧忌一些。
對著敵人手段狠絕,是極其正常之事。
可是清寧畢竟上一世,生在講究平等自主的新世紀。
對於這時代,雖然已經生活了那麼久,真正意義上的誅門抄家之類的事情,卻從來遇到過。
多年的觀念使然,必定是沒有辦法全部都接受的。
這權謀心機的東西,向來都是你放我一馬,我斷你一命的。
從來也什麼恩情親情可說,那些東西該斷不斷,必受其亂。
她索性便去看看太皇太后,秦逸軒剛死了,這消息很快便會傳出來。
老人必然是感傷的,這消息換了下屬冷冰冰的去稟告。
還不如由她去說,多少還能開解一些。
「姑娘。」
她也算是熟人了,一路侍女們井然有序的行了禮。
微微點頭,算是應了。
老嬤嬤迎上上來道:「小翁主正陪著太皇太后在後庭,正說起您呢!我帶您過去。」
進來的次數多了,這些人都相當熟絡起來。
清寧道了聲「好。」
跟著嬤嬤穿過曲折的迴廊,那一片芳草如茵,陽光正好。
太皇太后正在後庭的芳草地上喂兔子,小翁主陪著一片歡聲笑語不斷。
沒有那些恭維這說話的妃嬪們,祖孫兩看起來倒是溫馨的更多。
白糰子在腳邊跳來跳去,也不怕人,有一隻竟然直接扒著小翁主的裙角。
想要這麼順著往上爬,偏生腿的又短的很,看著十分的憨態可掬。
清寧頓了頓,忽然有些不知怎麼開口了。
「皇嬸!」
眼尖的小翁主笑顏明媚,連忙揮手招呼著。
這麼一喊,太皇太后不看到她也很難,同一旁的侍女低語了兩句。
一旁侍候侍女便行了過來,「姑娘,太皇太后請您過去呢。」
老人的華髮在陽光下,越發的白了。
此刻見她的目光看過去,正笑容和藹的同她招著手。
清寧換了一口氣,朝著那廂緩緩走了過去。
「皇祖母……」
真到了跟前,難免又生了幾分欲言又止。
得有多冷血,才能和這個遲暮的老人說,又有一個兒孫去了。
猶其是,幾天前才答應了要放他一條生路。
轉眼之後,便又發生了之事。
雖然當時的場景,這事無可避免。
但是真要她和太皇天后說,心下還不是那麼好手。
蹲著逗兔子的小翁主拍拍手站了起來,「皇嬸怎麼了?」
皇家的孩子,都有一雙慧眼。
不必人言,便可看穿他人的心思。
特別是清寧今日,面上的表情已經十分的明顯了。
清寧鳳眸半斂,糾結了好一會兒。
才鼓足了勇氣,剛要開口。
太皇太后卻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也是哀家不好。」
生於皇家,誰不知道一時心軟後面的,會是如何慘淡的下場。
滿是皺紋的臉頰難掩惆帳之意,此刻站在陽光下。
有些淡淡的凄涼,「哀家何嘗不知道那孩子是個心高氣傲的,哪裡會甘於做個庶民。」
只是作為長輩,在那之前,能替他做些什麼,總是要爭取一下的。
清寧沒有再說話,只是淡淡的看著她。
其實沒有誰,比太皇太后更難過了吧。
這永安城裡發生的事,又怎麼可能瞞過她的眼睛。
「如今這樣……也好……也好。」
太皇太后一連說了兩個也好。
聲音漸漸淡了去。
與其日後在被人挑撥著,做些禍國殃民的事情。
還不如就這樣死去。
「皇祖母……請節哀。」
末了,清寧也只說出了這麼一句。
不然還能說什麼呢?
秦逸軒死了便是死了。
即便重倒回去一次,她也不能出手救那個人。
因為對於清寧來說,秦逸軒原本就是死不足惜的人。
說他沒有錯?
死了可惜?
