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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霍子旭番外3

  蘇合香去世的那年,母親也病危了。


  其實,她身體一直都不錯的,隻是孩子出了事兒,她心力交瘁。


  他守在母親的病榻前,細心遞給她喂藥,母親卻反手將他手中的藥碗給打翻了。


  他不明白地問道:“媽,您到底是怎麽啦?”


  她拿著一塊玉佩問他說:“你跟我說,你塊玉佩為什麽會在你的房裏?”


  那是祖母留下的玉佩,後來,祖父把它送給了唐一淺。


  再後來,他也不知道這塊玉佩去了哪裏?這是一個讓人遺忘的事情。


  但是,他也想不明白,這塊玉佩為什麽會出現在他的房間裏?


  “媽,這本就是霍家的東西,您這麽計較做什麽啊?現在整個霍家都是我的,都是我們的,所有的一切,包括這霍家院子裏的土都是屬於我們的。”


  母親氣結於心說:“這麽說,你是真的喜歡唐一淺?你大哥的死也跟你有關係?你、你都做了些什麽?做了什麽啊?”


  他耐心地解釋說:“媽,大哥是自殺啊,何況,霍氏出了那麽多的事情,他在劫難逃的,是他自己邁不過去自己心裏坎兒,與人無尤的。”


  母親不聽他的解釋,繼續說:“子都也是你找李安珊去撞他的?”


  “李安珊神經不正常的……媽,這都是一些瑣事,我們不要理會。


  您現在多輝煌啊,您現在就是霍家的皇太後啊,您想要什麽?我什麽都給您。


  把那些曾經看不上您的太太夫人們,都請過來,看看她們怎麽討好您,奉承您。


  她們從前怎麽對您,您就怎麽對她們,不用怕,兒子給您撐腰哦。”


  母親傷心欲絕,瞧著此時的子旭,覺得無比的陌生。


  她知道她的兒子不出眾,知道她的兒子很隨性,很善良,很正直。


  眼前的人卻完全與她印象裏的兒子,判若兩人。


  “你、你怎麽可以做、做、做這樣的事情的?”


  她吃力地抬起了手,想要指著兒子,可是,她已經沒有力氣了。


  子旭說:“媽,他們跟您有什麽關係啊?我才是您的兒子啊?你忘記,在這個家裏,大媽跟三嬸都是怎麽對您的嗎?”


  母親說:“這、這不是你做壞事的理由。”


  “我們母子在這個家裏活得是多麽的艱難啊?大媽哪個生日不是大張旗鼓的宴請滿城權貴,那場麵多熱鬧啊?可是,誰記得您的生日啊?”


  母親說:“這也不是你做壞事的理由。”


  “爺爺從來都沒有看到過我,這個家沒人的眼睛落在我的身上,我為自己爭取更好的前途有什麽不對的嗎?

  我不想要別人的憐憫與施舍,我不想卑躬屈膝地接受別人所謂的幫助與照顧,我自己也可以的,我不比他們差在哪裏?

  我也是霍家的子孫,我的身體裏跟他們流著一樣的血液,這份家業,我也有份的。”


  母親依舊說:“這也不是你做壞事的理由。”


  “難道您甘願被他們欺負一輩子嗎?您看看這個家裏,有幾個人是尊重您,尊重我的?隻有我站在了這個位置上,別人才對我們側目,您明白嗎?”


  母親好像喘不過起來了,呼吸困難地問道:“你、你讓我到了陰曹地府,怎麽、怎麽跟你爺爺交代啊?”


  “什麽交代?要交代什麽?沒有陰曹地府,也沒有十八層地獄,媽,人死了就什麽沒了。


  就好像大媽,她生前多輝煌啊,她這輩子是多麽的耀眼啊,可是,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


  母親指著他說:“你、你大媽……也、也是你……”


  子旭按下母親的手,耐心地解釋說:“媽,別管他們,他們都是壞人,大媽是被子都給氣死的,跟我沒得關係的。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而已,按我說,我就不會生氣,不過是一件胸衣而已。”


  子旭還隱約記得當時的情景,子都把胸衣給了王典雅,告訴她,如果他不能跟唐一淺在一起,那麽將後,這樣的事情,還會有很多很多。


  他真是豁出去了,沒有哪個當媽的能夠眼睜睜地看著兒子承受這麽大的羞辱。


  可是,她本身就身體不好了,加上這一氣,她的各種病也都出來。


  子旭就那麽看著她臨死前的那一幕,沒有人麵對死亡的時候是不恐懼的。


  她滿腹的怨憤,恨不得化作一股神秘的力量,可是,她無能為力,她甚至想要從床上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幾經掙紮,終於還是無疾而終,無力地倒在了床上。


  等著有人發現的時候,一切都太晚了。


  子旭不覺得自己見死不救,總之,他也不是故意要看到這些的。


  在王典雅的眼睛裏,他就是個累贅,一個專門給他大哥惹麻煩的累贅。


  也隻有霍子鬱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惹麻煩,子旭也想不明白。


  後來,他想明白了,因為在霍子鬱的世界裏,他霍子旭就連惹禍的本領也不高的。


  他認為子旭也沒有本事把天給捅破了,所以,惹點禍又有什麽關係呢?總之,他有能力幫他善後。


  這樣,他的價值不就出現了嗎?

  他覺得他對自己的恩情都是假的,對他所有的好,都是一種施舍。


  反過來對於他而言成為了一種鞭策。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想到讓他去死?

  可能是覺得,如果他還活著,他永遠也打不敗他,畢竟,那麽重要的事情,他竟然能夠安然無恙地從監獄裏出走來?連法庭的審判都沒有。


  也沒有請求他的幫助,他以為他會需要他的幫助的?


