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賈田對
與張濟之戰鄧季已大佔上風,萬料不到李催會再此時來勸和,更料不到來使竟然是應閑賦在家的賈詡。不過又得見這位智計超群的毒士,總好過來個不熟悉的,鄧季、田豐也歡喜。
結合時代特點來看,其實賈詡離長安也屬正常。兩漢以「孝」治天下,孝順出名的士人舉孝廉和便可做官。作為人的孝行表現,按禮父母過世應在家苦己思痛才是,輕易不外出,可東漢末年從瘟疫到兵災,一二十年下來,國家總人口就減少了三分之二,社會動蕩不安,每一個倖存者的生命無時無刻都在受威脅,親人遇難又頻繁,若因守孝而至亡命,斷了家族血脈,那才是真正的不孝,這個時代起,開始有人提出孝在於本心而非任何形式。
賈詡入雒陽城,見了田豐、鄧季師徒,求食沐浴畢,在客廳中分賓主坐下,他便開門見山道:「張濟難敵河南,詡受命而來,只為兩家勸和!」
先前賈詡去沐浴時,田豐已對鄧季解釋過,整個西涼軍面前,自家等並無吞占弘農的實力,李催也不會坐看河南得勢,張濟已無力再侵,談和倒也算個不錯的結果,郡中能接受。
聽賈詡說完,鄧季忙正容道:「煩勞文和先生親至,季敢不應命?前聞先生遭喪母之痛,田師與季俗事纏身,不及親往悼,尚請恕罪!」
聽他提到母喪事,賈詡微紅了眼圈,答謝道:「蒙將軍挂念!詡失慈恩,未能守禮克己追思,乃是無德,此身屬不詳,卻冒昧上門,未遭見棄便是萬幸,遑論其餘!」
對了幾句私事,賈詡又道:「將軍既有允和之意,張濟家眷何不還之?」
張濟此人並無子嗣,《柳如是別傳》中言其妹為張姜子,因仁行得到成仙,然此時已嫁出,弘農中的家眷其實就只是妻鄒氏與兩名小妾。
對這位讓阿瞞垂涎動欲,引張綉降又憤而反悔,險些要了阿瞞性命,卻也失了庶長子曹昂、猛士典韋的美婦,鄧季自然久仰,又是敵酋之妻,本該納而幸之才是,然而自年初來,義母龔氏身體便時好時壞,最近更見沉重,生老病死藥石本無救,李當之再是神醫也得束手無策,眼看就要熬不住了。
對家中這位老婦人,鄧季當初只是見她可憐,也因四等民之策下身為首腦得帶頭,方拜為義母請回贍養,雖讓她衣食無憂,在家時鄧季也隨著伍氏與孩兒們每日昏定晨省,卻能感覺到兩者間始終有著層隔閡,並沒能真正融為一家。
但無論如何,義母之名已有,義母亦為母,當今天下人時孝道自勺理解,能理解為生計性命不守孝外出波者,卻萬容不下母親病危,為人子者還納妾逞欲之徒!母親病重,鄧季此時非但不能納妾,連起心思帶回家中也是不該,人言可畏,可不敢有這污點。
卒兵們將鄒氏從弘農帶回獻上時,鄧季看著雖也驚艷,卻自知無福消受,本欲把她賜給太史慈。
太史慈年已二十七,尚未娶妻,然對此美婦做兒媳,他的老母卻也不願意,倒非嫌棄鄒氏不是處子,只是因其丈夫為河南之敵,自家孩兒卻身為河南大將,若因此起禍端可不妙,故而拒絕了。
自己不能要,太史慈老母不願意,同樣的原因,守函谷關大的郭石、項文亦不願要,徐晃遠征,鄧季一時倒也有些不好處理這鄒氏,只好先安置在太守府附近的民居中,怕郡里有人膽大妄為去侵犯,還特意從役民中撥了兩名婦人看顧著。聽到賈詡提起,田豐應道:「張濟兩名小妾已被分與卒兵,欲討要其妻,我等自無話說,然他無故犯河南,卻也不能憑白張口就取去!」
賈詡是個有大本事的,又不輕易開罪人,在這亂世換過幾家東主同樣活得滋潤,然正因如此,出去張綉那般再無他人可用的,其餘覺得難獲此人忠心,也易起忌憚,從不將他引為心腹,李催、段煨甚至曹操都是如此。
歸長安與李儒重匯后,收下有了謀主,李催對賈文和的忌憚排擠開始與日俱增,這種態度轉變,賈詡自己也有察覺,。皇甫嵩、朱雋、楊彪等如今雖與少年天子鬧騰得歡,卻無兵無勢,難以護持,賈詡棄官等行為本也有自保之意在內。
月前鄧張之爭初起,他去勸說李催已遭拒,如今張濟戰敗,卻將他遣到河南來說和,心中到抱有幾分看笑話的意願,反正只要鄧季答應不再起刀兵,中間條件如何甚至還不還張濟妻與他都無甚干係,聽田豐這般說,賈詡胖臉上雙眼已眯成一條縫,回道:「正當如此,將軍與元皓先生欲得何物方肯還人?」
