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半個月之後
醫院這邊，在楚喬和莫征衍離開后，看護立刻就給江靜知打了電話。江靜知本來就在趕來的路上，接到電話后，更是飛車前來。而在電話里，江靜知也了解到剛才有兩個人，一男一女來醫院探望江言遇。詢問了下對方的長相，江靜知心中有了定奪。
是楚喬，還有莫征衍！
江靜知沒有想到，楚喬會帶著莫征衍一起來！
江靜知意識到情況比想象中更加不妙，她心中更為焦急。奔進病房后，只見一地的狼藉。
花瓶的碎片還全都在地上，碎的滿地都是。
而那白色薔薇，也全都被摔在了地上，混合了清水，沾染了粉塵，像是落敗的花朵，馬上就要枯萎。
「言遇！」江靜知心裡戰戰兢兢著，她走進病房，站在江言遇的床頭。
江言遇望著她，雙眼通紅，「你去找她了？」
江靜知愣住，支吾著回答不上來，「我……」
「我問你是不是去找她了！你是不是去找楚喬了！」江言遇大聲呵斥。
江靜知被他逼問到無法隱瞞的地步，她犯難說道，「是，我是有去找過她，可是……」
「你別說了！」江言遇又是冷喝，朝著江靜知質問道，「你為什麼要去找她！你為什麼又要去求她？是不是看我很可憐，所以讓她來見我，以為這樣，她就會留在我身邊，我就會好起來？」
「她已經有自己的生活了，你難道不知道嗎？她過的很好，你難道看不見嗎？我又能給她什麼？讓她來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江言遇已經失去了理智，他更是不知道這番是在對江靜知說，還是在對自己說。
在一通凌亂的怒吼之後，江言遇發瘋一般地喝道，「我寧願就這樣被車給撞死算了！」
「啪！」而在瞬間，江靜知一巴掌打在了江言遇的臉上。
江靜知的手，都顫抖起來。
江言遇的半邊臉，也迅速地紅了起來。
江靜知哭了，無法抑制那傷痛，傷心說道，「你說的是什麼話！你給我住口！我去找她，不是為了你嗎？我，江靜知，還沒有去求過任何人！她，楚喬，是我求的第一個人！都是為了你，為了你這個弟弟！」
江靜知是江家的大小姐，自小都是受人擁戴的對象。她聰明又漂亮，上學的時候，學業無往不利，進入江氏后，在工作上也是一帆風順。如此的背景，如此的家世，她更是不需要去求些什麼。江靜知長這麼大，還真是沒有求過誰。她去找楚喬，她向開口楚喬求情，也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為了江言遇，江靜知是絕技不會向任何人低頭的。
因為他是她的弟弟！
「你這麼不爭氣，你是想讓姐姐傷心死嗎？」江靜知的淚水，不斷地流下。她是真的怒其不爭，又是怨其如此的潦倒。
瞧著江靜知的淚水，江言遇只是赤紅著眼眸，他卻一滴淚水也沒有落下。
只是在狂肆的憤怒后，突然就沉寂了下來，江言遇低聲喃喃道，「姐，你要是真的為了我好，以後，再也不要去找她了，再也不要去了。」
江靜知走向了他，一下就抱住了他，傷心地哽咽了起來。
「言遇，是姐姐不好，姐姐以後再也不去找楚喬了……」
◎◎◎
江靜知雖然不知道楚喬後來在病房裡獨自與江言遇說了些什麼，但是從江言遇的反應里可以知道，那是對他極大的打擊。在那日過後，江言遇整個人完全沉寂了下來。他不再發怒了，也不再那樣暴躁。只是不出聲，就這麼躺在床上，一句話也不說。
他按時吃飯，困了睡覺，不吵也不鬧。
只是這樣的情況，並沒有讓江靜知感到好轉，反而是比之前暴躁的他，更加讓自己擔憂。
如果說之前的江言遇，還會情緒上有所起伏，那麼此刻的他，真是心如止水。
這又該怎麼辦才好？
這期間，也有無數的人都來看望過江言遇，可是也不起什麼作用。江言遇只是微笑著面對前來探望的朋友，那笑容很淡很淡。
