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海邊捕魚
傍晚的時候，看著那些漁船三三兩兩的捕魚歸來行駛在河道上進入小碼頭，我們就有一種想跟著他們一起出海捕魚的想法和衝動。但是，這些漁民誰也不願鬆口答應我們上他們的漁船並且跟著他們一起下海捕魚，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總是認為這些漁民小氣、為人不大方、不實在。後來還是當地的老教師告訴了我們事情的原委，漁船是這些漁民祖祖輩輩賴以謀生的唯一的依靠，捕魚是他們賴以生存的唯一的技能，所以船上的禁忌特別多，我們這些不是漁民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的，更不會理解的。這些禁忌世世代代流傳下來，已經深深的根植於他們血液裏、他們平時的所有生活習慣中；第二個原因就是他們的漁船也是實在的小，容納不下我們這些人同時上船；第三個原因就是出海捕魚，那是向死神討口飯吃，危險性很大，弄不好就會船翻人亡，所以他們誰也不會輕易答應陌生人上他們漁船的，更不要妄想和他們一起出海捕魚。
是的，難怪我們剛來不久的時候，在河堤上散步，總會遇到一些熟悉的家長，他們的漁船在碼頭卸貨，有時忙不過來，沒時間回家吃飯，就會差使家人把飯菜盛好放在一個竹製的手提籃子裏，給他們送過去。遇到這樣熟悉的家長，我們總是很熱情的打招呼：“今天又捕了很多魚嗎？忙的都要你們送飯給他們吃。”
看到我們在打招呼，可是，大部分家長都是麵帶生氣的又不好發作出來的表情背過臉去，根本就無視我們的招呼；隻有一小部分家長會尷尬的點頭嘴角擠出一點笑意，然後就是急匆匆的離去，絕不會和我們多說一句話。
原來是我們犯了這些漁民千年流傳下來的大忌！這些漁民把“盛飯”叫做“裝飯”，因為“盛飯”的“盛”和“沉船”的“沉”諧音，這是他們的忌諱；把“送飯”叫做“拿飯”，因為“送飯”這個詞對於他們來講，是給亡人“送”的；餐桌上上了一盤魚，當魚的其中一麵魚肉被人們吃完時，我們習慣上說把這條魚“翻過來”再吃另一麵魚肉，可是這些漁民卻說成是“掉一麵”，因為“翻過來”的“翻”和“翻船”的“翻”同音又同字。。。。。。除了這些讓人感到眼花繚亂的語言禁忌以外，還有他們許多上船的忌諱，哪怕你不小心在船上站錯了一個位置，或許就犯了他們的大忌，如果遇到了一位火爆脾氣的船長，也許真的就是一個竹篙子把你扁進海裏！作為我們不是這個職業的人，是無論如何也學不會這些已經深深根植於他們血液裏的禁忌的，即使你下了很大的功夫學會了，你也許偶爾也會下意識的在不經意間就犯了他們的大忌。
看來，跟著他們上船捕魚的希望是落空了。可是，東邊不亮西邊亮，出去看他們捕魚的願望，我們還是實現了。
一個學生家長邀請我們去看他捕魚，他說他的捕魚方式是世界上最原始的捕魚方式，不用坐船出海，所以也就沒有那麽多的禁忌，隻要我們不怕辛苦，照樣可以捕到許多新鮮的魚。
按照他約定的時間，那個周日我們沒有回家，朝附近的學生家長借了幾輛自行車，我們兩人一輛隨著這位家長去海邊看他是如何捕魚的。路程不遠，也不算近，我們騎著自行車大約花了一個小時多一點就到了這位家長所說的海邊。
我們都很興奮，可是當我們跟著這位家長到了海邊之後，除了一望無際的大海，泛著黃黃的海水，其他的幾乎什麽也沒看到。
順著海邊是一條長長的海堤，海堤的作用是為了防止潮水太大海水倒灌，如果海水倒灌，就會使海邊附近的農田或者鹽田受淹的。這位家長在海堤背對著大海的一側順著斜坡搭了好幾個窩棚，還有兩條狗，看見我們來到，狗兒在不停地狂叫著，這位家長一邊嗬斥著他的狗，一邊熱情的引我們走進他的窩棚。
這個窩棚很是簡陋，連床都沒有，隻是一塊油布上散亂的推著一床髒兮兮的被子，甚至連枕頭也沒有，靠近窩棚外麵的門口的地方有一個簡易的爐灶，旁邊散亂的堆著一些燒火做飯用的木頭，窩棚的中間位置有一張簡易小木桌和幾條簡易的木頭凳子，除此以外幾乎什麽也沒有。這位學生家長一邊招呼我們進來，一邊開始生火做飯。我們都感覺不好意思，又有點不可思議。
隻見這位家長把火生好了，架上一口鍋，然後就徑直去旁邊緊挨著的那個窩棚裏端來了一大筐魚，他說：“你們不要嫌棄，這是昨天剛剛捕獲的魚，知道你們今天要來，就特意留了點，海邊沒有什麽好吃的，就是魚多。”
我們都忍不住好奇的問這些魚是怎麽捕獲的，怎麽到了海邊什麽也沒看到。這位家長說道：“你們都是文化人，我就是個大老粗，也說不出個頭頭道道來，等你們喝過酒吃過飯，我估計就可以帶你們下海捕魚了。”
