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官上任百事沓來 上
第五章 新官上任百事沓來上
當前慈航靜殿里的不滿人士,最想要做的,就是另外推選一個掌門,取孫武而代之。26nbsp;
然而,即使要另推人選,那也要找一個才幹、武功更勝孫武的人。孫武曾連敗兩大御前統領,鐵中堂倒也罷了,狂僧的武功之強,慈航靜殿內無人不畏懼三分,孫武能一招敗狂僧,這等武功慈航靜殿內只怕難找對手,再想到孫武那鬼哭神嚎的如來掌,只要是珍惜自己生命的人,就不會蠢得與他為敵。
勉強要找個能與孫武匹敵的慈航靜殿子弟,似乎就只有任徜徉符合資格。
身為苦茶方丈的唯一弟子,任徜徉是慈航靜殿年輕一代中風頭最健的天之驕子,雖說他放浪形骸,狂妄自大,搞到寺內僧人看見他便皺眉頭,彷佛看到一場會走路的瘟疫迎面而來,但相對的,把他當成英雄人物崇拜敬仰的俗家弟子也不少,只是不方便形諸於口而已。
苦茶方丈對任徜徉的器重與愛護,全寺僧侶全都看在眼裡,許多人甚至以為他大有希望成為下任掌門,而今掌門大位落於外人之手,任徜徉的反應分外耐人尋味,特別是他在新任掌門接位之後,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再沒別人看過他,這點也引起全寺僧侶不少揣測。
「任大哥到哪裡去了?好像即位大典之後,就沒看到他了,小殤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孫武同樣也不曉得任徜徉的去向,想找他問個明白,畢竟苦茶方丈的過去,身為唯一弟子的任徜徉應該最清楚。
苦茶方丈認私生子一事,孫武至今想來,仍感到難以置信,但若非如此,苦茶方丈怎麼會耗費功力助己療傷?甚至將掌門大位傳授給自己這不相干的外人?
唯一的合理解釋,也就只有私生子三字了。
而關於孫武的問題,小殤確實是最有資格提供答案的人。
「竊聽蟲的紀錄,任徜徉當時是朝後山而來,根據最後消失的位置來推測,應該就是那個山坡。」
「山坡?就是路叔叔吃癟的那裡?」
在路飛揚鎩羽於樹林里的連串機關后,孫武曾向苦覺老和尚請教。這名年過八十的老僧,滿是皺紋的老臉'露'出尷尬之'色',向孫武解釋,那片山坡與其後方的樹林,是慈航靜殿傳法長老的居所,被苦茶方丈劃為禁地中的禁地,任何人不得擅入,以免打擾長老的清修。
「傳法長老?那是什麼人啊?」
數千年傳承的大派,別的沒有,就是長老耆宿多得不像話,明明已在太平之'亂'、佛血慘案中死傷慘重,但進入慈航靜殿以來,孫武還是被一群又一群的老和尚搞得頭暈腦脹,好像隨時都會從某個角落冒出一位長老高僧。
苦覺老和尚向少年掌門解釋,傳法長老地位特殊,堪稱掌門之師,被視為長老中的長老,往往由年高德劭,從不參與俗務的高僧擔任,長年閉關於禁地內,方丈會將寺中機密託付於傳法長老,以防方丈猝死,重要機密沒人知道,慈航靜殿大'亂'。
方丈圓寂,各堂各院首座本不願照其遺言行事,軟禁孫武、任徜徉,進行商議,當時便想請示傳法長老,但眾人在山坡外等候良久,未獲接見,驟聞寺內喪鐘敲響,大驚失'色',唯有倉促推舉佛光院首座苦星大師代理掌門,後來事情變外生變,孫武接下掌門大位,但傳法長老始終置身事外,未參與其事。
被這麼一說,孫武登時想起,自己來慈航靜殿本是為了取得苦茶方丈的寶貝,結果意外迭生,搞到現在自己就任掌門,卻忙到忘記了本來目的。
