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章 無兆之特洛伊
“那麽,特洛伊呢?他的死,你們也會給我個解釋嗎?”
既然要問,就索性將心頭的疑惑都問完吧!帶著這樣的想法,西澤將這個名字丟上了圓木桌。
西澤終於想起,自己應當為那個慘死街頭的男人討個說法。
“你為什麽會提起這個名字?”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隨著“特洛伊”這三個字傳入阿爾芒的耳朵,他的臉色變得異常可怕。
“怎麽了?我知道自己顧客的名字有什麽奇怪的嗎?”
西澤隻知道,特洛伊是“壁爐與甜酒”的客人。是曾在這間酒館光顧過,且與自己聊得相當歡暢的酒客。
所以,阿爾芒現在這幅表情讓他非常不爽。
這間酒館中,並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特洛伊”這個名字。舉個例子,伶星,還有迪亞.帕菲斯。
“西澤,特洛伊是誰?”
西澤認為,這些事情就算是現在才與迪亞解釋,依舊不算太晚。
“昨天下午,那位帶著誇張兜帽的客人。”
“他死了?”
“對,我親眼所見。賽琉在進入‘壁爐與甜酒’前動的手,將他砍下腦袋後用閃電劈成了灰。”
類似迪亞這將經受過專業訓練的人,情緒掌控力之強,完全是西澤這種野路子出身的冒險者無法想象的。隻是,當迪亞平複好自己因震驚而扭曲的麵容時,阿爾芒眼中竟早已隱去了那份掠食者才可能擁有的凶惡目光。
“西澤,你該慶幸現在特洛伊已經死了。照理說,所有提及這個名字的人,都會被教團帶到總部審問。”
比起表情與目光,聲音中的冷意就不是那麽容易掩蓋的了。阿爾芒原本那富有磁性的清朗聲音,如今聽起來竟令人不寒而栗。
“嗬!你是在要我為朋友的死而感到慶幸嗎?!”
阿爾芒的話,在西澤聽來完全就是不可理喻。在執事的聲音中漸染寒意的同時,怒火也從西澤的心底湧了上來。
誤解會輕易招致仇恨,而信息的不對等往往是誤解的開始。望著漸漸按捺不住憤怒的西澤,阿爾芒沉默了一會,最終還是壓下脾氣,試探性的丟出了這個問題。
“你跟特洛伊認識?”
“昨天在酒館認識的。那又怎麽了?這些事情跟與你有什麽關係?我是要你就特洛伊的死給我一個解釋,而不是來接受你的質問!”
昨天才認識。
由此便可得知,西澤並不是特洛伊的同伴。對阿爾芒來說,能從麵前那坨公國青年的回答中分析出這一條信息,就已經足夠了。
於是,狼收起了獠牙,並開始嚐試與麵前即將炸毛的大號橘貓好好相處。
“聽著,西澤。對教會來說,與這間酒館結怨不會得到任何好處,所以我會向你解釋跟特洛伊有關的所有事。但是,我接下來說的所有話,不要外傳,明白嗎。”
“說吧,我在聽。”
這樣最好。西澤明白,自己所渴望的,不過也就是個解釋而已。
“我們手頭的情報顯示,特洛伊進兩個月正執迷於煉金術與控偶術研究,特別是之前由‘吟遊詩人’愛麗絲主導研究的‘人體煉成’技術。作為魔法學院的講師,你應當明白,這些都是被瑪爾公國判定為禁術的存在。”
見阿爾芒這麽說,西澤差點笑出聲。
“嗯。除此之外我還知道,若光是這樣的事情,特洛伊沒有必要死。某個次元學教授都嚐試往阿拉德大陸召喚外神了,也沒看教會把他怎麽樣。”
不出西澤所料,坐在她對麵的教會執事在聽這些後,五官都要擰巴到一起了。
有關“次元學”的事情,稱得上是教會近二十年來鬧過最大的烏龍。
那位專研次元學的學者,與米斯蘭達已經弗羅多一樣,也是位魔界人。在教團意識到那位魔法師已經染指了人類不應觸及的絕對禁忌時,他已經在公國具備了相當程度的影響力。
那位被稱為“混沌行者”的次元學教授如今已是冒險者公會最核心的六十一位冒險家之一。
稱那群怪物為人類戰鬥力的頂點也不為過。
戰鬥力這種東西,有著近千年底蘊積累的教團到不是特別在意。隻是,自從那位“混沌行者”的名氣漸漸響亮,教團再也無法讓那個瘋子不聲不響的從阿拉德“消失”。
最終,除了發布公告來譴責“混沌行者”,教團沒能采取任何限製他的手段。
甚至在那份譴責公告中,教團的用詞都極其委婉且考究。常常給人一種撰寫者正在奉承“次元學”的錯覺。
“.……我現在不想談這些。煉金術關聯肉體構建,控偶術涉及靈魂重塑。在這兩門學科的交匯點誕生的技術,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人造生命體’,‘血肉傀儡’或是‘亡者複生’,那又如何?據我所知,就算在公國的魔法學院,背地裏進行這種研究的學者也不在少數。”
不得不說,西澤在點炮方麵真是鬼才。連續兩句話,精確無比的觸及到阿爾芒身為教會執事的雷區。
“.……我tm早晚要辦了魔法學院那群老混蛋!!”
某狼突然就不想跟橘貓好好相處了!