更加完全沒有可能,那樣一個人活著,也完全沒有意義存在的。
可那人再不好,也是太皇太后的兒孫。
從小看到大,曾經寄予過厚望的那一個。
小翁主看著兩人,好一會兒才開口道:「我們家早就沒有這個人了,太奶奶就不要去想他了。」
從秦氏皇族中除名,是早已沒有這號人物了。
「對了皇嬸,你和皇叔沒事吧?」
瀟瀟打量著她身上,不無擔憂的問道。
既然之前說了要放秦逸軒一馬,以這兩人的性格,就不會平白無故的反悔。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個秦逸軒自己有作妖了。
「沒事。」
清寧淡淡回答道。
但凡他們有點事,站在這裡的就不會是她了。
只是此刻也知道,小翁主是為了替她說些什麼,自然也就應了。
目光仍落在太皇太後身上,只有在這種時候。
才會十分強烈的感覺到自己不會安慰人,是多失敗的一件事。
白糰子們好像也感受了什麼一般,自顧自竄進草地啃芽尖兒了。
太皇太后沉默了好一會兒,剛一抬腳,身形卻忍不住晃了晃。
清寧連忙扶住了她,便是不說,也知道這事不是那好過去的。
太皇太后苦笑道:「哀家.……真是不能不服老啊!」
這麼多年的深宮內院,看這些人風起雲湧。
得意時,受人千般追捧。
落魄時,誰都恨不得上來踩兩腳。
唯有太皇太后這麼多年來,靜立其中。
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白髮人送黑髮人,總也無言。
「太奶奶才不老呢,如今身體康健,便是活到百歲千歲也是不成問題的!」
小翁主見狀,連忙開口道。
清寧磨了磨,道:「皇祖母會長命百歲,請千萬保重身體。」
她這人在這方面,自然是比不得小翁主,這些嘴甜的。
此刻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也已然是十分難得了。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看著她道:「你是個好孩子,哀家這事兒怪不得你們,由他去吧……」
如今還能有什麼別的辦法。
太皇太后頓了頓,半響才繼續道:「只願他來世……莫要被這些繁華蒙蔽了雙眼。」
以秦逸軒當時的才貌,若能甘心做個閑散公子。
平陽王去后,他繼位做個富貴王侯,美人環繞也是十分愜意之事。
只是人一旦站到了高處,總覺得應該站到更高的地方。
更何況是秦逸軒這樣自小被當做儲君備選人的,更是難以釋懷。
一步之遙,一步之差,往往都會成為天地之別。
清寧道:「希望是這樣。」
若說以前她不相信這世子有什麼來世今生,投胎轉世之說。
現在卻有些不同了。
不然,她身處這異世之中,又應該作何解釋?
過了許多,太皇太後果真不在過問秦逸軒的事情。
事實上,在宮裡過了這麼些年。
有些事情是很早就已經是看出來的,什麼時候發生,只是早晚問題。
其實眾人心中都十分的明了,這話不過是一個寄託而已。
可是這時候,又有誰會真的說個清楚明白。
清寧看著老人,眸中有些溫軟道:「活著並不一定比死去好多少,相反,有些時候死去反而是一種解脫。」
太皇太后忽然看著她,好半響才開口道:「的確如此。」
讓一個眾星捧月的多年的世子爺遠貶漠北,已經讓他生不如死。
若是日後在無成為人上人的可能,那麼失了權勢,沒有了希望,甚至還毀了容的秦逸軒活著……
要這樣艱難屈辱的活著.……是一件多麼痛苦的事情啊。
由此可見,死去並不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
清寧難得說這樣繞的話,好在太皇太后聽懂了。
當下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老人家若是鬱結在胸,很容易影響到身體。
秦逸軒死不足惜,要是太皇太后因此難以平復,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償失。
「那些事都過去了,活著的還是要好好的活著不是嗎?」
小翁主的大眼睛很明媚,一點也不像是這皇族宗親里的孩子。
那些不好的,骯髒的事情,似乎從來沒有影響她過一般。
「太奶奶,您上次讓我抄的經書,我都已經抄好了呢,您要不要看看?」
小翁主性子活潑,一直都是個坐不住的。
能有耐心抄經書,也是孝心可嘉了。
「好……是的看看!」
太皇太后招招手讓她過來。
眉間的悵然之色,去了不少。