這天晚上，季向陽來了。
前幾天，他去外地辦了個項目，今日才回了洛城。
季向陽和江言遇是多年的朋友，向來關係就很好。他知道江言遇先前的暴躁以及歇斯底里，對於此刻沉寂下來的江言遇，他也有從江靜知口中得知情況，知道楚喬來過了，只不過是帶著莫征衍一起來的，而且結果是不歡而散。
季向陽道，「抱歉，我把事情都告訴她了。」
雖然知道江言遇最不希望楚喬知道當年的真相，可是在江言遇喪失了信心后，季向陽不知道自己還為這個朋友做什麼，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將真相告訴楚喬，這個江言遇心裡的女孩兒。
江言遇笑著道，「說了就說了，反正也無所謂了。」
反正，什麼都無所謂了。
兩人聊了幾句，季向陽也說不出話來，似乎說什麼，都是不對，在這樣的時候。
突然，江言遇問道，「有煙嗎？」
季向陽立刻從口袋裡取了煙出來，遞給了他，為他點上。
季向陽臨走的時候，將自己的那一包煙，全給他留下了。醫院裡是禁煙的，病人就更加需要禁煙。只是香煙這個東西，有時候對於男人而言，那是必須品，也是一種慰藉品，更是可以鎮靜思緒的東西。
季向陽走後，夜已經深了。
江言遇讓看護關了燈，就讓她出去了。
窗外的夜色，很深很深。偶爾的，可以看見夜空里飛過的飛機，那燈光一閃一閃勻速而過。
夏夜裡的風，輕輕吹拂著，這個盛夏，也要走到了盡頭。
江言遇半躺在床上，他獨自抽著煙，一支又一支。
腦海里起先是空空的，後來卻想到了太多的過往片段，好似全部都在眼前上演。是他們一起上學，是他護送她放學。是他在秋季運動會上跑完一千二百米后，她在邊上給他遞水。是她踢起毽子時，輕甩的長長的馬尾。是他們一起參與數學競賽，雙雙離開考場的默契。是當年那場小貨車車禍時，她奔跑過來，眼淚簌簌落下的模糊影像。
那些過往的片段，不斷的，不斷的從腦海里掠了過去。
太過凌亂，也太過模糊。
最後，只是定格在那個盛夏，汗水浸濕了楚喬的頭髮，她跑在洛大的校園裡，前來找她的畫面。
定格在她充滿了期待過後，怔愣的雙眸里。
江言遇也不知道怎麼了，大概是煙抽的太猛了，所以突然咳嗽了起來，被嗆到了。
江言遇咳著，他是如此的難受，胸腔里好似被什麼東西給堵住了。
「咳咳咳！」江言遇覺得咳的喉嚨都開始疼了，胸口更是疼痛。他用力的咳嗽，使得眼淚都從眼眶裡飆了出來。
而後，卻彷彿無法關住的開關，身體里的液體不住地流淌而出。
江言遇抽著煙，他伸手一摸臉，滿手都是溫熱，那麼潮濕。
——內疚自責，倒也沒有，也不是我把你害成這樣的。我又為什麼要良心過不去？
——感動，有的吧，江言遇，你所做的一切，我真的都很感動。但是，我也沒有讓你為我做這些不是嗎？是你自己要這麼做，我有什麼辦法？
——因為你姐姐。靜知姐來找了我好幾次，她開口求我。她求我去看看你，這麼低聲下四的，我怎麼好意思拒絕她？江言遇，別這樣了行不行？我已經有新的生活了，我過的很好，你為什麼非要抓著我不放呢？
——別說是養我了，你現在都這樣了，你還能做什麼呢？
——放心吧，以後我都不會來的。
——江言遇，我想我們大概真的不會再見了吧。畢竟，你現在也動不了了。
……
楚喬。
楚喬！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為什麼！
◎◎◎
第二天的時候，在眾人出乎意料之下，江言遇主動要求要復健。
這讓江靜知喜出望外，也讓江父鬆了口氣。
江言遇的情況開始漸漸好轉了。
而這期間，一直都有來陪伴江言遇的則是沈妍。沈妍幾乎每天都有來，有時候會去看他復健，有時候會來陪他吃飯，有時候只是來和他說說話。漸漸的，江言遇似乎又恢復了以往陽光朝氣的模樣。病房裡，也不時地會傳出他的歡笑聲。