「張濟尚有何物值我河南討要?」能用張濟妻敲竹杠不錯,只可惜她得價值並不是太大,鄧季哼哼著插嘴道:「他所逃只剩數千騎,錢糧全無,欲討妻么,取兩百匹上等戰馬來換!」
賈詡答道:「此皆由將軍就是,吾遣人將此話帶與張濟,並回報長安,由等自決!」田豐有些驚異,開口問道:「為何遣使回報,文和不欲歸朝么?」
又矮又胖的毒士點點頭,黯然道:「正待向兩位告擾,詡欲在河南借一草廬,小住段時日為亡母守孝,可否?」
若說對這位毒士沒生出過指望,那就真不是鄧季了,不過一直還當他是李催等心腹,又在朝中任有高官,方才強壓下招攬之意,退而其次,只求能與他結交便好,然看此時賈詡這般模樣,鄧季心中頓時一跳,頓生出些希冀來,試探道:「先生若在長安不得意,可願屈就河南?」
賈詡一怔,隨即苦笑著拒絕:「詡不忠於君,不孝於母,不仁於民,焉敢再不義於西涼?此等盛情只能謝過,萬不敢受命!」
鄧季要找人從來都是這般直接,沒一點言語技巧,效果極差,田豐忍不住橫了他一眼,插上話解圍道:「文和善謀,便只暫居於此,我等得朝夕受教,亦為幸甚!」
「此卻過譽,愧不敢當!且吾觀河南雖小,所行卻是勢勝之道,厚積而薄發,非力勝、謀勝、望勝之流可比,假以時日,定能一鳴驚人,又何須詡多事?」
「文和既知河南行勢勝之道,何不助一臂之力?」
田豐笑著接了口,先前賈詡的話他明白,鄧季卻是一頭霧水,不由亦跟著問道:「勢勝?」
攤到這樣的弟子與主公,確實是田元皓的不幸!賈詡看了鄧季一眼,答道:「董仲穎、李稚然、呂奉先之輩,仗甲兵脅天下,此為力勝;劉焉謀蜀中觀變,藉以成事,此為謀勝;袁紹、劉表借望得士,欲余者不與其爭,此望勝。養兵甲於民中,韜光養晦避諸侯,帶勢威,力有焉,望亦有焉,以泰山壓頂之勢出,此為王道之勢勝,非將軍所行者焉?」
解釋完,賈詡才掉頭對田豐道:「河南行勢勝之道,有元皓足矣,自無需詡!」
鄧季還有些不明白,但聽得出他對河南這是極好的讚譽,只是三位將來的開國人物他卻一個未提起,劉備尚弱,孫氏未崛起,賈詡不知也就罷了,為何連曹操也不論?
心中忍不住,鄧季不由又問道:「如文和先生所言,曹孟德所行何道?」
「曹孟德?」賈詡有些驚訝,想想后還是答道:「其雖已有一州之地,然尚依附於人不說,一時得勢便洋洋得意,屠百姓失民心,殺大儒失士心,此為禍亂之根本,恐朝夕便有覆巢事,若真論其人,只可言他尚未得爭雄之道!」
鄧季獃獃地看著他,自家知道歷史上北方最後得勢的確實是曹操,此時卻也只能佩服賈詡所見。
演義和遊戲中呂布入主兗州事,或許已不久了?
賈詡說得如此通透明白,絕不說一點不為河南出力的心都沒有,田豐倒是為自家弟子牲生出指望來,緩緩起身站起來行到他面前,又稽首施禮拜服下去。
賈詡跳起來忙不迭還禮,卻聽田豐出聲道:「文和謀略勝豐百倍!前者因吾不察,未行規勸,用人不當,致有常山之敗,河南元氣大傷,此身已失責有罪,難負軍師之名。然慕安缺輔臣,只好勉力為之!尚請文和莫嫌河南地小,與豐同輔慕安,軍師之位吾願讓賢!」
賈詡搖搖頭,嘴裡仍道:「元皓何必過謙,常山一敗遠在千裡外,與你何干?,」這般時候,師徒倆可得一起使力才是,鄧季也忙起身施禮,求道:「鄧季尚求文和先生勿嫌粗鄙,旦夕以教!」
賈詡苦笑著道:「小住,小住,詡只求小住!得於河南寧靜中思慕亡母,偶聽兩位高論,見仁政惠民,足矣,足矣!余者切勿再提!」
看兩人失望模樣,賈詡又道:「年前手談觀人,吾知元皓正略實強,然有一失,吾試言之,勿怪!」
田豐眼前一亮,笑道:「但言無妨!」
「足下之棋太過於正,不敢弄險行奇,此為謀主之失;天下大勢,足下亦能把握清楚,所缺者,於人心把握也!」
(哎老虎又丟人斷更一天了。以來這章真耗費了點夫,另外在貼里看到一位書友的留言,查了下資料,才知道潼關是建安元年,也就是公元196年修建的,此時尚沒有,老虎本想到前面依次改過,試過幾次才發現已不好再改動,算是一個定型的烏龍事件!)
(還要接著去批閱試卷,今天也只有這一更,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