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她來了
入夜,兩輛馬車匆匆離開了芙蓉鎮。
怕被宮裏來的人追上,容采薇付了車夫雙倍工錢,讓車夫連夜趕車。車裏麵鋪了褥子被子,可是在寒冷的臘月,依舊很冷。
顛簸加上寒冷,容采薇與孟軒鶴都沒有睡著,到了後半夜實在是受不了了,恰好看見一座破廟,便棄了車進了廟裏點燃柴火取暖過夜。
孟軒鶴坐在火堆前,看著容采薇神色惶惶的樣子,禁不住問:“到底是什麽仇人,非要連夜逃離芙蓉鎮?”
容采薇怔怔的看著他,“額……是,是有很大來頭的仇人,如果被她抓到,我們都得死。”
“我們?”孟軒鶴俊眉輕蹙。
“對啊。”
“我們跟他有什麽仇什麽怨?”
容采薇:“.……”
煮薑湯的石榴聽著夫人與相公的談話,很是奇怪,她不明白,夫人為何把賀相公的家人當成仇人。按理說,夫人應該不認識賀家的人的。
可夫人出門的時候囑咐過她與管家,不能在賀相公麵前多嘴,亂說話。
見夫人被賀相公問的結舌,石榴端起熱騰騰的薑湯上前為夫人解圍,“薑湯煮好了!夫人,賀相公,你們倆每人喝一碗,暖暖身子驅驅寒,不易生病。”
容采薇趕緊接過薑湯,輕輕吹著小口地喝起來,自然而然在避開了皇上的追問。
可是她的心裏麵,突然就沒了底。
決定帶著皇上逃走的時候決心,有些動搖了。
她不知道以後的日子她該怎麽把皇上一直瞞下去,一直騙下去。
次日一早,芙蓉鎮上,一輛華麗的馬車緩緩從縣城的那條路上進入了芙蓉鎮,馬車前後都跟隨著身材高大麵色冷峻看起來身手不凡的護衛。
災後重建的芙蓉鎮又破又破,這輛馬車一出現便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
馬車緩緩行駛在大街上,最後在鎮子上最大的客棧雲來客棧停下。
早已等侯在客棧門口的連昭看到馬車,迎上前去,對著車簾喚了一聲,“主子。”
車簾被挑開,林初南一襲淡藍色裙衫,外頭罩了件白色狐皮比甲,衣擺上縫著細碎的花邊,夢幻的藍,配著純純的白,做工精細,但在宮是屬於很平凡的衣服,可是在此時的芙蓉鎮上,她這身打扮,清秀典雅,還是引來了不少人的注意。
還好她戴著幕離,嫵媚動人的臉龐不曾示人。
連昭在前頭引路,帶著林初南上了客棧的二樓,進了早就已經租下的最好的客房。
到了房內,關上房門,林初南便迫不及待地挑開了幕離,兩隻眼睛期待地看著連昭,“找到皇上了嗎?”
得到了皇上在芙蓉鎮的消息,林初南再也無法在宮裏等下去,朝中局勢已經穩住,王衝對她鞠躬盡萃,上官振守衛著皇宮,高辰護衛著長安城,孟溪舟與孟溪期有六月她們照顧,她才得以脫離出來。
她想早點找到孟軒鶴,早點見到孟軒鶴。
連昭揖手道:“有人說見過皇上,說是一個叫姓賀的男人,那個人的娘親經常在街上走動,叫他賀郎,前幾天賀郎還跑出去過一次,他的娘子十分擔心,親自去找了回來。”
聽見這話,林初南的舌頭有些打結,“娘子?他有娘子?”容美人離宮後的落腳處,林初南是知道的,就在芙蓉鎮,難不成是她?
心裏想著,她就問了出來。
連昭點頭道:“他的娘子就是姓容,名采薇,聽鎮上居民的描述,十有**就是容美人。”
“那還等著做什麽,我們現在就去找容美人。”
連昭見林初南急著要去,拉了她的袖子一下,請罪道:“娘娘請降罪,我去晚了一步,容美人可能知道了我們在找皇上,已經走了,宅院都空了,所有的人下人被遣散,而她去哪兒也沒有告訴任何人,且是趁著天黑走的,沒有多少人看見他們的去向。”
林初南聽到這樣的消息,秀致的眉緊緊蹙了起來,跌坐回床榻上,喃聲道:“容美人肯定知道他是皇上,為何還要逃走?她這是想做什麽?皇上的身體根本不能在外頭多呆的,如果鎖魂丹的藥癮發作,沒有大夫及時為他行針,是十分危險的!”
