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我也詐
滿以為詐關之計毫無破綻,胡車兒領五百飛熊軍可手到擒來,張濟叔侄根本沒準備任何攻城器械,由六千餘騎兵打頭,兩萬多步卒在後,便趕到了函谷關下,見此模樣,卻也只能幹瞪眼。
郭石部能符合弓卒要求的人少,戟卒力卒守關並不是強項,可敵軍一時還不能攻關,不礙他堅持到鄧季領援軍來。
鄧季與田豐也絕未料到張濟有這般大的膽子,竟然派人假扮天使詐關!
剛聽聞關上來報天使傳詔時,雖不知所為何事,師徒倆卻還準備領著黑鐵衛往谷成去迎接,隊伍尚未行出雒陽去,緊跟著求援的信使就到了。
若不是運氣好,項文這小子識破敵軍計謀,河南危矣!
鄧季頓時汗出如漿,田豐也抹著額頭直嘆萬幸,在這亂世求活求存,還真是片刻馬虎都不能有,稍一不慎,就是萬劫不復之地!
當初十二歲初從賊時如此,如今掌一郡大權,近兩萬兵馬,亦如此!
驚懼了一會,師徒倆才議起如何應對。
雖已能確認函谷關下的敵軍為張濟部,一時卻也難判斷究竟那廝是受李傕所遣還是他自家私自行為。
若是受李傕所命而來,那張濟身後就還有整個西涼眾!要與二十多萬兵馬為敵,鄧季能不如被火燎了般?
求援信使到后還不過一刻夫,黑鐵衛中已信使四處,召集各地兵馬往函谷關增援。
駐守緊要地界的宋憲、懶顧都已遣使去招,除汜水關還留田麻子一部外,所有軍隊都派人去召集!
等不得其等兵來,鄧季與田豐先領典韋之黑鐵衛往函谷關去,隨後,太史慈、呂曠、伍寧等四千餘人馬也隨後趕到。
敵情未明,只能做最壞的打算,這是關係河南生死存亡的戰爭,田豐甚至還派人告知田疇、焦觸,若前方吃緊,太守傳信回來,其等得徵召平民精壯上前協助守關。
不論何等民,臨陣不應命之家,俱貶為罪民!罪民臨戰爭先,斬首十級者,可得脫籍!
之前不是沒與西涼兵交手過,可那時李傕等立足未穩,田豐相信其等不敢傾全力來攻伐,只要守過一波,讓其等知曉河南不好啃,也就無礙了,如今其等勢力漸穩,已是全然不同!
鄧季忙著調兵遣將,田豐則忙遣細作四齣,打探周邊各方動向,又令人繞過河東往長安去探明張濟出兵的究竟,再轉託賈詡於其中周旋。
自去歲來河南小住過一段后,鄧季等便與賈詡交好,兩下一直保持著書信來往。
賈詡雖背「毒士」的名號,實際上卻是個深明中庸之道的智者。回長安后,初時官授左馮翊,因先前獻計取長安之奇謀,李傕欲給他封侯,賈詡以自己所出為活命權宜之計,固辭不受;封他尚書僕射(注),又以這官職為百官師長,自己名望不足辭去,最後只擔任了尚書。
今年春末時,因母親去世,賈詡辭去官職在家,頭上雖領著光祿大夫的頭銜,卻僅是個虛職,沒再理會朝中事,然除他外,河南在長安再無援助,此時也只有指望這賈文和幫忙。
待鄧季與田豐領黑鐵衛到函谷關上,見外間張濟已安下營寨,尚未開始攻關,其兵馬並不算多,師徒倆這才稍安,論行賞,先為項文記了首,郭石、楊飛、李曄等也得記,只是次第不一。
兩下里相爭,這一仗卻有些曠日時久,張濟詐關不成,雖開始遣軍士製作器械,卻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花大代價強攻,其等營前拒馬、鹿角甚多,鄧季也沒派精騎出去沖營。
直到磨蹭了兩日,張濟才派兵試探著奪關,可如今關上除太史慈、伍寧外,懶顧與宋憲兵馬亦到,卒兵已過八千,又有弓卒在,他不能討到丁點便宜。
兩軍斷斷續續交手一直未停,過了五六日,遣往長安的信使歸來,報知此次張濟犯河南,卻非李傕或朝廷授意,多半為他私取,文和先生接了書信,應下替自家到李傕處求情,為兩家勸和。
有李儒在身邊出謀,估計賈詡之言這次未再得採納,勸和使者遲遲不至,雙方相持近月,大戰不發,小戰不斷,然八千餘卒兵皆被耗在函谷關上,於鄧季並不利。
這一日,突有細作自河東來報,東桓縣附近突見五千步卒,打弘農守將旗幟,正往東來!