若是在這皇家,每死一個人,都要哭得死去活來。
那她們應該也已經在鬼門關前面走了好幾次了。
清寧沒有再跟上去,即便太皇太后不怪她。
此刻同她同處一處,多多少少也會想到一些,難免有些傷懷。
她便站著沒動。
小翁主一向機靈,此刻說到這個,必然也是看出了這一點。
宮人們同她行過禮,一齊跟了過去。
清寧低頭,只有腳邊的白糰子們,還在樂此不疲的滾來滾去。
鮮嫩的芳草地,毛茸茸的小傢伙們,不知此間變化。
每日里吃跑喝足,討主子個歡心,這也就好了。
那一行人行至轉角,太皇太后卻又忽然停下腳步,回過頭來。
「桃花流水宴上,你說『願哀家平安喜樂,子孫滿堂。『可還算數?」
這聲音很是硬朗,小翁主和一眾宮人跟著她一同,齊齊回望。
清寧猛地抬起頭,鳳眸劃過一絲驚詫。
也不過是一瞬間罷了。
她十分認真道:「自然是當真的。」
「好……好.……」
太皇太后似乎是這才滿意了,便又返了回來。
這時間,縱有千般不易,也只需一人歡喜。
其他的,都可以略過不提。
其實當時不過是一句討巧的話罷了。
其實想來,不免有些心虛。
誰又知道,這事還能真落到她頭上。
不會兒,太皇太后便又站到她身前。
皺眉布滿了她的臉頰,隱約還能看出當年的容色絕佳。
「只願你同小四,長長久久,此生相依。」
太皇太后這樣說道。
親疏遠近,手心手背。
從來都有一番計較,更何況那些叛臣逆子。
清寧點頭,「我知道。」
也不必有其他的什麼。
「皇叔皇嬸自然是長長久久的。」
小翁主明媚道。
這皇宮內院有什麼,她不是不知道。
只是知道了,也總要為那一人留下的。
「太奶奶!」
大老遠的還不見人,小侯爺的聲音先至。
不一會兒便道了人前。
一一問過好,便看著清寧,很是奇怪道:「皇嬸你怎麼還在這裡?」
清寧也不解,她怎麼就不能在這裡了。
秦暮栩一看她這表情就知道了,輕敲著摺扇道:「那些老骨頭正想著法子,把自家姑娘往宮裡頭塞呢!」
秦惑即位已是必然,此刻是急著把女兒塞進來,必然也是有這一部分原因的。
清寧來長明宮之前,還覺得那些人是為了勸秦惑繼承大統的,會苦口婆心的。
沒曾想,這走開沒多久,畫風就突轉了。
秦暮栩看她面色還算淡然,只是許久沒有開口。
不由得笑道:「不如皇嬸去走一趟,若是他們見了您這樣的容貌,還有臉把自己女兒塞進來,那也真是好生有趣了。」
少年完全不像是重傷初愈的模樣,看起熱鬧來半點也不含糊。
清寧不禁斜了這廝一眼,「不如你去看看,若有喜歡的,一併帶回府去。」
想想他從前那個長風侯府,什麼的美人沒有,比起列國君王的後宮。
那也是只多不少的。
小侯爺一聽,連連罷手道:「玩笑!玩笑而已!還請皇嬸切莫當真。」
開玩笑,他那長風侯府好不容易清凈下來。
才覺得,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誰沒事還上趕著,給自己找罪受啊。
「你這孩子!」
太皇太后拍了他一下。
原本有些沉重的氣氛,被小侯爺這麼一打岔。
忽然就變得明媚起來。
只是清寧還沒說句什麼,就聽他又道:「不過這會兒,皇叔那裡十分熱鬧是真,他們想往後宮塞人也是真。」
清寧面上淡淡,袖下的手卻微攏起來。
當下便朝著太皇太后道:「我先走了。」
「去吧。」
後庭的幾人看她大步離去,衣角翻飛。
小翁主道:「你猜!
她是出宮,還是去找皇叔?」
小侯爺搖著百摺扇,故弄玄虛道:「都有可能。」
「凈說廢話!」
這特么還能叫猜嗎?
太皇太后沉吟了好一會兒,忽然意味深長道:「她是去找那些要塞女兒的了。」
少年少女齊齊回頭,相視一眼之後,不禁心服口服道:「太奶奶英明!」
以皇嬸的性格,以皇叔護短的性子。
那些大臣們,估計會找虐找的十分精彩動人。
太皇太后望著那天邊流雲,緩緩的笑了。
世事已非,人事易分。
年華流轉,卻好在,該留下的,不曾流逝。
清寧這會兒卻已經走得遠了,不知後面幾人說的什麼。
原本她是要出宮的,前面美人帶路,走著走著便沒了方向。
迎面來的十一,表情有些微妙道:「少夫人……您怎麼來了?」
清寧想,若不是這廝表情如此微妙,問的這麼直接。
她估計就轉身,另外找條路出宮去了。
奈何這宮門前面的墨羽騎們,在看見她之後。
都用一種十分惶恐的,近乎那種主子要被捉雙了……那種目光看著她。
清寧一時就覺得這腳步定住了,竟然腦子一熱,就走了進去。
前頭的人虛虛攔了一下,「少……少夫人.……您還是不要進去吧.……"
她不由得涼涼的掃了十一一眼。
這欲言又止的,又是怎麼個意思?