連昭見林初南情緒有些不穩定,忙安撫道:“娘娘莫急,我已經派人在芙蓉鎮通向外麵的每一條路上都派了人馬快馬加鞭前去追趕,不管她走的是哪條路,很快都會被我們找到的。”
……
容采薇的馬車到達了青衣鎮,管家就近找了一家客棧,請他們下車的時候,容采薇發現皇上的狀態不是特別好。
她湊上前扶了孟軒鶴的胳膊,輕聲道:“賀郎,我們到鎮子上了,有客棧了,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吃飯了,你起來啊。”
孟軒鶴閉著眼睛,臉色有些發紅,眉頭緊鎖著,好像很不舒服。
容采薇伸手往他額頭上探了探,嚇得手一縮,“不好!賀郎生病了!”
在管家與石榴的幫忙下,容采薇將孟軒鶴扶進了客棧的客房內。管家道:“夫人,我這就去找大夫給賀相公治病。”
容采薇坐在床前,揪著衣衫的手一緊,“慢著。”
管家與石榴對視一眼。
他們越來越搞不懂夫人在想什麽,夫人要做什麽了。
容采薇熟知宮中那些人作事的效率,她逃跑,他們一定會追的。她遇到皇上的時候皇上就不太正常,那麽他們也有可能知道皇上的身體狀況,如果貿然去找大夫,萬一他們已經在各個藥房布下了眼線,豈不等於暴露?
容采薇思索了一番道:“我看賀郎是昨晚染了風寒,管家你去抓一些風寒的藥來,如果店家問什麽,不要多說,趕緊回來。”
管家訥訥地點點頭,去了。
容采薇又對石榴說,“你去找店家要一壺熱水,我要為賀郎擦擦臉。”
很快,石榴就提來了熱水,容采薇又道:“你出去四處看看,有沒有可疑的人,或者看起來像找人的那種人,千萬不要引起他們的注意。”
石榴點點頭也去了。
容采薇擰了熱毛巾,輕輕在孟軒鶴的臉龐上擦拭著,一顆心揪的緊緊的,喃聲道:“皇上,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妾身還要帶你去好地方呢,那裏一年四季如春,鳥語花香,咱們就在那裏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好不好?”
“皇上,妾身對您是一片真心啊,您好了之後,不要再質疑什麽了,也不要再問妾身什麽了,妾身真的害怕,害怕您兩一次離開。”
一柱香的時辰過後,容采薇給孟軒鶴擦了手和臉,又喂了一些熱水,但孟軒鶴仍然是很難受的樣子,而且睡的很不安穩,不時的翻身。
終於,管家抓藥回來了,在客棧的小廚房將藥煎好,端了上來。
容采薇將孟軒鶴扶起,讓他靠在她的肩上,一勺一勺地喂他藥,可是他不吃,喂下去一口,他就會吐出來。
如此,一碗藥,全部都被吐了,真正被他喝下去的,不足三口。
容采薇的手有些顫抖,又探了探他的額頭,燙的很。
她將藥碗放下,不安地在床前來回踱了幾步。
這時,石榴突然在外頭敲門,“夫人!夫人!”
容采薇的心猛地一跳,趕緊去開了門。
石榴閃身進來,反關上了客棧的門,一手撫在心口上說,“您,您說的沒錯,果真有一些身材高大,像侍衛的人在打聽人,奴婢聽著就是在找您跟賀相公呢。”
容采薇的臉色有些發白,一把揪住石榴的手,“隻看到那些男人嗎?還有沒有別的人?”
石榴搖了搖頭。
“他們有沒有懷疑你?”
石榴說,“我假裝買東西,他們倒是沒有注意到我。”
容采薇一手在心口處拍了拍,“這就好。石榴,你告訴管家,從現在開始,咱們不能再出去了。讓管家封一百兩銀子給店家,告訴店家,如果有人來打聽我們的消息,別讓店家把我們落腳在此的消息告訴他們。”
石榴看了看床上情況不是很好的賀相公,猶豫著,“夫人,真要這樣嗎?那,那也許是賀相公的家人呢?而且,他的身體有問題,也許他家裏人知道是怎麽回事呢?”
容采薇皺起眉頭,突然生氣道:“你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賀郎是我的相公,我會害他嗎?他不能被他們抓走!你隻要按我說的話去做就知道了!”
