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塵埃已落定
有關於那個晚上的事情，在那之後，突然就銷聲匿跡了，莫征衍不曾提起，楚喬亦是。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就好像是做了場夢一般。可是楚喬卻知道，那並不是夢境，那一切都是真的，他的詢問，他所說的每一句話語，都那麼的清楚。
而莫征衍卻還是如以前那樣對待她，溫柔體貼，十足十的紳士，關懷備至，只是不曾再對她有過任何越矩的行為了。
每天下班后，他都會開車來接她，載著她回去。有時候就找個餐廳吃飯，有時候就兩個人去超市買點食材回去簡單地煮一煮。日子這麼無聲無息地過了幾天，一切都安然到平靜如水。
楚喬卻漸漸的感到了異樣。
他為什麼不再問她了。
為什麼是若無其事的模樣。
轉念又是想想，難道，難道是因為她說的那句話嗎？
——我不用你管我！
這麼輾轉想著，楚喬定了定心神，反倒是她忍不住想要提起，「莫征衍，那天晚上，其實，我……」
楚喬是那樣無措，所以言語都是凌亂，她甚至都不知道應該怎麼開頭。
莫征衍卻是伸手撫了撫她的頭髮，那麼溫柔的動作，讓她一下子止了聲，「不想說也沒關係，楚喬，忘了吧。」
他的雙眼，那波光是柔柔的，與他輕撫著她的動作如出一轍，讓楚喬感動，卻也是悸動。
楚喬的世界好似有一架天平，在說與不說之間，搖擺不定著。可是因為他，因為他這樣溫柔的對待她，讓她動搖著，讓她不忍再隱瞞，讓她迫切的渴望的想要訴說。但是她不知道結果，不知道當他知道以後，他會怎樣。
就在糾結之中，日子又過了幾天。
公司這邊開始忙碌起來了，而莫征衍也即將出國公幹。
「這次是去哪裡呢？」楚喬問道。
「德國。」
「哦。」
「就去一個星期，很快就會回來。」莫征衍正坐在辦公桌前，瞧著電腦屏幕辦公，因為聽見她詢問，他停下了手中的事情，側頭瞧向了她，「要是晚上睡不著覺，你就給我打電話。」
「我怎麼會睡不著。」楚喬笑笑，又是問道，「那你是什麼時候去呢？」
「後天上午的飛機。」
次日，楚喬為他準備行李。只是一個星期的緣故，所以帶的東西也不是很多，將換洗的衣服準備兩套，而後妥善地放進行李箱里。楚喬又拿起一旁的小型攝影機，她遲疑了下，也是放了進去。將拉鏈拉上，她好似也將自己的心一併鎖了進去。
由於航班是上午的緣故，湊巧是工作日，楚喬是不方便去送機的，而且也沒有這個習慣。
公司里，楚喬瞧了眼時間，這個時間點，他已經登機了。
楚喬不禁望向窗外，她微蹙的眉頭，有一抹擔憂。
很快。
只要他一打開行李箱，就會看到裡面的東西了。
楚喬不知道結果，他是否還會回到她的身邊，她是這樣的不確信。
◎◎◎
德國今日天氣尚算不錯，十餘個小時的長時間飛程之後，終於抵達了柏林國際機場。從貴賓甬道而出，已經有接待方在等候了。立刻一個輾轉，直接到達了酒店。接待方恭敬地將莫先生送至酒店，而後離去。
時間差的緣故，此時不過是傍晚。
豪華的套間，設施配備裝潢都是一級的，侍應生一路尾隨，提著行李箱送進套房。
徐珊取了小費遞給那人，對方道謝離開。
「莫總，我先將您的衣服送去熨燙。」徐珊說著，就徑自打開那行李箱。
雖然整理的很好，衣服都疊的整齊，只是這麼一段旅程下來，也有了褶子，熨燙是必須的，一會兒晚上還有飯局。
莫征衍坐在椅子里，打開公文包，正在翻閱文件。
徐珊卻在取衣服的時候，發現了一件不該出現的東西。
那是一架小型的攝影機，被放在衣服的中間，完好的包裹著，只怕會弄壞。
可是，為什麼行李裡邊會有攝影機？
徐珊有些詫異，不禁問道，「莫總，這架攝影機是您的嗎？」
莫征衍的目光從文件上移開，抬頭瞧了去，只見徐珊的手中果然拿著一架攝影機。
莫征衍卻認出了她手上的東西，那是楚喬的東西。
之前在她的房間里瞧見過，是她去採訪的時候，用來工作拍攝的。
只是，為什麼會在這裡？
「哪來的？」莫征衍問道。
徐珊道，「是在莫總您的行李箱里發現的。」
「給我。」徐珊立刻將其遞給了他，莫征衍接過了。
徐珊想著這一定是楚喬小姐放進去的，她沒有再多想，只是捧起那些襯衣西服，就靜悄悄地離開了。