  他嫉妒啊!嫉妒到發狂,這樣的嫉妒,不僅僅是他有多優秀,掩蓋了他的光輝,或者是娶了他喜歡的女人,而是,隻要他存在,就讓人嫉妒得發狂。


  他的存在,什麽都不做,就可以讓他感覺到痛苦。


  他就好像是一顆落在眼睛裏的沙,磨得他淚眼婆娑。


  母親聽到這些話,好像再也支撐不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臨時掙紮的那一幕與王典雅死的時候,格外的相似,是對生命即將逝去的恐懼,也是對身後事兒的擔憂。


  但是母親咽下最後一口氣特別的艱難,她的手一直都指著對麵的櫃子。


  他去打開,裏麵有個小箱子,他搬到母親麵前,把它打開,裏麵是一摞摞的存折。


  是她處心積慮為兒子攢下的錢,看到那些存在,她才能夠踏實地閉上了眼睛。


  子旭瞧著那些存折,倔強地抬起了頭,他不想哭,但是,卻無法控製自己的眼淚。


  母親是他最重要的人,可是,為什麽她也不能陪著自己共享這得來不易的富貴呢?

  可是,母親也是他最親近的人,原來,在她的眼睛裏,自己也是如此的平庸、庸碌,需要她這樣為他準備後事兒?

  母親死後,他就越發地感覺孤獨了。


  偌大的霍家,隻剩下他一個人。


  樹木開始凋零,風開始冷,就連霍家的圍牆都開始腐朽了。


  梁撐不起屋頂,牆擋不住風。


  寂寞無處不在,無孔不入。


  他沒有了朋友,沒有了親人,也沒有了愛人。


  有的隻是渴望從他身上得到利益的魑魅魍魎。


  人生,好似一下子失去了希望,等待他的是無窮無盡的寂寞與孤獨。


  在眾人的狂歡裏,這種感覺日益嚴重。


  那年,他去了一趟湖北,他找到了子都,找到了如如。


  那個小女孩已經不是曾經在他麵前蹦蹦噠噠的小孩子了,她長成了一個小姑娘。


  穿著葛青色的背帶裙子,背著雙肩背,豎著雙馬尾,跟在她爸爸的身後,一步步地朝家門走了過去。


  他們好像過得很快樂的樣子,好像每一天都很快樂的樣子。


  曾經富貴顯赫的霍子都,竟然也能夠過這樣的平民生活,每一日都重複著同樣的日子,吃飯、睡覺、上班、送女兒上學,接女兒放學。


  他就如同一頭驢,不停地在原地打轉,但是,他依舊過得快樂。


  如如好像已經認不出來他了,眼神裏都是陌生,問她的爸爸說:“爸爸,這是誰啊?”


  “是爸爸的朋友,進去吧!”


  “哦!”


  她聽話地進了門,子都不知道他這個二哥怎麽會跑到了這裏來?又想著怎樣的注意?

  他問道:“你怎麽來了這裏?”


  子旭說:“我來看看你,看看如如。”


  “她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情,她都忘記了,我不希望她記得那些不高興的事情。”


  子旭說:“我也不希望她記得,不希望她知道,她二叔對她那麽好,隻是為了威脅他爸爸放棄自己的一切。”


  子旭咳嗽了兩聲,子都看他臉色很不好,問道:“你怎麽啦?看上去不太好。”


  “是不太好,我的孩子死了,蘇合香也死了,我媽也死了,當然,我也沒有讓李安懿好過。


  路遙跟她離婚了,她也不能生孩子了,至於,她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了,我找人把她給賣了,我沒讓他們告訴我,把人賣到哪裏去了?”


  子都蹙眉,有種想要動手打人的感覺,但是,他按捺住了問道:“你們都在幹什麽啊?到底都幹了一些什麽啊?


  是不是要把所有的人都搞死,你心裏才舒服啊?”


  子旭隻是笑說:“閑著也是閑著,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嘛……”


  冤冤相報何時了?他知道,這麽一環一環地玩下去,終究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了,生命不息,鬥爭不止。


  他說:“我這回過來,是請你回去的,霍家的宅子太大了,我一個人住著,一點人氣都沒有,都快要成為鬼屋了。”


  子都憤憤不平地說:“誰要回去?我現在好得很,你不是想要這些嗎?都給你,全部都給你,你還要怎麽樣?”


  子旭說:“我發現自己錯了,其實,我當初完全可以不把如如還給你的。


  我隻是覺得,淺淺可能不希望她在霍家長大,可能希望她在更加單純的地方長大,所以,我才成全她的,我看見你現在過得這麽好,我很不甘心。”


  “你想怎麽樣?”


  “我想要你回霍家去。”


  子都確定地說:“我是不會回去的,我喜歡我現在的生活,如如也喜歡。”


  子旭並沒有說什麽,他隻是比子都更加確定地說:“你會回去的,一定會回去的。”


  然後就離去了,子都也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在意的人一個連著一個的逝去,就連仇人也被徹底地打垮了,好像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他真的找不到什麽讓自己去勞碌的事情了。


  他感覺自己不再是個人,而是一個機械。


  每日故意讓自己的行程很滿,但是,依舊有空閑的時刻。


  隻要一閑下來,那種孤獨的感覺就會縈繞在身邊,如同毒蛇一樣的纏著他,無法擺脫。


  他都不知道自己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麽?

  美酒不能讓他沉醉,美人也不能讓他沉迷。


  放縱無法激起他的熱情,墮落也不過是讓孤獨的形式更加顯著一點。


  他度日如年地活在痛苦裏、活在悠悠歲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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