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對你不好么
這一聲男聲響起，讓原本在爭執的一行人安靜了下來。那些店員的視線，紛紛望向了他。
而楚喬的目光，也在這個時候，下意識地瞧向了那聲音的來源。
透過空氣，忽而一個扭頭注目，就對上了不遠處，正坐在休息區的沙發里的男人。
他一身休閑的打扮，雙排扣的大衣脫下，放在一邊，只一件白色襯衣，配了件深綠色的v領背心毛衣。原本是黑色的頭髮，因為陽光反照的緣故，有些朦朧的金色光芒，而他嘴角的弧度，淡淡的微笑，不知道是否真的在微笑，也不知道是在對著誰微笑。
但是，這樣的他，也依舊是楚喬記憶里所熟悉的那個少年。
冬日裡最愛這樣的毛衣背心。
「江少。」身後的店長，呼喊了一聲。
江言遇放下了手中的雜誌，他不曾起身，只是淡淡說道，「她是個記者，以前還給我做過採訪。」
「楚記者，你好啊。」他這麼說著，視線又是一掃，望向了楚喬。
楚喬不曾想到會在這裡偶遇江言遇，這個城市那麼大，碰不到的時候，就是怎麼也不會碰到。但是有些時候，卻又小的有些可憐，就這麼一下子，在這件禮服店裡恰然相逢了。
楚喬沉默了下，開口輕聲說道，「言總，你好。」
那一聲敬畏的稱呼，讓江言遇頓時回神，他的眼底不禁浮起一抹惱意。
江言遇也不曾料到會在這裡和她相逢，因為在那日採訪過後，他沒有再去找過她，更沒有見過她。方才，聽到她的聲音，那麼熟悉，讓他不禁回眸注目。只是在一剎那，看見了她的身影，又在一剎那，聽見了她的聲音。
那一句「你們報警吧」，讓江言遇有些錯覺。
江言遇突然又記起年少的時候和她在一起時，不小心被貨車撞傷了時候的情景。他立刻就被送去了醫院，而父親和江靜知也在趕來的路上。需要急救，家人卻還未到。醫生聲稱需要家屬簽字，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楚喬，在那個時候當機立斷，立刻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又記起當年他決定離開趕赴美國的時候，遠行那一天，她沒有來送機。早先告訴她的時候，她就那樣明白的告訴他，她不會去。
她的決絕，她的剛毅，她的固執，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
所以，就在剛才，當江言遇與她重逢，瞧見這樣的情景，聽見她這麼說話的時候，他幾乎是情不自禁，他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
可是，此刻，那一聲「言總」，讓江言遇不禁恍然。
言總。
原來，到了最後，他們之間，也只有這樣而已了。
江言遇嘴角的笑容，有了些嘲諷的意味。但是卻不知道是在嘲諷她，還是在嘲諷自己。
其實，其實他不曾忘記過她。
他不想去承認。
這樣的結果。
可偏偏就是。
店長瞧見江少開了口，哪裡還會再多說什麼，立刻應道，「哦，原來這位小姐和江少是認識的，那當然是沒問題了。不好意思，記者小姐，剛才誤會了你，不過，那兩張婚紗照片還是要刪除掉的哦。」
楚喬立刻道，「好，我現在就刪除。」
楚喬當著店長的面，將那兩張照片給刪除掉了。
事情得以解決，楚喬自然是鬆了口氣。又是回頭，只見江言遇還坐在那裡，他正望著她。
楚喬默了下，她走了過去，「剛才謝謝你。」
道一聲謝，還是有必要的。
「這麼客氣。」江言遇卻是忽然一句，那目光變得深沉起來。
楚喬只是微微一笑，突然之間，也說不出其他來，想了想道，「不打擾你了……」
「我正好是一個人，你的確沒有打擾我。」話還沒有說完，又被他打斷了。
楚喬凝眸，頓時有些尷尬起來，他彷彿就是在找茬一般。
「恩，我還有點事情……」
「今天是周末，難道你要加班？」江言遇再次打斷她，低聲問道。
楚喬並不想和他繼續這樣交談下去，他的目光，他的語氣，都有些尖銳，她只能應道，「恩，是啊，所以我要走了。」
「剛才拍婚紗的照片，怎麼，你想嫁人了？」她急於離去的態度，讓江言遇感到並不高興，更甚至是有些憤怒的，深藏在內心深處。
楚喬淡淡笑道，「總有這一天的。」
她狀似承認的話語，傳入他的耳朵里，無疑是一種打擊，江言遇胸口一悶。
他望著她的臉龐，素凈白皙，沒有化妝，一點點也沒有，卻是橫生透出一股子蒼白來，而她的眼睛下方，也還有深深的陰影，證明她已經有好幾天不曾好好睡過覺了，精神氣一點也不好，看著那麼憔悴。
她雖然微笑著，但是看不出她是高興的。