「對了,苦茶方丈死後,他的那件信物也不見了,好像也不在寺里……是交給傳法長老了嗎?」孫武想了想,道:「唔,照道理,我該去參見傳法長老,但我只是代理掌門,等到呼倫法王一事解決便會辭職,就別去打擾他老人家了。」
「話雖如此,傳法長老歷來保管寺中機密,或許有什麼神通,能夠幫到掌門人也不一定。」
苦覺大師的熱心,對少年來說是一種溫暖的鼓勵,但想見傳法長老並非易事,因為傳法長老閉關修練,不見外人,所居住的地方又機關重重,孫武也唯有委託給苦覺大師,投帖求見傳法長老,然後等待迴音。
鑽研金鐘罩秘笈,是孫武的當務之急,除此之外,他也翻閱易筋經、洗髓經的初章,雖然不可能看一看就變強,但他也需要開始修練,因為當初苦茶方丈的治療分為多個療程,卻只完成了最重要的第一天便圓寂逝世,佛血舍利造成的內患只是被壓下,尚未治癒,如果不自行修練兩經,傷勢便有可能複發。
這天,孫武翻閱秘笈到一個段落,稍事歇息,向身旁閱讀文案的路飛揚詢問,為何路飛揚會知道那條通往薪火台的秘道,因為那條秘道好像連各堂各院首座都不曉得其存在。問話方出口,孫武便猜到答案,想必是小殤用竊聽蟲發現的,卻不料路飛揚給了個令人驚奇的回答。
「哦,那個倒不是我們新挖的。」
「我當然知道,那個地道很舊了,而且裡頭……」
「以前我們在慈航靜殿學藝的時候,沒事就喜歡'亂'鑽'亂'找,就是在那時候找到的。」
「哦,以前啊,是多久以前……呃,學藝?」
意識到話里的意思,孫武大吃一驚,錯愕道:「路叔叔,你是慈航靜殿門下?」
「是啊,我不是早就說過我在慈航靜殿學過東西嗎?」
路飛揚連頭都不抬,仍舊看著手上的文案,很乾脆地應了一聲,渾然不顧這句話在孫武心中所掀起的巨浪。
「可是……我一直以為那是路叔叔你吹牛……」
少年結結巴巴的問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香菱推門進入,面'色'焦急,帶來一個壞消息。
「少爺、路先生,河洛劍派公開表示無法遣使道賀,甚至質疑掌門人接位的正當'性'。」
孫武對於政務、權謀之類的事一竅不通,聽到香菱說河洛劍派無法遣使道賀時,下意識的反應,就是覺得兩派之間或許路途遙遠,舟車勞頓甚是辛苦,如果對方不克前來,那也就不要給人添麻煩了。但在聽到河洛劍派質疑自己接任掌門的正當'性'后,他才醒悟河洛劍派對己存有敵意。
長久以來,慈航靜殿、河洛劍派並列為中土兩大聖宗,攜手捍衛正道,地位崇高,共同面對無數險惡艱難,立場一致,同進同退,兩派掌門也素來交好,儼然便是兄弟之盟。
但即便親若兄弟,也有長幼之分,兩大聖宗一向平起平坐,不過在中土武人的心中,慈航靜殿創派數千年,淵遠流長,根基之深厚自是勝過河洛劍派一籌。
這樣的評價,河洛劍派上下心知肚明,不免存著競爭意識,若是在和平時期,兩大聖宗子弟相互切磋砥礪,不失為一種良'性'競爭,但若遭逢'亂'世,又或是遇著熱衷權勢的掌門人在位,那就不免衍生出許多明爭暗鬥。
無論如何,至少在表面上,兩大聖宗的關係良好,幾乎找不到彼此意見相左的時候,更別說發生衝突。此次慈航靜殿世代交替,新任掌門繼位,河洛劍派卻表明無法遣使道賀,這是從來不曾有過的事,隨著這消息的傳播,相信江湖上又會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而慈航靜殿之內,眾高僧恐怕也在召開緊急會議,商討對策。
