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章 必然性的聽天書
遺忘之地，愛麗絲的住所。茶桌旁的吟遊詩人放下了手中的教案，卻發現了不遠處的書桌旁，正攤著三條目無高光的鹹魚。
“聽蒙了？”
一聲哀歎後，愛麗絲合上了手中的書本。敷了羊皮的書封上四個燙金大字，控偶與禪。同樣的“教材”，特洛伊手裏也握著一本。他認識書上的每一句精靈文，也能聽懂愛麗絲口中每個單字——但將兩者揉作一團排列組合後，特洛伊便發現，自己的大腦成了假冒偽劣產品。
“那倒沒有，隻是……”
連送上門的知識都弄不懂，實在是丟人丟到家了。為了維護自己那點所剩無幾尊嚴，特洛伊決定狡辯幾句。但就在他思索時，某位煉金人偶的哀鳴傳了過來。
“.……請告訴我，愛麗絲大人——我是誰，我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仿佛遁入四大皆空境界的α，眼裏連高光都沒有了。望著那個頭不高的長發少女，特洛伊隻在感歎，連個煉金人偶，都比自己更加坦蕩真誠。
特洛伊可無法容忍如此卑鄙的自己。
“好吧，我承認！我聽不懂！我就是被您繞暈了！”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這道理用在哪都不會有錯。但是啊，真相總是那麽不討人喜歡。聽見了特洛伊的回答，愛麗絲難得的皺緊眉頭。
不管是出於興趣還是責任，人家好歹滔滔不絕的講了半個下午，連水都沒喝一口。最後換來的就是熊學生一句理直氣壯的“聽不懂！”，要誰誰心態都得崩。
“聽不懂就背下來啊，背不下來就去動筆抄吧。來，我給你紙，這本書抄十遍。”
“偉大的頌運者，我尊敬的師父！您不該和那些隻會刁難小學生的蛇皮教師成為一丘之貉啊！”
“可千萬別這麽比。就你，還不如小學生呢。”
“喂！”
女人一旦動了真火，嘴裏便隻剩下胡話了。這樣的桎梏，就連活了千餘年的愛麗絲也逃不掉。退一萬步說，如果特洛伊的智商真能被小學生按地摩擦，我寫他的時候，哪裏還用得著絞盡腦汁！
就在吟遊詩人還想再懟特洛伊幾句痛快話時，那細若遊絲的吟歎鑽入了她的耳朵。
“愛麗絲大人，為什麽我們也要跟著聽課.……”
說這話時，β正捂著腦袋趴在書桌上。一副再起不能的可憐模樣，連擺正腦袋的力氣都沒了。
課堂上最辛苦的，莫過於與聽話卻不太聰明的乖學生。雖說表麵看不出來，那個將巨劍耍的虎虎生風的β，平時竟是位沉默寡言，且求知欲很強的好孩子。
隻是現在，乖孩子的cpu都快讓愛麗絲灌進來的知識給燒了。
“為什麽會這樣？你們不覺得幸運嗎？我可是公國魔法學院請不動的講師哦。”
又確認了便兩位煉金人偶吊著半口氣的樣子，特洛伊認為，她倆能滿意就見鬼了！
為了維護保養包含“碧海流雲珠”在內的三粒魔導器，特洛伊已經花了相當長的時間去鑽研魔法。雖說他本質上是個無法感知元素的麻瓜，但在得到“碧海流雲珠”的加持後，去魔法學院當個全職講師，還是綽綽有餘的。
從“使徒”的角度來衡量，這並不是什麽值得誇耀的功績。但我們要知道啊，單輪知識水平，特洛伊比起西澤那樣的半吊子講師，不知道要高到哪裏去了。
但就算是他，也無法理解愛麗絲話語中的全部含義。
那位傳說中的吟遊詩人啊，才不會跟你深入淺出的娓娓道來。在她看來，知識就隻剩下“已知的”的“尚未證明的”兩種。
大概就是從拉勃朗日展開讓學生入手高數。在發現學生連因式分解都不懂後，又繞回初中數學的感覺。