隻見這位家長把這些魚也不洗一洗，魚鱗也不刮，麻利的用手揪著這些魚的頭，順勢把魚頭和魚內髒都撕扯下來，然後一條一條的把它們扔進鍋裏，鍋裏已經放上了水、蔥薑，其他的什麽調料也沒有。看到我們疑惑地又略有嫌棄的表情，這位家長說道：“你們可不要這樣嫌棄我燒的魚，這是我們海邊漁民祖祖輩輩吃魚的方法，魚是大海裏生長的，幹淨的很，因為海水是鹹的，具有殺菌和提鮮的作用。海魚不知要比陸地上的魚要幹淨多少倍。”
我們將信將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魚的這種做法，魚燒好了，滿滿的一大鍋，都是或大或小的好幾個品種的魚，我們也說不清楚這些魚到底屬於什麽品種或名稱，每人兩個碗，一隻碗盛滿了魚，一隻碗倒滿了酒，沒有凳子的幾個同事就蹲著喝酒吃魚，真的，這是我迄今為止吃到的最為鮮美的魚！最原汁原味的魚！烹製這種鮮美的魚的方法竟然是這麽簡單，沒用一滴油、一顆鹽、一粒味精，隻是清水和蔥薑。是的，往往至簡的，才是最美的。
吃著魚、喝著酒，不停的向著這位漁民問這問那。。。。。。我們都開始有點醉意了，這時隻見這位學生家長走出窩棚，然後又走回來，對著我們說：“請各位老師把碗中的酒統統喝掉，不能喝的人找其他人帶，可千萬不能浪費了。喝完了就跟我下海捕魚。”
我們都很興奮，碗中的酒幾乎都一飲而盡，然後就興匆匆的跟著這位家長爬上了海堤。
剛才我們來的時候，還是一望無際泛著黃黃海水的大海，幾乎就在我們腳下的海水，隻是一頓飯的功夫，海水已經褪去，退的很遠，大海落潮了。隻見遠處的海水和岸灘交接處露出了一道長長的綠色的帷帳，原來這就是世界上最為古老的一種捕魚方法：圍網捕魚。
能捕到魚嗎？我們好奇的問道。“當然能！”這位學生家長一邊替我們準備籮筐，一邊介紹說：“在大海沒有漲潮之前，事先在遠處的海裏插進長長的毛竹，然後圍上漁網，海水漲潮時，一些魚蝦螃蟹就會隨著海水的漲潮而跟著上來，可是等到海水退潮時，這些螃蟹魚蝦被斷了後路，統統被漁網攔了下來，我們就下海一個一個的撿拾它們。”
這真是世界上最為簡單有效的捕魚方法。我們脫下鞋子，挽起褲腳，提著籮筐跟著這位學生家長下海捕魚去了，這位家長一邊在前麵帶隊，一邊告誡我們要注意，走沙灘，不要走泥灘，因為走泥潭會陷下去的，有時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我們興奮的附和著，興奮的向著那道帷幔小心翼翼的走去，不一會就到了被那些竹竿連接起來的帷幔那裏。真的，有魚！那些魚被帷幔擋著，三三兩兩的，有的躺在那裏奄奄一息，有的身上沾滿了沙子在亂跳，似乎在反抗，可惡的是那幾隻螃蟹，看到我們來了，竟然爬上帷幔，試圖越獄逃跑。。。。。。我們沿著帷幔一路搜尋，一個個累的氣喘籲籲，手裏還要提著籮筐，雖然不是太重，但是當你提著這些籮筐走上幾百米的時候，一定會把你累的氣喘籲籲的。
今天的收獲真是很多，我估計至少應該有一百多斤的魚蝦螃蟹了。有各種各樣的或大或小的魚，還有幾隻螃蟹、十幾隻蝦婆婆、好幾個海螺。。。。。。我們都很興奮著，享受著這種捕獲的樂趣。
在回來的路上，我們都羨慕的說著：“幹脆回去辭了工作，在海邊圍網捕魚，掙的錢一定比我們工資要高。”
可是這位家長的話，立刻就讓我們打消了這種幼稚的想法。他說，圍網捕魚看似簡單，其實很辛苦，所以許多漁民都是買船出海捕魚，也不願意下海圍網捕魚的。他今天是專門選擇一個下午一兩點開始退潮的日子帶我們來玩的。海水退潮時間不是一成不變的，它是按照一定的規律不停循環轉換的，每天的退潮時間都不一樣，最辛苦和危險的是夜裏海水退潮，那時的海灘上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遠處有海浪的咆哮聲、近處有海水的嘩嘩聲，而且你要算準時間，當你到達帷幔那裏的時候，海水應該剛剛退到帷幔那裏，如果去早了，海水還沒有退出帷幔以外，你就隻有在那裏等著。遇到刮風下雨、天寒地凍的時候，你一個人走在漆黑的海灘上，我保證那時你想死的心都有了。有時晚上看不見路，一腳誤入泥灘，也許你的命就沒了。四周黑漆漆的，你就是喊破了喉嚨也沒人聽見的。。。。。。
這位漁民的話讓我們聽得麵麵相覷，從那以後，我們誰也沒有再提及辭職下海圍網捕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