前面攔著她的墨羽騎憋了好一會兒,才說出來一句,「您現在進去,可能.……不太好。」
這欲蓋彌彰的模樣,更是叫看著窩火。
怎麼個情況的時候,她進去不太好呢?
這偌大的宮殿,還有這麼多人在。
秦惑那廝還能在裡頭幹什麼?
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已經閃過一萬種可能。
秦暮栩那小子說話的樣子,還真不是一般的欠抽!
這些老臣子女兒、妹妹,難保沒有蒙了心,要往上撞的。
清寧原本是個極其淡定的姑娘,此刻想來,卻不由得眉頭輕蹙了。
前面的墨羽騎似乎也只是象徵性的攔了一下,她往裡去的時候,眾人也只是多看了兩眼。
有一種十分的新奇之感,隱隱之中好像還帶著那麼一旦期待。
清寧這會兒也來不及去深究這些個人,是怎麼回事了。
她站在殿門前面,此刻雅雀無聲,腳步不免就頓了頓。
說好的熱鬧不已,鬧的不可開交呢?
難道是熱戰改成了冷戰?
似乎都靜的有些詭異了,越是詭異,她一顆心便越是懸著。
伸出去推門的手,有些微滯了。
怎奈兩旁內侍太監已經十分貼心幫她推了進去,隨帶喊了一聲.
「容……夫人到!」
此刻喚姑娘未免氣勢不足,跟不上他們拔高的音調。
畫風一轉,便跟著容王爺喊容夫人。
清寧對這一日一變的稱呼,已經是十分汗顏。
此刻又見殿內,群臣跪的筆直,頗有些屹立不倒的模樣。
也不知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一個個苦大仇深,忠君愛國此志不移。
唯有座上的秦惑,面色從容,如坐花間。
此刻正看見清寧站在殿前,墨眸之中劃過一絲異樣神色。
隨即薄唇微勾道:「夫人,過來。」
清寧乍一下子站到眾臣目光之下,雖說平日也少見過這樣的場面。
就是這前後的差別,總有一種自己馬上要掉進坑裡的錯覺。
或許……應該說是掉進坑裡的過程中。
而且這種感覺,看見秦惑微勾的唇角之後,越發的強烈了。
眾臣都用一種十分期盼的目光望著她。
同清寧來之前,所想象的那種,可能面臨無數種狀態。
都.……不太一樣。
此刻轉頭就走,未免也太掉面子。
更何況,秦惑在那裡,總也不能是把她賣了的事。
當下便看著那首座之人,目不斜視的走了上前。
秦惑緩緩起身,伸出手來牽她。
半點也不在意此刻正被眾臣的目光看著,含笑道:「你曾說此生必不為妃,那麼.……為後如何?」
清寧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腳步稍稍滯留了一刻。
只是身後眾臣似乎比她還要更加緊張,冷抽氣此起披伏。
此刻卻是也明白了,容王爺一直都沒有要即位的事,大約也和這姑娘有關係。
他們都忍不住懷疑,這姑娘要是說聲「不好!」
容王爺是不是……立馬就能甩開這個爛攤子。
想想……還真是萬分惶恐!
她微微含笑,將手放入他手掌之中。
不重不輕的道了一聲,「也可。」
並肩而立的兩人,眉目稍稍溫軟,那是他們對著彼此才有的模樣。
不管是閑雲野鶴,還是高居皇位。
對於清寧來說,只要與他同在並無什麼分別。
更何況,對她來說,真真也是一個也可就夠了。
只是底下的臣子們剛鬆了一口氣,馬上想起這句也可……
忽然又覺得有些沒法淡定了。
哪一家姑娘這樣狂妄啊!
