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飛來橫禍
盡管徐防擢升太尉大大削弱了鄭眾的權力,但對於劉肇來說,鄭眾畢竟是自己用了這麽多年的人,即使對現在的他有所戒備,但劉肇終究還是個顧念舊情的人,況且鄭眾行事謹慎、辦事妥帖,早已甚得其心,一時半會兒也實在找不出第二個人可以替代。所以,作為中常侍的鄭眾依然還是劉肇的機要秘書。
這日,一封來自冀州刺史部的緊急密函,放在了劉肇的案前。
當劉肇打開這封密函時,他的臉色瞬間陰雲密布。密奏所彈劾之人竟是鄧騭,而所奏舉之事竟是其私立鄧家軍,意圖不軌。密奏由現任冀州刺史惠渠及冀州軍中數名老將聯名上奏,至於證據,那密奏上樁樁件件說的清晰分明。
“反了!反了!”劉肇看完之後將密奏重重的拍在了案上,大聲吼道:“鄧騭他想幹什麽?!”
立在一旁靜待批示的鄭眾萬分驚恐的小步趨前詢問道:“陛下息怒,可是出了什麽事?”
劉肇怒氣衝衝的抬手將密奏掃在地上,斥道:“自己看!”
鄭眾誠惶誠恐的俯身拾起密奏,雙手捧起,眯著眼睛看起來,他的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慌的神情,手也微微顫抖起來,像是對劉肇又像是喃喃自語著:“不可能啊,是不是搞錯了,陛下對鄧家可是恩重如山啊······”
“鄭眾,”劉肇強壓住心頭的怒火,竭力保持鎮定的命令道:“馬上擬旨,令惠渠立即將鄧騭羈押,然後你速速趕往冀州徹查此事,如所奏之事屬實,便即刻將鄧騭押解回京。”
“喏!”鄭眾立即俯首領旨,抬起頭來時卻麵露為難之色,他小心翼翼的道:“陛下,老奴還有一事還望陛下明示。”
“何事?”劉肇有些不耐煩道。
鄭眾麵露尷尬之色,支吾道:“鄧騭是鄧平叔唯一的兒子,又是,又是鄧貴人的兄長,身份非比尋常,而且照這奏文上的說法,鄧騭的‘蒼狼騎’凶狠無比,萬一,老奴是擔心萬一······”
他沒敢把話挑明,但劉肇怎會不知他的用意。隻見劉肇緊鎖眉頭,語氣低沉卻堅決的回答道:“若鄧騭和冀州軍見朕手諭仍頑固抵抗,便以謀反罪論處,必要時,就地斬殺!”
“陛下,聖明!”鄭眾雙膝跪地高聲讚譽,嘴角浮起一絲不易察覺的陰笑。
然而,就在他捧著沉甸甸的手諭退至殿門時,劉肇卻突然喝住了他:“且慢!最近政事頗多,朕身邊離不開人,鄧騭一案,還是讓徐防去吧。”
鄭眾嘴角剛抹上的一絲笑意瞬間凝固住了。
“陛下還是對咱家心存芥蒂啊······”
“此事本就棘手,大人脫身出來,旁觀者清,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依咱家看來,陛下現在誰也不信,誰也不放心,這個徐防,別看眼下風光,倘若鄧騭的案子出了一丁點紕漏,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大人說的是,這是不知道投靠大人的冀州軍將領是何人,是否靠得住?”
“這你就不用多問了,鄧騭還是太嫩了,他根本不知道冀州軍裏有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呢,這一下子捅了馬蜂窩,也不能怪咱家順勢而為了。”
“大人說的是。”
“安福殿那裏怎麽樣?消息可帶到了?”
忽明忽滅的燭光映出鄭眾那張滿是皺褶的臉。在距他一米之外的地方立著另外一個人,修長纖細的身形,比尋常女子還要清秀的麵孔,正是蔡倫。
“帶到了。”蔡倫平靜的回答道。
“她現在可想出什麽救人的法子了?”鄭眾盯著蔡倫問道。
蔡倫不動聲色的回答道:“她想鼓動冀州軍將領聯名上奏萬言書。”
“哼!”鄭眾從鼻子裏冷笑一聲:“如此,甚好。”
蔡倫有些不放心的追問道:“大人,姓趙的進宮一事······”
鄭眾胸有成竹道:“放心,咱家會讓你們順順當當進宮的。”
蔡倫點了點頭:“謝大人。”
“蔡倫啊,”鄭眾瞥了他一眼,忽然有些陰陽怪氣道:“當年你瞞著咱家幫鄧綏私傳消息,知道咱家為何放你一馬嗎?”