年餘下來,河南軍兵馬之數張濟等亦已探得明白,見如今多已被自家吸到此地,函谷關難攻克,但左近除河南外,儘是己等西涼人馬,自己尚有餘力可使,大軍在此久拖不下,每隔數日便要從弘農運糧來,張濟亦覺麻煩,又恐退兵惹人笑,便生一計,以己在此繼續吸引住關上精力,學的卻是麴義不減兵馬,暗遣他部的做,暗中令本駐守看家的五千步卒經河東渡河來偷取平陰縣,只要能得手,便可依城堅守,鄧季恐雒陽受亂,必分兵往攻,到時河南軍心不穩,自家再全力奪關,定事半而倍。
張濟打的算盤不可謂不妙,然這支奇兵行事不密,既被派出的細作偵知到,田豐自不會讓他好看,略一想后,倒得了破敵之策。
河南兵馬數被別人探知,張濟兵數河南也是早知,他除駐紮在函谷關下的這些主力外,潼關尚有三千,武關有三千,弘農縣中六千,其餘各縣不過百十人的擺設,今遣出老巢中五千兵,弘農空矣!
你張濟可派兵繞途來攻,我亦可繞過攻你其後,對自家精銳卒兵來說,河東並非險途!
雖有些行險,但河南局勢不妙,再不急破此敵,若劉表、張楊、曹操等周邊群雄趁機來犯,就是不妙。
與鄧季略一合計,便得拍板定下,田豐讓太史慈領宋憲、呂曠兩部四千餘人偷偷離了函谷關,渡黃河去河東戰弘農奇兵,將旗與軍旗卻都仍留在關上迷惑張濟。
如今麾下的西涼兵乃是自家私兵,張濟心疼傷亡,攻關時只是小打小鬧,關牆內兵馬調動、虛實如何能知?
太史慈領兵在平陰渡了河,一路廣布偵騎,果在半途相遇敵軍,那弘農守將不過演義中雷敘、張先一流的人物,所領兵馬雖為西涼強兵,然其等步卒絕敵不過四千鐵騎,太史慈一番橫衝直撞扯開陣形,宋憲便突入到將旗下將其當場斬殺。
西涼兵雖軍紀不堪,戰力卻強,從中能挑選到不少勇卒與輜輔兵,河南軍正缺人,太史慈自不會放過,當即下令納降,鋼刀逼迫下,很快得了兩千餘降卒。
從中挑選出百名怕死的,余者讓宋憲押回河南去報,太史慈則與麾下換了張濟軍旗幟、甲胄、器械,他等馬快,不一日就在大陽縣搶到西涼軍的木筏,此地乃是樊稠防區,不過待他的兵馬反應過來,太史慈早已過了河,奔過陝縣,直往弘農去。
到地頭時,太史慈自伏兵於外,令呂曠領千名西涼出身的卒兵,夾裹上降卒去詐城。
張濟叔侄使計,函谷關險些被破,弘農縣卻是真的被詐開。城中守軍認得奔回的近千「敗軍」中出頭喊話的是自家人馬,城樓下西涼話此起彼伏,並無疑惑,頓時打開城門。
城中守軍才剩一千,呂曠領人哄開城門,接下來還不是任由宰殺的么?
半日不到,弘農既告易主,太史慈一把火燒了城內堆積的軍糧,留數百降卒守城,全軍又往函谷關來。
弘農失陷半日之後,張濟便已得報,自然是驚怒難擋,可隨軍所帶糧秣並不多,在武關劫下的荊州糧全堆在弘農,被太史慈一把火燒成灰飛不說,如今還腹背受敵,如何還有戰意?
這般境地,張濟也只剩撤軍一途,不過來時容易去時難,有太史慈在後不斷襲擾不說,鄧季亦追出關來,遠遠吊在其大軍後面,不時遣典韋、徐盛等悍將領黑鐵衛與郟石、懶顧部衝殺,衝散孤立出的兵馬就趁機招降,於後再追。
途中所剩軍糧又遺失不少,軍無戰心,張濟幾次企圖立陣回戰都不能,新安、龜注兩縣能劫之糧早就被劫光,亦不是能據守的,只能一退再退。
鄧季沿途追殺、招納降眾,剛過黽池,張濟的步卒已折損等一乾二淨,只剩他叔侄二人領四千騎兵前逃得脫。
就如鄧季遣徐晃往河套報復一般,河南軍馬就是睚眥必報。張濟丟光步卒,太史慈、典韋等尚在後緊追不饒,其路過弘農縣時,城牆上數百降卒分明容易反覆的,不難攻取,張濟也只得悲嘆一聲,家眷老小哪裡還敢顧及,自城下過而不敢入,直奔逃到了潼關,才得稍安穩。
河南兵少,便佔了弘農郡也守不住,況且李傕等定不能看自家占此地威脅長安,不可久待,不過他一戰得近兩萬降卒,從中能挑選的勇卒與輜輔兵已能補過冀州敗北折掉的,已是心滿意足,令麾下將弘農縣搬個精光后,也就引軍自還。
塵埃落定的時候,李傕勸和的使者才姍姍而來,這人就是賈文和。
註:尚書僕射(ye),秦始置,當時只是少府屬官,幫助尚書令管理少府檔案和文書,算是很低階的官員。
東漢置尚書台,主官為尚書令,尚書僕射為其副職,品秩雖僅六百石,職權卻很重。魏晉后則已相當於宰相。尚書,即為中堊央掌各曹的官員,品秩同樣是六百石,官名只稱尚書,不冠以某曹名義,在兩漢並非高官,隋朝才改為六部之長,正三品,明朝為正二品。光祿大夫,秩比二千石,掌顧問應對,漢武帝時設,並非實職,可用於褒獎臣下,猶如今天某某公司的高級顧問頭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