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這該怎麼辦
楚喬在第二天醒來以後,卻依舊是流淚不止。
江言遇無計可施,只好再次聯繫了莫征衍。
接到電話的莫征衍立刻請了方敬與他一道趕到楚喬的醫院,又是一番檢查下來,方敬愛莫能助的告訴他們,這是心病。若病人不配合,他也沒有辦法。實則任何一種病,只要心死,再好的藥物都是惘然。這個道理很多人都懂,但是對於死心的人而言沒有絲毫作用。
莫征衍只沉聲說,「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治好她。」
可無論方敬如何利用外界刺激,楚喬仍是木然的安靜的流著眼淚,那淚水彷彿不能止住,不管什麼時候,她的臉上都是濕潤一片。這樣的哭泣,太過可怕,彷彿再也不見天日。
兩天後,方敬望著楚喬束手無策地說,「病人的心理已經崩潰,任何方法都沒有用。而且她在這樣下去,只怕眼睛也保不住。」
他頓一頓,意味深長的說,「她太痛苦了,最好的建議是,讓她離開這裡出國靜養,如果能忘掉令她痛苦的人和事……」
忘記?
忘記他?
忘記他們之間的一切?
從此以後,都不再讓他見到她?
莫征衍陰霾喝道,「我不準!」
江言遇在瞬間想,如果楚喬真的忘記了,就能康復,就能不再那麼痛苦。那麼這對於她而言,也未嘗不是一種解脫一次重生。江言遇不再去想莫征衍,他所有的思緒全都盤踞在楚喬身上。
「我可以安排出國!哪個國家比較好?」江言遇的目光如利刃一般鋒芒。
莫征衍卻是冷冷一哼,幾個字說的咬牙切齒,「她是我的妻子!我,不準!」
「你不準?你憑什麼不準?」江言遇喝道,「你盡到丈夫的責任了嗎?你要眼睜睜看著她這樣嗎!」
莫征衍沉眸,「我說了不準就是不準!」
「不要在這裡爭吵!楚小姐正在看!她又哭了!」方敬上前勸阻,餘光瞥見病房裡的人急急說道。
兩人同時扭頭望去。乾淨的透明玻璃裡邊,楚喬躺在床上,一直沒有過反應的她,剎那間再次流淚。她的目光無盡的悲涼,沒有控訴,只是哭泣,無聲無息的哭泣,讓人心裡疼如針扎。
兩人一驚,反射性地鬆開手。
病房裡邊兩人沖了進去,江言遇想要上前,可他卻一窒,她需要的人並不是他。
江言遇僵在原地,沒有再了動作。
面前飛快地躥過一道冷風,莫征衍上前抱住了她。
楚喬被他抱在懷裡,莫征衍不能用力,不敢放鬆,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怕弄痛她,又怕她會消失,他感覺自己也快要崩潰,他的手也開始顫抖,他將頭埋在的頸窩,低沉的聲音,啞然裡帶了幾分生澀的哽咽,黑墨般的眼底全是血絲,瘋癲似地問著她也問自己,「該怎麼辦,楚喬,這該怎麼辦。」
這還是那個無所不能的莫征衍嗎?
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莫大少嗎?
不,早就沒有了。
早就不存在了。
江言遇自認識這個男人起,也不曾見過這樣的他。他這麼抱著她,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寶貝。這一場歷經多年的報復里,這個男人真的沒有付出過半分真心,只是一味的利用和陰謀,全是虛情假意而已嗎。
江言遇在這一刻不敢肯定,不敢斷然地下結論了。
莫征衍只是抱著楚喬,問了幾遍「這該怎麼辦」后,他沒了聲。
楚喬哭了一陣后,體力透支睡了過去。
莫征衍連被子帶人將她抱起,因為腹部手上,抱起她時在手有些顫抖著,他牢牢抱住,「我會將她治好。」
江言遇默然,他將手握緊成拳,只是背過身去放任他帶走了她。
天空依然還是那麼透藍,可是風雨究竟會在什麼時候度過?