蔡倫愣了一下,戰戰兢兢道:“奴才不知,奴才有負大人所望······”
“你的一舉一動,咱家都看的清清楚楚。”鄭眾嘴角露出一絲譏誚:“今天就不妨實話告訴你,咱家本就想借機坐實鄧綏和外戚私通謀反的罪名,你去通風報信,倒是幫了咱家,所以咱家自然是睜隻眼閉隻眼了。隻不過沒料到,陛下剛巧在那個節骨眼上醒了過來,也是那賤人命大。今天咱家重提這個事兒,不為別的,隻是要提點提點你······”
鄭眾禿鷲般的眼睛射出冷冷的光,幽幽道:“好狗不侍二主,千萬別忘了是誰,把你抬到今日這個位子的。”
蔡倫狀似惶恐的連連叩首道:“奴才明白了,大人對奴才的恩情,奴才沒齒不忘。”
“好了,接下來就等著鄧綏自己跳進籠子嘍······”
鄭眾半明半暗的臉上浮現出令人發毛的笑。
趙廣勇怎麽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起夜的時候被人一棍子悶倒。
當他昏昏沉沉的醒來時,驚覺自己在劇烈的搖晃著,淤腫的後腦勺疼痛感依然還很強烈,他想要直起身來,卻發現手腳已經被縛住,他想大聲吼叫,卻發現嘴巴裏還塞滿大團的棉布。隨著意識逐漸清醒,他終於明白自己是在一架馬車上,而馬車正以逃命般的速度在崎嶇不平的小路上狂奔。
他娘的,老子這是被人綁了!趙廣勇在心裏使勁罵道。
外麵的綁匪似乎聽到了車裏的動靜,一個黑衣黑褲,蒙住半張臉的人探進頭來,雖然遮住了半張臉,但是一雙眼睛凶相畢露。這人猛的拔出劍來,抵在趙廣勇的脖頸上,示意他閉嘴。看樣子,如果趙廣勇不老實,這個凶神惡煞的綁匪會毫不猶豫的將他一刀劈了。
趙廣勇心想,好漢不吃眼前虧,既然是綁了他,而不是直接殺了他,說明自己對這夥不明來曆的歹人還是有些用處的,那麽一時半會自己也丟不掉性命,且等真人露相再說。
他的推測一點沒錯,在他老老實實斜倒在車裏不再撲通之後,那黑衣人便沒再露臉。直到入了夜,馬車行到一處極為隱蔽的山坳時,方才緩緩停了下來。
趙廣勇被兩個黑衣人架著下了馬車。借著微弱的星光,趙廣勇很快看清了局勢。敵人總共有三個,兩個黑衣人守在車門處,是看著他怕他逃脫的,駕車的是一個同樣黑衣黑褲半遮臉、身材魁梧的男人,此刻正背對他而立。但不同的是,這個駕車的人氣度明顯與那二人不同,趙廣勇判斷此人應該是個頭目。
這時,方才探頭進來的黑衣人將趙廣勇嘴裏的棉布一把抽出,然後粗魯的向他嘴裏塞了一個幹硬的饃饃。同時,另外一個黑衣人麻利的斬斷了捆綁他雙手的繩索,向他手中塞了一隻水囊,但幾乎同一時刻,一把短刃從背後抵住了他。意思很明顯,他們給他水和食物,是不想叫他死,可是他們同樣也不給他機會逃。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暈了多久的趙廣勇此刻才感覺到口幹舌燥,饑腸轆轆。他二話不說,拿起水囊和饃饃,風卷殘雲般的一掃而空。此刻他心裏的想法是,管他娘的,先吃飽有力氣了再跟這幾個兔崽子幹。
然而,一直背對著他的黑衣人這時卻突然轉過身來,朝著他解下了蒙麵巾。
趙廣勇吃到一半的饃饃瞬間卡在了喉嚨裏,險些噎的斷了氣,一雙牛眼瞪的老大。眼前這個人,他再熟悉不過了。
“秦勝虎,你他娘的想幹啥?!”趙廣勇緩過氣來後扯著破鑼嗓子大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