天下女子求而不得的母儀天下,她垂手可得也就罷了。
偏生還用這樣可有可無的語氣,不知道要讓多少名門閨秀氣的跳樓自殺!
秦惑忽然揚眉一笑,執著她的手。
開口道:「好!」
而就就在他聲音落下的那一刻,眾臣幾乎要喜極而泣。
行禮跪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如雷霆震耳,三呼萬歲。
北溱的臣子們也是覺得十分的不容易。
哪一朝的新君主,是像這樣萬呼萬盼還不肯答應即位的。
怎麼別人遇上的都是些爭權奪政,上進無比的君主呢?
聽到這一聲「好。」,簡直要老淚縱橫,痛哭流涕了。
清寧的耳膜一時有些被震得發疼,這特么是怎麼個情況.……
秦惑卻望著他,墨眸之中柔情似許。
也是許多年後,清寧才聽別人感概起。
這一日的場景,還是唏噓不已。
「欽天監!」
聽者連忙上前一步,「臣在!」
「日子選好了嗎?」
「這兩廂合宜的日子並不多見,最近的是下月二十五,還有.……」
欽天監的那一位答的誠惶誠恐。
從未見過如此執著於此的君主,當下的也是有些汗顏了。
秦惑問清寧的意見,「你覺得呢?」
她一臉莫名,「我不懂這個。」
這問的都是什麼,難道登基的日子,也還好問她嗎?
「那好。」
秦惑笑的心滿意足,道:「那便下月二十五,去準備吧。」
欽天監那位低著頭,退出殿外。
一眾臣子這想起自己還沒有站起來,正要起身。
前頭頭髮花白的言官已經開了口,「卿姑娘身家何處?高堂可在?官居幾品?」
一連發問,咄咄逼人。
在場的誰不知道她是阮府那個僥倖逃生的二小姐。
即便是不是那「假阮梁樺」的女兒,也是生父不詳。
這樣人若是當個寵妃也就罷了,若是成為了皇后,還不被後世之人詬病幾百年。
「這,在,無!」
清寧站於高處,面上倒是從容淡定。
這分明是完全沒有關聯的三個字,她一說出口的時候。
眾臣一片驚若木雞。
唯有秦惑低低而笑,面上溫柔似水。
那是眾人第一次看到那個寒涼的男子,這樣寵溺而蔓延眼底的笑意。
只因他身側的那個人。
末尾處,剛入朝的年輕官員綳著一張臉,忍笑忍的十分辛苦。
她從來不在意這些人的目光,自然也用不著去編什麼假身份,讓他們來接納自己。
這樣虛假的東西,從來都不是她會做的事。
「罪臣之女,出身不明,這樣的女子豈能是我北溱的皇后!」
幾個年邁的言官跪的直挺挺,聲如洪鐘,完全超乎了這個年紀的硬朗。
過了河及拆橋的畫風,還真是一點也沒有改過。
這幾個又同那些個為了自己利益,隨時會倒戈的不同。
說起諫言來,面色嚴肅無比。
完全是一言不合就撞柱子明志的那種。
當初北和帝也被這幾個言官弄的不堪其擾,抑鬱了一陣子。
另一排的安國公見事不好,連忙開口道:「卿姑娘一人也難掌偌大的後宮,皇上不如召各家適齡女子進宮,選秀女吧……」
這便算是中和之策了。
新皇登基,各家都想沾沾喜氣。
這誰做皇后,他們這些做臣子,那還能真的約束的了。
不過就是其中又多少有利於自己的罷了。
其餘幾人又附和了幾聲。
不見座上有何反應。
一眾言官又道:「請皇上三思!臣等願長跪不起,願吾君聖明長在。」
跪著的姿勢又挺了挺,調整出一種視死如歸的精氣神。
清寧一時也是頗有些頭疼,從她進來開始,好像他們就一直沒有站起來的機會過。
秦惑眸色一沉,正要開口。
卻見清寧掃了他一眼,站於首座之前,衣袂飄揚。
「那你們就跪著聽吧。」
身形清瘦的女子,身受一種臣子跪拜,仍舊面不改色。
眾人聞得此言是從她口中說起,眼中的驚愕不免就又濃重了幾分。
「誰家女兒貌可傾城?」
她聲音清冷,並不是很重,卻清晰無比的落入眾人耳中。
一眾人面面相覷,許久之後才有人,聲音有些微弱道:「小女尚可媲美一二。」
「誰家女兒能與他生死無悔?」
清寧繼續問道。
身側的秦惑目光便只落在她身上。
似乎每一次開口,都帶著滿身風華,令人望之不得不避其鋒芒。
這會兒底下的大臣們,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身為女子自然該為夫君守候一生的。」
言下之意,便是其他的女子也都能做到這一點。
清寧略過不提,只繼續道:「那便送進宮來吧。」
她忽然鬆口,倒叫一眾臣子悻悻然不敢接話。
生死無悔?
