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來陰的
直到整個別苑下人房內掌的燈都熄了一會子,花園中那喂食錦鯉的少年郎才拍了拍手起了身。
一路自是向後方步去,步伐輕盈矯健,普通人難以追及。
水榭的盡處是一處小山,倚著半山搭橋建樓,賜名魚翔台,這便就是寄宿來的院史大人挑選的客院。
“空手而回?這可不像您的風格。”他邁著階子,目光隻顧半眯微笑,四周空無一人,他卻不像是在自言自語,語氣也是帶笑的:“太傅大人。”
周圍的氣流好像顫了顫,這地界最是陰涼無風,卻憑白起了一陣子風旋兒來,男子腳步加快了些,笑著推門而入。
“喂魚,虧你也想得出來。”
入目廳殿落地百鳥圖屏風後,折個彎一繞,一室昏黃旖旎之感映入目中,妃榻上側臥一男子,便就是這少年郎口中的太傅大人,就見他姿態閑散雙目輕闔,長而密的睫毛在如凝脂一般的玉肌上打出一個小扇麵來,發出流瀉而下的瀑布沿著妃榻灑了下來蔓延至階下。
衣衫清淡,著在這人身上卻偏偏似是閃爍著刺目讓人不能直視的光,就如同這個人給人的感覺一般,簡單、華麗,低調又奢靡。
少年郎笑而不語。
榻上的人兒睜開了眼,目光悠淡。
“秦航,有何高見?”
這夜半在花園子中喂魚的,便就是秦航。
秦航笑看了他一眼,極是瀟灑的往椅背上一靠,一條腿便就順勢翹到扶手上來,拿起手邊的果脯往嘴裏拋:“韓塵啊韓塵……”他一邊翹著腿一蕩一蕩的,一邊笑咪咪地道:“這窮山惡水的破地方,您老住的可還自在?不明白你盯著這主仆二人有什麽意思,整個別苑裏,沒一個有功夫底子的,怎麽可能對餘智下得了那樣的手,在此地豈不是浪費時間?”
“餘智未必就是被行家下的手。”男子笑了笑:“你覺得有哪個行家會做到明明已經取了對方的命,還能夠讓人起死回生的?”
秦航晃動的腿停了下來,須臾他別過頭去,麵色肅了些:“那就是邪門歪道了,你後來也去了她房裏,可曾摸出個底來?”如果真是什麽巫術或是別的蠱術之類,藏得再深也斷沒有逃得過韓塵那一對眼睛的道理。
“不曾。”
秦航一呆。
半晌,秦航咽了咽口水:“呃,那你有沒有抓她問個明白?比如威脅加恐嚇什麽的……”以韓塵的慣常風格,他如此認定與這寧家小姐有關並且還追到這邊來,自然有的是法子,就算查不出來也得把對方逼的吐個幹淨。
“沒有。”
秦航呆住了。
又是半晌,韓塵“唔”一聲,微笑。
昏黃的光線下,他的臉隱在暗影裏,眉直目長,眉梢與眼角都微微上挑,眸光如墨一般琉璃閃亮,整個人顯出幾分揚溢輕飛之態,偏偏這神情又是極懶,極散漫並且極是不在意的,就連潔白肌膚上那薄薄的紅唇也是極淡的。
“我隻是好奇,做事能這麽幹淨利落,她又是怎麽做到的,在陵山能預危如此精準,如此心機,她又怎麽會被喬寧兩家給逼進墳墓裏去。這些都好生矛盾,讓人真想看個清楚還能有多少‘幸運’發生在她身上,我就不信她真的有趄避不幸的運氣。”
秦航的喉嚨發出咕的一聲,咽了口口水:“人家一個弱女子,好不容易從墳墓裏死裏逃生,你若是幹脆利索便也罷了,現如今你不跟她明刀明槍,你要來陰的?”
韓塵的笑一收,冷冷的望了他一眼,起身便迤邐而去。
“哎你幹嘛去?”秦航坐直了身子,仰著脖子叫喚,可不過眨一下眼的長短功夫,韓塵早就繞梁穿棟沒了影子了。
嘩一聲輕響,順著秦航的腦袋頂上倒吊下來一個人來,雙臂環胸就這麽倒掛著,很是鄙夷的睨了秦航一眼,道:“明刀明槍?那寧家三小姐有刀有槍嗎?”
秦航噌的跳起來給了他一悶棍:“嘿,好你個秦言,你要麽就一直裝啞巴別吱聲,別事事都有你墊後紮刀子!”
秦言一個翻身旋身而下,平穩無聲的直接落進椅中,端起秦航放下的果脯碟子吃了起來:“朱槿那邊也有信兒了,餘智雖然向大長公主複了命,但還真沒交出另外半把鑰匙來,為了這事大長公主也是怒不可遏,甚至懷疑是餘智已經背叛了她改而真的忠心於我們這邊了,真是笑話,若餘智有這個覺悟,何至於有今天。”
秦航聽罷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韓塵今天晚上也探過那寧三小姐的底了,咱們倆兄弟說說這個事,看韓塵這副模樣也知道那寧三小姐身上絕對沒有那另外半把鑰匙,我一開始就說過了,寧三小姐怎麽著也不可能是有這個本事的人,你看他非要住進這寧家別苑來,就好像真能查到什麽似的,現在明擺著人家主仆二人是冤枉的,他又不知道心裏打了個什麽算盤,可見是不想讓人家日子舒坦了。”
秦言聽了之後卻是哼了一聲:“你可犯不著替那寧三小姐不平,你就是個見著女人就心軟渾身軟的,重複的話我再說一次也沒意思,你細細琢磨琢磨著你在她房上的時候,她又是怎麽察覺到的,惹的你比風還快竄到花園子裏喂錦鯉才脫身,你這都見識過了,還用替她說情?”
秦航默了默,心裏卻怎麽都不相信一個毫無內力底子的寧家三小姐,是真的察覺到他當時就在探查她。
“難道不能是巧合嗎?她從那地界出來的人,有些過於緊張怎麽了……”
“那你就繼續這麽覺得吧。”秦言嗤了一聲:“我反正和韓塵的看法是一樣的。”
秦航眉心微擰不再爭辯,深思起來,想著韓塵到底會對寧三小姐做些什麽,寧三小姐現在是要回寧家的,難道他連這種事也要插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