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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剛進了醫院,劉富才便吵吵罵罵咧咧地喊著回家,端的飯不吃。甚至是無緣無故地將剛送來的飯菜直接打翻在地,把湯汁菜水濺的滿地都是,有的還澆在了身上,被子上。


  拗不過劉富才,曹蓮英噙著淚把劉富才從華武縣人民醫院接回了家。


  然而,劉富才從醫院回來之後,仿佛並沒有因為病情出現了什麽亂子。在村民的眼裏,劉富才還是和平時一樣,依舊同人罵罵咧咧地交談著。什麽“他娘的,這是幹的啥活?”,也是經常在某一塊生產地裏傳出來。人們也不反駁,畢竟他還是劉家灣的村支書,一名脾氣暴躁的村支書。


  劉富才的心裏自然是清楚的,雖然是村裏的支書,但是也是個家徒四壁的家,除了家裏的牛和羊,最珍貴的便是他家裏被放在西牆上的那一口釀酒缸了,大抵是沒什麽值錢的東西了。


  說道這個釀酒缸,那還是劉富才小的時候的事情了。他的爺爺劉文昌還在世,是十裏八村有名的釀酒郎。村裏人都說:“有糧,有糧,有糧不缺釀酒郎”。幾句話便幽默詼諧地談到了釀酒郎的重要性。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給看官們講一下劉富才的爺爺劉文昌的故事。這個故事要從三十年前的抗日戰爭說起。


  豫東平原地處中原,黃河流經。在豫東平原上盛產著小麥玉米高粱等糧食作物。既然產了原料,除去平時的農家口糧外,釀酒的活兒大抵是不能少的。


  一片片蒙蒙黃土塵風塵起,幾度散落著農家的汗水與樸實。一杯濁酒,沿著食管,順流而下,在心底灼燒翻騰,訴說著老一輩人的酸甜苦辣。劉文昌每逢年節總是要招呼村裏的幾位後生釀酒的。不僅僅是對於節日厚重的尊崇,更是劉文昌心中黃土地的醇酒時令吧。


  釀酒的日子叫做酒頭,這倒不是什麽新時潮流的說法,這是從老一輩人的雙手積累中一代代流傳下來的。


  秋收之後,過了七月流火,便到了酒頭。劉文昌和村裏後生們便忙活了起來,幾十斤黃金般的顆粒和酒曲被放入大鍋煮熟,在蒸騰的霧氣中伴著這幾位釀酒郎的喊聲,不斷彌漫著酒曲淳樸的清香。榆木枝幹被截成了一二丈許,在釀酒郎的手中輕車熟路,均勻地攪拌著。在這幾位釀酒郎的談話聲,笑聲,喘息聲中,生產的一堆堆結晶被放入大桶中保存密封。


  他們等待著發酵,就像是劉文昌屋裏桌子上的那把銅質酒壺,等待著那幾升清澈倒入其中。


  劉文昌的銅質酒壺大抵是有了些年頭了,酒壺大概是我的右手掌豎起來的長度,壺的銅質表麵上漆畫著西漢時期蕭何月下追韓信的繡彩流圖。壺身寬敞,壺頸細長,壺嘴扁平呈尖狀。酒壺四周剝落的金屬漆色見證著歲月的流動斑駁,也見證著劉文昌花白的須色。


  “起酒嘍,起酒嘍”。伴隨著一位皮膚黝黑的後生的粗獷,發酵已久的密封木桶蓋在一雙雙期待中被緩緩挪開。“三伢子,快填火,把火燒旺點”。劉文昌依舊盯著木桶,但卻迅速地說道。就這樣,柴在火苗中愈燃愈烈,像極了豫東平原漢子的急性情,更像極了每一個人火一樣的農家熱情。沸騰了的霧氣在徐徐上升中漸漸遇冷液化,慢慢地化成那一滴滴晶瑩,在人們的眨眼兒的瞬間,悄然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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