對於這樣的轉變，眾人都是樂於瞧見的。
「言遇，今天過的怎麼樣？」這天傍晚，沈妍又來到了病房探望。
江言遇正坐在輪椅上在看雜誌，聚精會神的樣子，輕巧回道，「還不錯。」
「你在看什麼呢？」
「最新款的跑車。」
「恩？要買新車嗎？」
「有這個打算。」
「言遇，快看，這束花漂亮嗎？」沈妍帶了鮮花過來，插到了花瓶里，
他抬起頭來，目光從雜誌頁面上轉移，瞧向了她。
沈妍漂亮的臉蛋旁邊，是一束被她捧起的鮮花，被精心地插在了花瓶里了。而那白色的花朵，卻是硬生生地扎入江言遇的眼中。
「今天去花店，就看見這束花了……」沈妍飛揚著嘴角開口。
可是誰知道，江言遇卻一把奪過了那花瓶，十分不屑的，冷然的，將花瓶砸在了地上。
沈妍頓時僵住，一時間無措。
江言遇瞧著地上那些殘缺的瓷片，那束沾了粉塵的花束，冷冷說道，「我不喜歡薔薇。」
「哦，我知道了。」沈妍回過神來，應了一聲。而後她就蹲下身去，要收拾瓷片。
只是一個不小心，就割傷了手指，沈妍蹙眉。
江言遇瞧見她的手指被割破了，滲出鮮血來。眼前忽然晃過了一個畫面，是誰臉上都是血的畫面，讓他心頭一緊。
江言遇幾乎是本能的反應，轉了下輪椅，來到沈妍的身邊，他彎腰抓起了她的手。
沈妍抬眸，江言遇卻將她被割破的手指含入口中吸吮。
「好了，不流血了。」江言遇低聲說著，俊美的臉龐，深凝的眼眸，有一種說不出的魅惑感。
◎◎◎
「楚喬，江言遇最近恢復的不錯，我昨天去看過他了……」從陶思甜的口中，楚喬得知江言遇已然重拾了自信。
這半個月來，陶思甜都有將復健的進度轉告楚喬，楚喬沉默的聆聽，也不多說什麼。
其實早些日子，陶思甜就有告訴楚喬，江言遇復健的情況。她也有詢問，那日帶著莫征衍去醫院后，到底和江言遇說了什麼。楚喬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告訴陶思甜，她已經去過醫院看江言遇，也說的很明白了。
「楚喬，你何必要和江言遇搞的這麼僵呢？」陶思甜之前去探望江言遇，偶爾間提到楚喬的事情，先前楚喬作為記者採訪了季向陽，幾張照片拍的不錯。江言遇也沒有變臉，只是冷冷地笑道：有了這麼個靠山，她還出來工作做什麼。
江言遇就這麼諷了一句，讓陶思甜當下尷尬，差點就和他吵起來，還是季向陽趕緊扯開的話題。
只是江言遇這樣的反差，讓陶思甜始料不及。
這兩個人之間，居然會到了這個地步。
「這樣也好。」楚喬淡淡道。
「只怕某些人根本就不明白你的苦心。」陶思甜委實替她叫屈。
近十年的姐妹了，陶思甜對於楚喬的性子，那是了解的。瞧著挺冷淡的一個人，但是比誰都用心，比誰都記著對方。
「無所謂了，我也不需要他明白。」楚喬微笑說道。
陶思甜想著以後，在楚喬和江言遇的面前，還是盡量都不要提起他們了。
「哎，說來我也挺佩服莫先生的，他還真陪著你去看望江言遇了。」陶思甜不禁嘆息。
忽然間提起了他，楚喬一直都淡然的神情，顯現出一絲異樣來。
「怎麼了？你們兩個吵架了？」陶思甜瞧出了不對勁，狐疑問道。
吵架？
楚喬都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吵架。
似乎也沒有什麼爭執，只是他說了一句——你會不會去見他，都和我沒有關係！
之後就讓她下車。
自那日以後到現在，他們不曾見面，不曾聯繫，沒有電話，也沒有信息。
楚喬無數次曾拿起手機，想要給他打個電話，或是發個信息，但是卻也是沒有。
都已經讓他陪她一起去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