她剛才拍了婚紗的照片，她說總有這一天的，她是想嫁人了嗎？
那麼，那個男人呢？
她的憔悴，又是為了什麼？
江言遇發現自己還是無法剋制那份情感，無法用言語描繪的情感，夾雜了怒氣，嫉妒，不甘，他沒好氣開口道，「你都已經跟了他，還會差這一點錢？讓他給你多買點補品吧，一張臉白的跟死人一樣，好像一個星期沒有睡覺休息！」
楚喬心中一動，他分明是在挖苦她，但是此刻，楚喬卻依稀之間，感受到了一絲隱隱可尋的關心痕迹，這讓她只想躲開。
「恩，好。」楚喬不知道還要說什麼，只能點了個頭，她立刻就要轉身。
當她走出禮服店，陽光一下子迎面曝晒而下，照在她的頭頂，讓她無法睜開眼睛。頭突然好暈眩，突然就感到眼前有些泛黑，楚喬想著一定是因為這幾天工作太繁忙，一定是因為這幾天沒有好好睡覺，也沒有好好吃過什麼東西的緣故，她有些無力，身體支撐不住自己，只能緊抓住扶手，讓自己不倒地。
「小姐！你怎麼了！」身後，有店員在疾呼。
江言遇一下凝眸，他猛地起身。
楚喬緩了緩神，聲音很輕，「沒事……」
卻在剎那，有人扶住了她，從她的身後，透過玻璃門，楚喬看見了江言遇一臉焦急的俊臉。
他低低的詢問聲，傳至耳畔，「怎麼了？」
楚喬蹙眉，強撐住自己，輕聲說道，「沒事。」
「我扶你過去休息一下。」江言遇並不放心，立刻說道。
楚喬並不願意再和他有這樣的接觸，也不願意接受他的好意，只是覺得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最好還是不要再有所糾纏。於是，她定了定神，手已經推開他，將他推遠了一些，「真的沒事，不用了，謝謝你。」
江言遇卻是一愣，他竟有些咬牙切齒，「難道我是洪水猛獸嗎！你要這樣拒絕我！」
明明臉色蒼白，明明那麼虛弱的樣子，還非要推開他！
她的固執，她的倔強，有時候真是可惡到了極點，但是偏偏為什麼，他就是無法坐視不理？
「真的沒事。」楚喬蹙眉，只說了一聲「再見」后，她推開了玻璃門，揚長而出。
江言遇瞧著她離去的身影，那麼纖弱，在冬日的陽光里，白花花的一片，還有些搖搖欲墜一般。可是，分明是這樣柔弱的她，讓江言遇又愛又恨，想要捨棄，又放不下。
楚喬走了幾步，不得不停了下來。大概是因為低血糖的緣故，讓她太過暈眩而無法前行。
江言遇的手握成拳，瞧見她止步不前，心裡邊不知道從哪裡橫生出來的渴望，他一下推開門也追了出去。
「都這樣了，還逞什麼強！」江言遇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臂喝道。
楚喬實在是沒力氣，被他硬是拽著，拽回了禮服店裡，立刻讓人沖了杯熱牛奶，又取了些點心來。楚喬實在是不舒服，喝了點牛奶，吃了點東西后，這才似乎恢復了些體力，也不感到暈眩了。
江言遇瞧見她放下牛奶杯，他低聲問道，「好點了沒有？」
「恩。」楚喬應了一聲。
江言遇抽了紙巾，遞給了她。
楚喬一抬眸，遲疑了下接過了，「今天真的謝謝你，我已經沒事了。以後採訪方面有什麼需要，就請聯繫我，那我先走了。」
楚喬不想和他牽扯不清，今日的偶遇，又似乎欠了他一個人情，她拿起挎包，作勢就要起身。
而當她起身的時候，她的手腕，突然被人給握住了。
那掌心的溫度傳了過來，楚喬一驚，她低頭一瞧，江言遇正坐在一邊，也是仰頭瞧著她。
楚喬甩開他的手，江言遇卻緊握住不放。
「言總，請你放手，我還有事要忙，已經真的沒事了……」楚喬去掰開他的手，他卻不肯鬆開。
在注目中，江言遇忽而一句，讓她愣住，「他對你不好么？」
楚喬頓時一愣，此刻的江言遇，那眼神那麼溫柔，柔到好似那片溫煦的陽光，讓她一剎那，彷彿回到了校園時光，那段青蔥的時光。他就坐在她的身邊，詢問她的日常生活，又好似在問她：楚喬，今天不高興嗎？
楚喬搖頭，她輕輕搖頭，微笑說道，「他對我很好。」
「真的？」江言遇心裡沉寂。
「恩，真的。」楚喬輕聲回應。
其實，不夠好的人，是她自己。
卻在此時，店員的呼喊聲響起，「妍小姐，您來了。」
沈妍已經走進禮服店，她已然十分熟悉這家店，所以進了店后立刻往沙發這邊走。只是一個扭頭，她瞧見了江言遇，卻也瞧見了另一個人——楚喬！
他們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方才還在對望，此刻兩人同時望向了她。
而江言遇的手，甚至還握著楚喬的手！
沈妍眼中猶如一刺。
彷彿是在挽留，那樣的戀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