難道是說進宮之後,自家姑娘是生是死,都不能再有怨言?
這秦惑一向都是性情不定的,這姑娘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今日若是對這樣事,千般阻攔、反感,他們還能覺得正常一些。
現在這樣……
秦惑看著她淡淡拂袖,掃去那上邊其實並不存在的塵埃。
鳳眸半斂之時,卻有冷意頓生。
首座上的君王含笑看著,並無他意。
一時殿內陷入一種極其詭異的氣氛。
臣子們跪的幾乎要半身不遂,可是自己說出去的話,又收不回來。
真要將活生生的女兒推進火坑受人折磨,這事又實在做不出來。
兩廂為難,不一會兒便急出了一身汗。
此刻宮門外,卻忽然有宮人通傳道:「東臨洺王百里瑜求見!」
一眾臣子們還跪著,那人一襲湛藍錦袍,卻已經到了殿前。
清寧此刻也不禁抬頭看去,原主那位傳說中生身父親,又該是何方神聖。
百年瑜今年應該還不過四十,容顏在一眾美男之中,倒不算是絕佳。
只是一聲眼眸生的憂鬱多情,叫人看過之後,很難忘記。
只可惜.……清寧並不能欣賞這樣的美。
看過一眼之後,便在沒興趣。
來人卻道:「她是我東臨的郡主,並非來歷不明之人。」
此話猶如驚雷乍起,雷得一眾臣子們驚愕不已。
清寧雖然早就知道了有這麼一層關係在,但是和對方找上門來,之間捅破這層關係。
這兩者之間的意義,還是完全不同的。
而百里瑜從進殿之後,目光便一直落在她身上。
好像是要從她身上,看出點另外一個人的痕迹一般。
只可惜,她和原主截然相反,和謝依然更是無處相同。
秦惑緩緩站在她身側,面上並無多少變化。
直道:「洺王何以見得?」
眾臣們還沒有從罪臣之女到他國郡主之間反應過來,卻已經聽見百里瑜再次開口道:「當年我歸國之前,曾留有書信一份,願卿一世安寧,雖離無悔。」
「卿……寧?」
所以一直都是卿寧,而非是清寧?
只是謝依然也去的早,從來沒有說明過。
百里瑜只說了這一句,卻一石激起千層浪。
當年謝家的那位嫡女同這個帝國之間的風流韻事,那可是折子戲里才有的話本。
這些人多多少少也曾聽聞,可傳言哪有這樣真真切切聽到的令人震驚。
那百里瑜看著清寧,緩緩開口道:「你不是什麼來歷不明不明的罪臣之女,你是本王的親生女兒——百里卿寧!」
他這樣下結論道。
清寧站在原處,在百里瑜如此動情的說出這話的時候。
頗有些無動於衷道:「我不姓百里。」
殿前那人呆立住了。
百里瑜選了一個最好時機出現,但凡清寧聰明一些,都知道承認這個身份。
好處絕對要比壞處多數倍百倍。
可是她偏生不認。
秦惑伸手一攔,讓她正對著自己的墨眸。
薄唇輕勾道:「那又如何?你是秦惑的妻,除此之外,在不必冠什麼別的名頭!」
什麼家世來歷,什麼身份尊貴與否在,這些東西從來都不曾成為她們之間的阻礙。
這兩人從來都是一樣的不顧及別人的目光。
清寧望著他,鳳眸難掩溫柔。
他的妻.……
從來都比什麼王妃.……皇后,都更加令人心動。
一眾臣子默然,此刻哪裡還敢在說什麼。
那一雙璧人已經執手而來。
「你們若是要跪便跪著,我們走。」
最愕然的當屬百里瑜,原本他的出現,應當是這件事情最大的轉折.
奈何……這兩位都不是尋常。
直到清寧目不斜視的從他身側走過的時候,才忽然有些反應過來,這不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