莫征衍將文件一擱，手裡捧著這隻攝影機，眼中有一抹狐疑。他不明所以，卻還是按了開關。
攝影機就拿在手中，莫征衍坐在窗邊，瞧著屏幕跳出光芒來。
在開機之後，立刻跳出一個視頻來，那屏幕里的畫面，定格在一抹身影上。
莫征衍的眼眸一凝，他瞧著她，認出了她。
那不就是楚喬嗎。
莫征衍手指又是一按，立刻點了播放。
隨即，楚喬在屏幕里的身影，赫然放映起來了。
這段dv是自拍的，她似乎是在調整鏡頭，一開始畫面都在晃動，而後她將dv機擱好了，她就坐在他放置在公寓客廳的辦公椅里，而這架攝影機，應該是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了。
應該是在晚上，所以客廳里開著燈。
楚喬的臉龐，那麼清楚，卻又有些模糊，她淡淡微笑著，那模樣很是美好。
莫征衍聽見她的聲音，從攝影機的音箱里發出，好似很近，卻又好似很遠。
她這麼微笑著，對著鏡頭，對著他說——
「真的抱歉，第一次自拍，搞了半天才搞好，我這麼笨手笨腳的，讓你久等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要拍這個，其實我們每天都見面，有什麼事情當面說就可以了，你說是不是？但是，對不起，對著你的時候，我可能連一個字都說不下去。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怕我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
「你之前問我的事情，就在這裡，我全都告訴你。」
「沒有勉強，真的沒有哦。」
「莫征衍，你看過那種綁架的電視嗎？」
「一定沒有吧？因為像你這樣的，很少會看電視電影，最多就是看看新聞了。其實我要是說出來，都怕沒人會相信，這怎麼可能，但是真的，這不是假的，不是我在玩笑。」
「我……」她頓了頓，而後遲疑著道，「我被綁架過。」
「我都不記得那個人的樣子了，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就這樣忘記了，可是原來，我其實一直都還記著，而且還記得那麼清楚。但是奇怪的是，我現在對你說的時候，我都不怕，我想我已經不怕了……」
隔著那麼遙遠的距離，楚喬是在鏡頭裡面，在大洋彼岸，在另一個國度。她故作輕鬆地笑著，就連眼角都是微彎的，但是那神情，映入莫征衍眼中的時候，讓他整個人寂靜一片。
她那一句「我已經不怕了」，讓他的心口一緊，灼痛起來了。
◎◎◎
黑暗之中，有人蒙上了她的雙眼。楚喬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哪裡，自己又是在何處，她只聽到兩個男人的聲音，那麼可怕。她的嘴巴被膠帶封住了，她叫喊不出聲來，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這一切都是朦朧不清的，意識更是渾渾噩噩，絲毫都不清楚。
楚喬不知道這樣被關了多少天，她已經餓的頭暈眼花，而後忽然眼睛上的布條被摘去了，她看見對方用口罩蒙面。他們給她食物，讓她喝水。其中一個男人在外邊，而另一個男人則是看著她。
那是一種極其可怕的目光，**裸的注目，讓她感到害怕。她往後退，那人卻逼近過來，她將手裡的水砸向了他，食物也都被拋到了一邊。那人嘴裡說出淫穢不清的話語，愈發地朝她逼近。躲閃，掙扎，逃脫，卻是根本毫無抵抗力，男人的力氣以絕對性的優勢壓過了她，他開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尖叫起來，大喊著住手大喊著救命甚至是求饒無所不用，卻根本沒有作用。
男人的大手，在她的身上觸摸而去，她起了一陣雞皮疙瘩，終於大哭起來。
她哭喊到絕望。
卻有人從外邊進來了，是男人的同夥，打斷了那個撲向她的男人。
男人終於放開了她，而後兩人跑了出去。她立刻拉攏自己的上衣，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裡。