莫征衍一路抱著楚喬出院,坐進車裡他都不肯放手。她那麼小那麼瘦,就像要消失一般。細想這多年以來,究竟做了些什麼,若說一開始的接近是帶著目的性,那麼後來呢,再後來呢,莫征衍握住她的手,茫然到發空。
雖是對江言遇這樣說,莫征衍卻也對楚喬的治癒沒有任何頭緒。
他將她接回靜園。
陶思甜最先趕了來。
陶思甜記得楚喬對她說過她不喜歡見到她哭,她就忍著真的沒有哭,但是楚喬卻一直在哭。
陶思甜替她擦眼淚,剛剛擦完,她的眼睛里又迅速地積聚淚水,悄然無聲地簌簌落下。她很少見到楚喬哭,她從來都是堅強的人,很少在外人面前掉淚。可是她知道她不哭,不是因為她真的堅強,只是倔強做了外衣,不讓別人憐憫同情的愛護,這不是她所要的。
她的淚水怎麼也擦不完,陶思甜就急了,一急也掉淚。
楚喬見她掉淚,就伸手去擦。
陶思甜就難過的不得了,楚喬卻反過來安慰她,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陶思甜雙手顫抖著去握住她,淚水全落在她的掌心,「楚喬,楚喬。」
陶思甜喊她的名字,眼淚流的兇猛。
勸說自然是沒有成功,根本就沒有起到一點作用,陶思甜哭得眼睛都紅了,睜也睜不開。她瞧見莫征衍,想要罵他,想要宣洩那憤怒,但是剛開了個口,就嗚咽地哭出來,哽咽到不行,含糊不清地說了很多,話里無不是訓斥責怪,聲嘶力竭的。
莫征衍站在一邊,大氣也不出。
陶思甜走之前,最後喃喃說道,「人心如果碎了,合不攏,合不攏了。」
莫征衍聽得這話,彷彿感受自己的心也被硬生生掰成兩半,再也合不到一塊兒。
莫征衍步履闌珊地走向那間屋子。
房子里只有伺候的小梅,小梅反覆地進行著同一個動作,那就是替楚喬擦眼淚。
莫征衍走進屋子裡,就瞧見楚喬睡倒在躺椅里,披著厚實溫暖的毯子。
「先生。」小梅見是莫征衍,輕聲喊道。
「你下去吧。」莫征衍沉聲吩咐,小梅就退下了。
莫征衍來到楚喬面前,他蹲下來,目光和她齊平,他望著她,她好似也望著他。那雙眼睛里不斷的有淚水流淌而出,他瞧得心也覆水,他卻擔憂這口泉眼會在何時枯竭。他慢慢伸出手,手指撫過她的臉龐,觸到她的淚水,明明是溫熱的,卻如滾燙的烙鐵灼傷了他。
他替她提提毯子,怕她會凍著。
他又是拿梳子替她梳梳頭髮。
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她的頭髮竟然長到這樣了。
好像回到那個青蔥時光,她出現在他的視野里。那時還是美好的,鮮活的,沒有那麼多痛苦的。
那時候的她,和一群女孩子,在一起踢著毽子。
那時候的她,仰起頭來,朝他微笑。
她黑色的發,她黑色的眼眸,她嘴角飛揚的弧度,如此的朝氣。
如此的明媚。
明媚到了,勝過千樹萬樹的梨花盛開。
莫征衍記得清楚,那是他所見過的,最美的情景。
可是如今,她哪裡還是記憶里的模樣,那麼的憔悴,那麼的脆弱。明媚,不復往昔,只剩下灰敗。
莫征衍抓著她的手貼向自己的臉,微垂的眼眸抬起,望向她不見底的如深潭的雙眼。
他低聲說著,捧著她的臉對著她的唇吻下去,喉嚨好似堵了,「是我不好……」
怎麼讓她流最多淚的人,怎麼就會是他?
不如就讓她忘記吧。
這樣就不會有痛苦了。
◎◎◎
莫征衍近日很不正常。
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
與其說他不正常,不如直白點講,他已經成了個瘋子。
又到中午時候,小梅送來了豐盛的飯菜。
小梅將飯菜擱到一邊,自己則是站到屋外邊候著。
這幾天里,楚喬吃飯都是由莫征衍親自喂的,所以已經習慣。
莫征衍看了眼托盤上的食物,不會太油膩,清淡不失鮮美,是她喜歡的口味。他先是盛了碗湯,坐到她旁邊的椅子里,耐心地一勺一勺喂她。湯匙湊到她的嘴邊,楚喬緩慢了動作,如機器人一般張嘴喝下,這樣的模式,反覆持續了好幾次,一碗湯才喝了小半。
莫征衍又要喂一匙,楚喬側頭將剛剛喝下的湯全都吐了出來。
小梅張頭瞧見她吐了,急忙忙拿了清理的抹布去擦。
許是吐得很難過,楚喬側倒在躺椅里,呼吸都開始加重。
莫征衍漠視著發生的一切,給她喝了些水,將湯碗放下又換了魚肉,鮮嫩的魚,他細心地去了刺,體貼地送到她的嘴邊。楚喬沒有拒絕,將魚肉吃下了。吃了幾口,繼續吐出來。於是再換,於是接著吐。周而復始的上演著同樣的一幕,小梅都看不下去了,哽咽地喊道,「先生,小姐吃不下去,先生……」
「給我滾出去!」莫征衍大喝一聲,小梅嚇得只好奔到外邊的屋子。
莫征衍還捧著碗,他望著楚喬,低聲說道,「楚喬,聽話,你看,吃飯是不能挑食的,對不對?我都已經喂你了,你就不要鬧脾氣了好不好?你知不知道我見了很煩?」
「給我吃下去!不許吐出來!給我吃下去,你聽見沒有!」莫征衍殘忍地命令著,依舊不斷地喂她吃東西。
楚喬閉上嘴,開始拒絕進食。
她的反抗讓他暴躁,一手捏著她的下巴,硬是要她張開,「給我吃!」
楚喬臉色發白,小梅瞧見了也不敢進去就只能在外邊求,「先生,小姐不行了,先生,就饒了小姐吧!」
小梅求著都跪下來了,管家王伯也瞧見了,也是跪下來請求。
那一聲聲求饒讓莫征衍的腦袋彷彿炸開,他更是煩悶。
扭頭一瞧,楚喬的臉色更白了。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莫征衍死死瞧著楚喬,那種挫敗感侵蝕自己,忽然一句厲聲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