多虧了曾經的自學，特洛伊還大概聽懂了一小半。
至於初次接觸控偶術的兩位煉金人偶，完全就是跟著他們親愛的愛麗絲大人，花了兩個來小時去聽天書。
“倒不是不高興，隻是.……”
在愛麗絲麵前，α已經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製。此時此刻，她非常想大喝一聲“師父別念了！”。
但作為煉金生命體，她不認得罪了造主後，自己能有好果子吃。
從某種意義上講，兩位煉金人偶也算是愛麗絲一手帶大。揣測這倆孩子的心思，對她來說簡直易如反掌。α究竟想抱怨些什麽，愛麗絲用腳都能猜出來。
“作為我的煉金人偶，你倆就應該博學些。難道你們想幹一輩子家政人形嗎？”
“請不要這麽說，β對劍術可是非常擅長的！”
這話倒不假，β手中的長劍是何等淩冽，特洛伊可深有體會。同樣不得不說是，α在狡辯上也是天賦一流。人家β擅長什麽，關你個貧嘴人偶什麽事？
“說得好，那你呢？”
“難道！難道可愛就不能當飯吃嗎！”
在長達數秒的沉默後，這極具前瞻性的建設性觀點，從α喉嚨裏流出，飄散於書房的空氣。特洛伊不知愛麗絲會對這混小子的想法怎麽看，卻看見那位優雅而神秘的吟遊詩人臉上，盡是些恨鐵不成鋼的陰霾。
“β，今天準備三人份的晚餐就可以了。”
看見依舊癱軟在桌前的β微微晃了晃腦袋，愛麗絲便明白她已把話聽清了。就在她剛剛端起茶杯，準備休息會兒潤潤嗓子時，α又將話頭搶了過去。
“尊敬的愛麗絲大人，不管之前有怎樣的不愉快，特洛伊先生現在可算是我們的客人。您這樣擠兌他，有些不太合適吧！”
“裝傻，接著給我裝傻。β——！”
“請等一下愛麗絲大人！我隻是打個比喻！您該不是以為‘可愛’真的能當食物吧？概念啦！那隻是個抽象概念啦！”
“這些我才不管。你應該還記得，我曾要求你們誠實！要求你們說到做到！”
“這裏是遺忘之地啊！叫不了外賣的啊！”
“那就自己做飯。”
“我會死的啊！！”
盯著眼泛淚花的α看了好一會，愛麗絲才幽幽的從嘴裏擠出小半句話。
“你還知道啊。”
這世上最不講道理的東西，莫過於天賦；這世間泛用性最廣的道理，莫過於“有得必有失”。若沒有舉世無雙的天資在背後支撐，就算愛麗絲再鑽研千年，也未必能達到如今的境界。如同每一位占卜師一樣，愛麗絲相信因果——而自己的恐怖天資使用什麽交換的，她一直都沒能弄清。
直到某一天，她親自下廚做了一次飯。
煉金生命體的構造，大都需要個原型。就拿α與β的誕生舉例吧，在製作她們的過程中，愛麗絲便把自己當成了藍本。
物似主人型，愛麗絲的缺點與優點，這倆煉金人偶也繼承了個七七八八。其中最要命的一件事，便是災難性的不善烹飪。
如同世上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雪花，同樣做飯不好吃的三人，在糟蹋食材方麵，竟是各有千秋。
首先說說α吧。她的廚藝，幾乎可以媲美黑魔術。愛麗絲至今都沒能弄明白，她是怎麽將些普通至極的食材，燉成一鍋邪神的。
不管怎麽說，愛麗絲還是比α稍稍好些的。至少，她做的東西，自己還能咬緊牙關吃下去。
至於β，隻是普通的做飯難吃而已。她端出來的菜品不會將食客送進搶救室，更不會讓人聽見食材冤魂的低語。
所有，這裏的夥食問題，一般都是由β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