公國魔法學院裏那些始終對禁忌抓著不放的學者,已經成為了教團長久以來的心病。阿爾芒總有種預感,阿拉德大陸早晚要毀在這群瘋子手裏。
與科學質樸無華的真相不同,玄學的根源除了“真實”外,更多的是些詭異且難以名狀的存在。
也就是阿拉德不適用TRPG法則。不然的話,若是讓那群不知死活的學者每次作死前過個san值判定,不出半個月,他們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得變成瘋子!
“別轉移話題,你還沒給我解釋清楚特洛伊到底怎麽了。”
接連進行了好幾次深呼吸,阿爾芒終於將自己額角暴起的青筋壓了下去。
“好,好,讓我們繼續,剛剛說到哪裏了來著?啊,對.……根據教團搜集的情報,我們得知,特洛伊的專研方向是傳統意義上的‘亡者蘇生’,就算直接簡稱為‘複活’也沒差。除此之外,他似乎異常執著於前往諾斯瑪爾。”
“這個我也有些印象,在酒館喝酒的時候特洛伊也說了,‘他要回家’。”
“問題就在這啊。那個特洛伊根本不是諾斯瑪爾人。教團敢確定,他甚至連瑪爾公國人都不是。我們花了近兩周的時間,去搜羅有關特洛伊的一切情報,卻發現任何與他有關信息都發生在近一個月內。那人仿佛就是從10月2號那天在阿拉德憑空出現一樣,就連公國內部最優秀的特工,都不能將自己的情報抹除到這種地步。”
對話進行到這裏,西澤也終於察覺出了些許不對。在意識到自己可能將特洛伊想的太過簡單後,他便放棄了繼續打岔的念頭,專心聽阿爾芒講了起來。
作為一位天界人,迪亞對魔法可是真正意義上的一竅不通。西澤與阿爾芒的對話,她從開始就一直在當天書聽。
至於賽琉,若想聽進去阿爾芒的話,她還要再冷靜一會兒。
阿爾芒終於能安心措辭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教團最終整理出的信息並不多,有價值的更是少的令人絕望。我們隻知道這位憑空出現的怪人正在研究‘複活術’,且最終目標是回到諾斯瑪爾。”
“一周前,教團才發覺,特洛伊真正的目的地,是坐落與諾斯瑪爾旁的城鎮,名為列瑟芬的村莊。”
“是怎樣的怪物長眠長眠在列瑟芬,西澤,曾身為冒險者的你可比我清楚。”
“啊,我當然知道。”
幾句話之間,西澤眼睜睜的看著這件事向著最麻煩的方向一去不返。
最近這兩天,與那個晦氣名字相關的話,西澤已經聽了太多。
圓木桌的另一邊,阿爾芒的敘述依舊在繼續。
“教團所做的,便是從根源斷絕這種風險。”
“賽琉接到的任務,便是前去肅清特洛伊。事實上,她確實將這個任務出色的完成了。”
阿爾芒很聰明,將那些容易令西澤反感的詞語通通略了過去。話說到這種地步,就算西澤再怎麽愚笨,也能猜出來特洛伊為什麽必須去死了。
即便是這樣,為了那個從酒館離開的瀟灑背影,西澤決定再最後掙紮一下。
就算拿背影的主人早已回歸塵土。
“但是,這一切都是教團的猜想,沒有證據表明特洛伊真的會像你們所想的那麽做。聽著,阿爾芒,在我印象中,教團應當不是一個草菅人命組織。”
而阿爾芒,似乎早就料到了西澤會這麽問。
“仔細想想,西澤。這種事情重要嗎?”
捫心自問,西澤又怎能不明白。在整片大陸滅亡的風險下,證據什麽的早已無關緊要了。
名為列瑟芬的村莊中埋葬的,是令整片諾斯瑪爾地區化為死土的邪惡存在。
黑色瘟疫,第六使徒,流淌著汙穢之血者。
狄瑞吉。
這個名字,西澤是無論如何都不願提及的。
根據冒險者公會的情報,西澤記得狄瑞吉的結局是被推入異次元裂縫中碾碎。嚴格意義上來說,狄瑞吉真正死亡的地方應當是異次元裂縫間的虛空地帶。這類葬身於時間之外的生命,西澤不認為它還處於適用‘複活術’的範圍。
西澤相信教團也清楚,那個名為特洛伊的男人,十有八九是被誤會了。
但是啊,就算特洛伊身上不過是黏上了萬分之一的嫌疑,教團都不敢放任他繼續活在世上。
這種賭,賭不起。
西澤現在還清晰的記著,那位名為特洛伊的男人頭頂,與少年般麵容完全不匹配的蒼白亂發。
可能,他身上的那些謎團,自己從一開始就沒有弄懂過。
至於現在,西澤明白,自己永遠沒有機會去弄懂了。
西澤記得,那位少年模樣的家夥,走出酒館時,依舊是笑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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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請容我確認一件事。你們確定,特洛伊已經死亡了?”
剛剛籠罩酒館沒多久的寂靜,又被迪亞打破了。這次被金發少女丟出的,是個沒有任何營養的問題。
“我親眼所見,不會有錯的。”
回答完迪亞的問題,西澤習慣性的向她投去了目光。極其罕見的,他竟從這位難尋紕漏的少女臉上尋見了一絲驚恐。
“但是昨天晚上,西澤與賽琉離開酒館後,特洛伊有回來過這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