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河灘捉蟹
在這個偏僻的小漁村，我們每一個畢業分配過來的師範生至少都要呆滿三年，然後才可以申請調動到城裏或者是自己家附近的地方工作。那時的我們都是十歲的大男孩，天天守望著這片貧瘠的土地，看著自己那一輩子就能望穿到退休的職業，本該是風華正茂的青春年華，卻整日與這些孩子們為伍，雖說心有不甘，但是在那個年代，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在我們都是年齡相差不大的同一所師範學校的畢業生，剛剛工作時的激情似那刹那的煙火，慢慢的就被這些繁瑣呆板的工作所取代。但是年輕人那顆躁動不安的心卻時刻也停不下來。
學校對麵就是一條直通大海的大河，河灘很寬，長滿了蘆葦。當冬日來臨、蘆葦枯黃的時候，學校對麵的河堤上立刻就熱鬧了起來，當地人在砍割那些枯黃的蘆葦，外鄉人也趕著用驢或者騾子拉的平板車來收購蘆葦，聽他們說收購這些蘆葦回到那些不產蘆葦的地方做一種當時農村建房子時必須的材料。
待蘆葦收割結束，一眼望不到頭的蘆葦蕩，立馬變成了一覽無餘的大河灘，就像是一個頭發茂密的人剛剛被理了一個光頭，乍一看很是刺眼。冬天來臨了，河灘上就會出現許許多多的小窟窿，聽當地人介紹，這些河灘上的小窟窿都是河海交接處特有的一種蟹子冬眠的家。這種蟹子不大，但是卻有兩隻大大的黃色的鉗子，把它們捉來用鹽、醬油、辣椒、味精、蒜頭、生薑等等調料醃製出來，是下酒的一道佳肴。
這時的河灘上總會三三兩兩的出現一些背著竹簍，手拿鐵鉤的漁民。隻見他們頭一低、腰一彎，很熟練的就能用手中的鐵鉤從蟹子窟裏鉤出一隻黑乎乎的蟹子出來，然後直起腰，胳膊帶著鐵鉤順勢向後一扔，準是那麽瀟灑而又熟練的把蟹子準確的丟進背著的竹簍裏。
我也想試一試，就去找到葉兒，問她家有沒有鉤蟹子的鐵鉤，竹簍倒是不必了，我有我的小提桶。葉兒嘲笑我說，你一定不會鉤到蟹子的，這個技術很難，她的哥哥到現在還不怎麽會鉤蟹子，為此，她的哥哥經常會被她的父親罵，罵他是如何的笨、如何的沒用之類的話。
我不信，我也要這麽瀟灑的鉤到蟹子。第二天，葉兒果真帶來了她家鉤蟹子的鐵鉤子，大約一米長的樣子，其中一端是個很簡單的彎曲的鉤子的形狀，另一端則用布纏起來當做手柄用。剛放學，我就迫不及待的換上水鞋、拿著鐵鉤、提著小塑料桶走向河灘去試一試我的鉤蟹子技術。葉兒遠遠的站在河堤上看我表演，我也學著那些鉤蟹子漁民的模樣，裝腔作勢的一頓搗鼓，連續搗鼓了十幾個窟窿，一隻蟹子也沒有鉤上來。最後還真的被我鉤上來了一隻蟹子，隻不過這隻蟹子已經四分五裂，被我鉤的支離破碎，隻剩下一條完整的大鉗子還有半邊的身子。
當我走上河堤朝著葉兒展示我的戰果時，葉兒一臉不屑的對我說，我說你不會鉤，你就是不信。這麽好的蟹子被你鉤死了，多可惜！那天的展示到此結束，草草收場。後來，我就問了當地的老教師，他們說，他們也不怎麽會。要想鉤到蟹子首先要學會觀察蟹子的家，也就是河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窟窿，有的窟窿裏住著冬眠的蟹子，有的則沒有，而且有的窟窿是被別人鉤過的，遇到這樣的窟窿，你是無論如何也鉤不到蟹子的，除此以外，你還要學會觀察窟窿的走向，因為不是每一個窟窿都是直直的，有的窟窿帶著彎，你要順著這些看不見的彎道順勢把蟹子鉤上來，這樣鉤出來的蟹子才會完整的。
要想吃到鮮美的蟹子，隻有等到春暖花開了。
那是九月份的開學季，盛夏的餘熱依舊炙烤著大地，貧瘠的土地、破敗的校舍，唯一讓我們驚喜的是這種遍地亂爬的蟹子了，滿地都是！走在河堤上，這種蟹子在你的麵前來回穿梭，全然不會顧及你的存在，我們不得不小心翼翼的走著，因為一不留神就會有一隻蟹子變成了冤鬼。上課時，有的蟹子會爬上你的講台桌；回到宿舍，有的蟹子會鑽進你的蚊帳。。。。。。到處都是這種可愛的小生靈。
當我們放下行李，急急的準備去抓蟹子，打算晚上煮了吃的時候，當地的老教師見到我們這樣立馬就阻止了我們。他們說，這種蟹子是他們這裏的特產，個小肉少鉗子大，隻有到了它們休眠的時候才可以享受它們的美味。因為到了夏天，它們就會進食，而且細菌很多，吃的時候因為個小肉少又沒法清理，隻能整個的嚼著吃，所以往往就會吃出許多毛病出來的，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危及生命。
從此以後，我們便和這些蟹子為伍，互不幹涉。可是，冬天來臨，當我們想吃這些可愛的小生靈時，它們卻冬眠躲進了它們為自己精心打造的窩裏，我們又不會鉤蟹子，隻有到了春暖花開的季節，天氣回暖，春天來臨，這些可愛的小生靈們一個個急不可耐的鑽出陰暗潮濕的泥窟窿，享受這久違的春天時，才是我們捕捉它們的最佳時機。
當地的老教師又告訴我們說，捕捉這些蟹子，要在春天暖和的晚上，帶著手電筒，走在河灘上，到那時遍地都是這種蟹子，隻怕到時你的手不夠用、你的小提桶不夠大！可是，你的捕捉期限最多隻能延續到端午節，過了端午節，河邊的蘆葦已經長高，其他的水生物種也開始繁衍，這時候的蟹子已經開始進食了，也就是說它們的腸胃裏已經不再那麽幹淨了，隻要過了端午節，就不能再捕捉這些蟹子作為美味了。
春天來了，月光照著不遠處的河麵，像一麵鏡子，更像一條銀白色的綢帶，波光豔豔的。河灘上到處是捕捉蟹子的人，我們幾個同事也都穿了水鞋、拿著手電筒、提著小提桶來到河灘上。
真的，到處都是這種蟹子，隻見它們一個個伸著觸角，在河灘上肆無忌憚的爬著，全然不會顧及走在身後準備捕捉它們的人們，我們興奮的尖叫，感覺兩隻手都不夠用了，不一會兒，每個人的小提桶裏都裝滿了呼呼喘著氣、嘴邊冒著泡泡的蟹子。
回到宿舍，我們為今天晚上的收獲興奮的談論著，我們也為今天晚上該如何吃它們而激烈的爭論著。最後，我們一致同意，一部分煮了吃，一部分油炸吃，還有一部分炒著吃。。。。。。
可是，無論我們怎麽變著法子吃它們，都不好吃，因為它們真的是個小肉少鉗子大！
當地的漁民說：這種蟹子隻適合冬天用各種調理醃製吃，那才是它們給我們饋贈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