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劉貴兒,狗娘養的,你給我滾出來!”,葛書文從躺在地麵的門麵上,直奔劉貴兒家的堂屋來。
“哎喲,書文哥,”啥風把你吹來了,劉貴兒緊張地係著褲子,頭上直冒著汗。
“少給我說那沒用的”,葛書文一把拉過堂屋裏的椅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麵,眼睛冷冷地瞪著矮小的劉貴。
這時劉貴心裏打起了算盤,這葛書文莫不是要替他葛為民……
想到這,劉貴心裏不僅直冒冷汗,時不時地抬起他的小腦袋,斜眼瞟了瞟坐在椅子上的葛書文。
不,不中。劉貴兒的腦海裏再次閃現了一張令他如癡如醉的百元紙鈔,他突然抬起頭,冷笑著對著葛書文說“這木椅不燙屁股吧”。
“錢也燙手吧”話音未落葛書文迅速抓起劉貴後衣領,趁著向前的慣性,把劉貴的頭一下撞在了椅子旁麵的木桌旁。
隻聽“撲通”一聲,劉貴的頭直直地撞在木桌的片棱角上,摔跪在了葛書文的左側。
“葛書文,媽的,你別給臉不要臉”,劉貴一把用手捂住額頭,另一隻手直指葛書文惡狠狠地說道。
“叫你一聲哥,是給你爹麵子,你娘的要是在動我,就是不給你劉貴爺麵子,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劉貴兒大聲地吼道。
“你別在這放屁,你不是結識的人多嗎?去叫人去,去呀!”,葛書文緩緩地走到劉貴的麵前,慢慢地彎了一下腰,在劉貴的耳前淡淡地說道。
“好,葛書文,你等著,你別走。誰走,誰他娘的不是人。”劉貴邊罵罵咧咧邊向門外跑去。
“我等著哩”。葛書文依舊麵不改色地,坐在木椅上,看著劉貴慌張地跑出家門。
而此時跑出門外的劉貴,並沒有去叫什麽人。相反一溜煙地跑到了劉富才家。
劉貴剛一進院子,便聽見此時的曹蓮英正在家裏守著劉富才的棺材哭著。
“娘”,劉貴大聲地叫著。
“娘?誰是你娘?“曹蓮英帶著哭腔罵道。
“嬸,剛才……”
“誰是你嬸,你給我滾!”劉貴還沒說完,曹蓮英揚起頭,用手指著劉貴罵道。
“大,回來了。”葛洪升剛一進門就說。
“事情,根生不知道吧?”葛為民靜靜地問道
“大,這事情我咋能給根生說,過幾天聽說娃要參加高考哩,可不敢擾他心”。葛鴻升極其認真地說。
還有,大,這十塊你拿著。葛鴻升突然有點結巴地說道。
“啥呀,我不是有七十了嗎?讓你給根生,你咋能沒給嗎?”葛為民這是生氣地拍著大腿說。
“大,我賣完牛,就去了他的學校給他,誰知今天他走的時候又偷偷塞到我的布帶裏,回家半路上我才發現嘛”。葛鴻升顯得十分委屈。
他知道家裏辛辛苦苦掙工分、拚勞動,爹的意思很明顯,他不想讓孩子遭罪。尤其是還在上學的根生。
可是,他更不敢把“棍子”的綽號告訴自己的父親,因為如果告訴了他,他會因對不起根生更加難受。
根生咬咬牙,始終沒再多說一句話,自己一個人轉身去牛棚,想去喂牛。可就是他習慣性的抬頭遞草的那一刹那,他突然呆住了。
那頭老黃牛已經被他賣了……
此時此刻的葛鴻升不知不覺地蹲在了地上,眼睛呆呆地望著牛棚,他的思緒飛濺。他仿佛看到了之前他伸手遞給那頭老黃牛的一把草,給老牛飲的一槽水。
他似乎又看到了,他牽著拴著老牛的牛繩,硬生生地將它拉出了家門,賣給了那個年輕人。
一切的一切,讓他感到異常的疲憊。他總是在隱隱之中感覺到,那雙讓他早已濕潤的牛眼正在不遠的地方同樣呆呆地看著他。
葛為民小心翼翼地從房梁上取出一塊紅布,吹了吹料子上的塵土,雙手將一卷紅布輕輕地在桌子邊上攤開,顫顫地拿出那一卷鈔票。他又回頭看了看剛在放在床上的那張根生留下來的十元錢,縮了縮手。
沉默了一會兒,又走到床前,默默地拿起那張十元錢與那一卷鈔票放在了一起。
葛為民歎了一生氣,他走出屋,抬頭看了看天。臨近六月的中午,空中滾雲,熱風中彌漫著麥糠的味道。
葛為民咽了一口吐沫,直奔劉家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