誰。
有誰能來救救她。
又有誰。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裡，你們都在哪裡。
忽然，場景一個轉換，又是黑暗一片。
而在最後，聽到了兩記槍聲——
……
從夢魘猛然醒來，楚喬從床上霍的半躺起身。房間里一片漆黑，她急忙開了燈。等到燈光照亮了一切，她依舊是驚魂未定。過了許久，許久之後，她才恢復了鎮定。手在枕邊摸索，摸索著自己的手機，按了鍵一瞧，沒有電話，沒有信息，什麼都沒有。
楚喬將頭埋在自己的雙膝之中，那手機抓在手中，緊緊攥在胸口，不肯放開。
◎◎◎
楚喬沒有等到莫征衍的電話，沒有等到他的信息，結果卻是音訊全無。楚喬想他一定已經下機了，因為已經兩天了，他一定看到了攝影機里的dv影片了，他也一定聽到她所說的一切了。而結果，結果就只是這樣而已。
其實在決定這麼做的時候，楚喬早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只是，卻還是忍不住失落，甚至是難過。
楚喬對自己說：沒事的，真的沒事的。
這天晚上，公司里加班，一直到很晚都沒有離去。部門裡很安靜，眾人都在忙碌，楚喬亦是。偶后突然，一直安靜的手機，響了起來。
那是電話鈴聲，那樣突兀，那樣嘹亮地發出了樂聲，機身更甚至是不斷地在桌面上打轉。
她看到了那閃爍的三個字，是他的名字——莫征衍！
楚喬一驚，急忙拿起手機按了接聽，也許是突然的電話驚到了她，又或者是心底盤踞而起的激動讓她連說話都在顫抖，那麼急切，「喂——」
「你在公司？」是他的聲音，是她所熟悉的低沉。
「恩。」楚喬點頭。
「現在方便下來嗎，我就在你公司樓下。」他在那頭，又是語出驚人道。
楚喬猝不及防，一瞬間的失神后，立刻說道，「我現在就下來。」
她掛了電話，不顧現在還在加班，早已經顧不上其他了，她立刻就奔了出去。她狂按電梯，可是上來的好慢。楚喬一咬牙，直接奔樓梯了。從七層一直奔跑，一路跑到了一樓。公司大廳里只亮了昏黃的小燈，有保安在守門，瞧見她從樓梯跑下來，狐疑問道，「怎麼？是電梯壞了嗎？」
「沒有，沒壞……」楚喬應著，立刻奔出了大樓。
推開那大門，楚喬果然瞧見在大樓外邊，在夜色中，在燈光下，在月光朦朧地籠罩著，那一道身影就駐足著。楚喬的心跳好快，但是她的步伐卻放慢了，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楚喬吃驚，詫異，卻更是驚喜。而在這一切過後，又有了猶豫，她竟是無法開口。
為什麼要突然回來。
為什麼，這麼突然的出現。
莫征衍望著她，他的目光深邃，這麼凝眸注視著她，「不是說了不想說的話，也沒有關係嗎，為什麼還要告訴我。」
楚喬整個人一窒，她站定在原地，距離他只有一米之遙，她望著他，淡淡說道，「雖然經歷過這種事情，但是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我也以為，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對別人說這件事情了。我告訴媽媽，告訴爸爸，我沒有事了，我不害怕，可是我知道，那只是騙人的。」
「但是因為……」她頓了頓，又是接著道，「因為是你，我覺得告訴你，沒有關係。因為是你，我想我可以面對過去。因為是你，我想要變得更加勇敢。也因為是你，我想我真的不再害怕了。」
如果說回憶是不可拭去的塵埃，那麼她不想躲閃了，她不想再抗拒了。
「我告訴自己，要做一個勇敢的人，要好好珍惜自己，我一定可以的，我沒有問題的。」
她這麼說著，一抹微笑在嘴角，讓莫征衍心口都疼痛起來了。
而後突然，他一個上前，猛地抱住了她，楚喬的身體一沉，又是一緊，被他給緊緊抱住了。
楚喬的淚水，啪嗒一下，落在了他的肩頭。
這麼無聲無息。
卻彷彿，塵埃已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