「香菱,河洛劍派有沒有說為什麼不派使者來?」
「少爺,河洛劍派的發言人對外表示,慈航靜殿創派以來從未有過這麼年少的掌門,更別說還是俗家人,因此對您的繼位表示質疑,而且苦茶方丈離奇猝死,您接任當天又廢了法寶禁令,改行新政,他們認為裡頭大有蹊蹺。除此之外,河洛劍派也指責,你目前遭到朝廷通緝,是罪犯之身,由你接任掌門位置,這等若包庇罪犯,有辱慈航靜殿門楣,他們作為慈航盟友,對此事不能茍同。」
「哦……至少第一點他們說得沒錯。」
孫武自知這個掌門之位來得莫名其妙,倒也不能怪別人質疑,畢竟這麼多古怪事湊在一起,要是河洛劍派不以為怪,照單接受,那反而說不過去了。
「少爺,武林中事千奇百怪,哪能一件件都講究合理?既然各堂各院首座承認您的掌門地位,寺中弟子也無異議,這就是慈航靜殿的家務事,河洛劍派是無權過問的。」
「不過,我是通緝犯,這一點是事實啊。」
「兩大聖宗素來是治外法權,掌門人不受世俗法規約束,這是不成文的共識,況且要追究罪責,應該是由官府出面,現在官方全無表示,河洛劍派卻搶著出頭,這不是很奇怪嗎?」
對於這些權力鬥爭的把戲,香菱遠比孫武在行,甚至可以說是她長年累月被訓練的強項,現在便簡單向孫武解釋。
太平之'亂'后,兩大聖宗都換了掌門,立場也出現了微妙的分歧。慈航靜殿維持舊有路線,苦茶方丈無意江湖霸權,與朝廷也維持一定的距離,但河洛劍派卻銳意發展,利用太平之'亂'所建立的關係,向朝廷修好,並且表示效忠,雖然受到不小的阻力,被部分江湖前輩視為自降格調,可是獲得的利益卻非常明顯。
凡是出身河洛劍派的文臣、武將,都優先獲得拔擢任用,軍部有新的訓練計劃、軍武研究,都與河洛劍派合作,著意拉攏。這個大方向一出,有意仕途的武人爭先投入河洛劍派,迅速填補了因為太平之'亂'而損失的人才缺口,短短數年之間,河洛劍派聲威大振,隱然有蓋過慈航靜殿的趨勢。
這次孫武接任掌門后,本來應該有所表示的朝廷,出奇地維持沉默,毫無動作,反倒是河洛劍派率先質疑起孫武的犯法罪責,這點極不尋常,因為以朝廷與河洛劍派的關係之密切,河洛劍派此次的發言與表態,很可能就是朝廷在幕後運作所促成。
「河洛劍派方面,其實有一個可能'性'……」香菱道:「苦茶方丈無意江湖霸業,但少爺你一上任便解除法寶禁令,在河洛劍派看來,這可能是慈航靜殿改變方向,即將爭奪江湖霸權的宣告,他們當然要先發制人。」
「這個未免太離譜了吧?我哪有這種野心?」
孫武瞠目結舌,完全想不到會給人這方面的誤解,但回心一想,這可能不是誤解,因為自己開放法寶禁令,是順從各堂各院首座的請求,雖然說自己絲毫沒有率領慈航靜殿爭霸的想法,但是那些高僧呢?他們之所以願意開放禁令,總不會只是為了生活方便而已吧?
想到這一點,少年就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了,答應開放禁令時,自己是有背黑鍋的準備,可是打算背的黑鍋並不是這種,也沒想過會有這個意外'插'曲。
「少爺,現在河洛劍派公開表示反對,造成的影響非同小可,不但整個江湖為之震動,就連慈航靜殿都會陷入大風暴,那些靜觀不動的反對派,很可能因此受到鼓舞,開始蠢蠢欲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