石榴見主子發火,嚇得抿緊了嘴唇,可是,她看見了賀相公吐的滿身都是藥,壯了壯膽子又道:“夫人,賀相公似乎並不是風寒的症狀。”
容采薇臉上一嗔,她也看的出來,皇上不完全是風寒的症狀,可是,宮裏的人行動如此之快,她才在客棧落腳,他們竟然已經在鎮子上打探她與皇上的下落了。
如果帶著皇上去看大夫,勢必要被他們發現。
她現在慌亂,猶豫,害怕,自責,後悔,諸多情緒中,最大的情緒的就是害怕。這個男人,他不是普通的人,是大齊的天子,是九五至尊。
她昨晚做了那個決定,便沒有退路了。
往後退,就等於死。
容采薇抿了抿嘴唇道:“撐到夜裏,再想辦法去找大夫。”
芙蓉鎮的客棧裏,林初南坐立不安,本以為千裏迢迢親自來到這裏,會有所轉機。沒有想到,仍然是坐在這裏幹等。
她實在是太討厭這種隻能等待,隻能期盼老天垂憐的感覺。
從孟軒鶴已經不在宮裏,知道孟軒鶴身在險境,她已經等的太久!
“連大哥,給我找一套便衣吧。”
原本持劍石柱一般立在一旁的連昭,聽見這話,抬起了頭,看著林初南,“你要做什麽?”
“我想出去看看。”
連昭知道她擔心皇上,也知道等待的滋味非常難熬,到現在,他派出去的人還沒有一隊回來的,他心裏也著急。
他想了想,答應了林初南的請求,找了一套束袖的便服,又交代一個下屬在此等候消息,一旦派出去的人帶來了皇上的蹤跡,放煙花報信。
而後,連昭陪著林初南出了門。
兩人一人一騎,很快就到了芙蓉鎮的邊上。
連昭看著四通八達的小路,問道:“娘娘,走哪條路?”
林初南看著幾條小路,指向左邊的那條,“這是通向哪兒的?”
“附近另一個鎮子,叫青衣鎮。”
林初南說,“那就這條路吧。”
連昭了點頭,勒了勒韁繩,讓馬兒調頭朝著通往青衣鎮的小路上奔去。
“穆懷信前去尋找法淨有消息了麽?”
連昭不提這個還罷,提到這個,林初南心裏就有一團火,沉聲道:“好像也追蹤到了這個方向!我真想殺了那個妖僧!”
自從生完孟溪期,把李顯與孟卓軟禁起來,又大刀闊斧地整頓了一下百官,她的脾氣就變得暴躁了許多!
連昭看了看她,她看似還是從前那個一腔癡心的林家小姐,眉目間的堅忍果毅愈加明顯。
連昭寬慰道:“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我們既已追到這裏,不管容美人再怎麽帶著皇上逃,我們找到他們也隻是時間的問題。”
林初南點了點頭,她何嚐不知,可她擔心皇上的身體,萬一鎖魂丹的藥癮發作,孟軒鶴就會受很多的苦.……
深夜裏,青衣鎮的客棧內,一聲粗沉的低吼聲在客房中響起。
正趴在床前守著孟軒鶴的容采薇嚇了一跳,睜開眼睛,隻見床上的皇上正在蜷縮著身體使勁的扒衣服。
容采薇嚇得臉色發白,上前抓住了他的手腕,“賀郎,你怎麽了?”
孟軒鶴的眼睛大大的睜著,但是很空洞,額頭上汗汩汩的,脖子上青筋凸起,手已經將褻衣撕開,露出胸前大片肌膚,他手用力地在上頭抓著,留下一道一道紅色的痕跡,有的還隱隱有滲血的跡像。
“賀郎!”容采薇的眼淚不聽使喚地往下掉,“你到底怎麽了?”
孟軒鶴胳膊一抻,掙開了她,低吼了一聲,“難受!好難受!”
容采薇顫抖著手,“哪裏難受?你現在什麽感覺?我怎麽才能幫你?”
孟軒鶴咬了咬牙,在床上打了一個滾,撲嗵一聲落到了地上,“給我一把刀。”
容采薇的眼皮一笑,“不,你堅持住,我,我這就讓石榴去請大夫!”
說罷,容采薇顧不上還在地上的孟軒鶴,轉身朝外走去,準備到隔壁客房把石榴喊醒,誰知,她還沒有拉開房門,使看見門外立了一道修長的身影。
她心中一駭,以為是宮裏的人找來了,顫聲問:“是誰在外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