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仿若當年
楚喬震驚瞠目，莫征衍凝望著她，兩人久久不語，而後，楚喬一個回神，竟是不能自己，她忽然無法面對，只能用力地甩開他。莫征衍此時，也沒有再用力，只是鬆開了她。
楚喬一個轉身，立刻就奔出了會客室。
她前腳剛走，秦沐後腳就進來了。方才楚喬匆匆別過，只說了句「秦律師，這次的案子我不打算上訴了，謝謝你」就走了。
秦沐望著莫征衍，只見他此刻的神情，竟是這樣的沉寂。
這是秦沐認識莫征衍以來，不曾瞧見過的神情。
秦沐收起了笑容，低聲說道，「晚上喝一杯吧。」
……
楚喬竟然是落荒而逃。
她不明白那是怎樣的感覺，可是她感到如此無措，甚至是驚恐。
楚喬奔出了事務所，她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直到走過了一整條長長的馬路，她悶頭繼續往前行。
「小姐！你怎麼走路不看路的？紅燈啊！」卻有人攔住了她，那是交通協管。
楚喬一愣，她抬起頭來瞧了瞧那人，又瞧瞧了前方。
斑馬線那頭果然是紅燈。
楚喬說了聲抱歉，停下了步伐。
在人群里，楚喬的耳畔朦朧不清，那聲音迅速地過去了。
彷彿又夾雜著太多的話語。
——你捫心自問，真的沒有？
——我要的，並不是感激。難道說這麼多年來，你對我只有感激？
——告訴我，究竟要我怎麼做？
——你不告訴我，你要什麼，你到底希望我怎麼樣，怎樣才能讓你高興，我又怎麼能知道？
——楚喬，你又給過我機會嗎？這五年來，一次也沒有！
耳畔混亂地閃過了無數，他低沉的聲音，卻又清楚地傳來。
烈日之下，楚喬置身於此。
不知道怎麼了，她感到如此暈眩，呼吸也是如此困難。
◎◎◎
尚是盛夏，近日天氣依舊炎熱。已經好幾日不曾下過雨了，晴空萬里，日頭毒辣地曝晒著。莫氏公司里，卻彷彿是兩個世界。外邊酷熱難擋，裡邊卻是冰山地域。而這原因所在，卻是因為莫氏國際的掌舵人莫征衍，不知道因為什麼，近日裡的脾氣異常反常。
莫征衍在工作的時候嚴謹而且犀利，手下的下屬也都有所了解。只是這些日子以來，莫征衍不單單隻是這麼簡單而已了。若是往常，提交的企劃書或是會議之中如果有什麼不足之處，那麼他都會指出要點，再撤回去重新規劃。而如今，他更是講求到百分兩百的細節，錯不得一絲半點，卻不再有半點提示，直接讓下屬拿回去自己定奪。
莫征衍也不發怒，口吻冰冷無比，一句話「重做」，就讓那些經理主管汗水津津無言以對。
對於莫征衍的眼光，那是毋庸置疑的，雖然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但一定是自身原因。只好碰了一鼻子灰，轉身離開趕緊回去整挑。而也有被駁回了數次的經理，壯了膽子詢問，「莫總，不知道這個企劃要怎麼修改才比較好呢？」
「這是你自己需要思考的事情！如果改不好，那就走人！」莫征衍冷冷抬眸，一個眼神掃射過去。
對方不禁打了個顫，真是悔恨剛才，怎麼就會開了口，「是是是，莫總，我現在馬上去修改！」
而在秘書室里，方才被莫總冷聲駁回的經理找上了徐珊，不禁苦苦詢問，「徐秘書，能不能透點口風，莫總最近是怎麼了？」
「你也知道莫總辦事向來嚴謹，我想他只是希望盡善盡美。」徐珊瞧見經理苦不堪言的模樣，只是微笑說道。
對方也知道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只能離去。
徐珊思忖了下，沖了杯咖啡進了辦公室。
「莫總，喝杯咖啡休息一下吧。」徐珊溫聲提醒。
莫征衍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他面無表情道，「味道不對。」
「那我重新去沖一杯。」徐珊立刻就端起那杯咖啡退了出去。
過了一會兒，她又送了一杯進來。可是誰知道，莫征衍喝了一口后，又是說道，「還是不對。」
於是，徐珊只好又出去為他沖了一杯。
如此反覆了大概有八、九次，徐珊再一次將咖啡放在了他的面前，「莫總，您喝喝看，味道對了沒有。如果還是不對，那我再去重新沖一杯。」
莫征衍望著那杯咖啡，卻是不說話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這才開口，「出去吧。」
徐珊應聲退下了。
莫征衍還注視著面前的深褐色液體，有裊裊的白煙，幽幽微醺的咖啡香氣。
莫征衍，你永遠都不懂，永遠都不會懂。
她這麼說過。
已經不可能了。
她這麼說過。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回不到過去。
她這麼說過。
時光自然是不可能倒退回去，而他們也不可能回到一切尚未上演的時候。這一切，已經都無法再和從前一樣了。
現在，現在又該怎麼繼續？
就此罷手？
莫征衍的字典里，還從未有過放手這兩個字。
◎◎◎
離婚的事情就此擱置之後，楚喬開始規劃自己的新生活了。首先，是要找個工作，然後再找個房子。陶思甜對她找工作的事情，表示贊同，但是關於找房子的事情，卻是皺眉。
「楚喬，你就住在我這裡好了，反正我的房間那麼大，我平時也就一個人，你和我住一起，不是挺好的嗎？」陶思甜不滿道。
楚喬自然是知道陶思甜的好意，可是她卻也是不好意思的。
陶思甜現在住的地方，是屬於她的姐姐的。也就是這幾日，陶思甜的姐姐出差在外地，沒有回來，所以才能這麼空置。等到歸來后，那就不行了。畢竟不是屬於陶思甜的，而且就算是，楚喬也不想繼續住下去。
倒也不是逞強，只是她希望自己能夠真正獨立。
楚喬道，「思甜，你的好意我都知道的，但是你瞧我，現在一個人出來了，我以後還要養爸爸，我不能這樣下去了，我要學著一個人生活。你要真的為了我好，那就要把我轟走才對。」
陶思甜一聽這話，也沒轍了，只是說道，「那房子的事情，就交給我了。」
楚喬微笑，點頭同意了。
陶思甜的動作果然很迅猛，不出兩日，就為她索羅了許多房子，陪同著她一起去看了。只是問題也接踵而來，單獨的公寓，價格太過昂貴，合租的公寓，又不放心安全。最後兜兜轉轉，找到了一所公寓，兩室居的。合租的人是個女孩子，已經就業了，是家公司的小白領。瞧著人挺不錯的，於是就拍案敲定。
而父親那邊，楚喬去過療養院，她給了醫院一筆錢，那是曾經，每一年父親給她的壓歲錢以及生日時候的紅包，她都有存起來，一分錢也沒有花過。這幾年嫁給莫征衍，她根本就用不到錢，所以一直都擱置了。
如今，卻不料成了她暫時得以生存的支柱。
楚喬本來想著租好了公寓，就將父親接出來，一起生活。可是轉念一想，父親神志不清，她要是上班了，也沒有人照顧。所以，考慮良久，還是覺得讓他住在療養院里比較妥當。也想過是否要轉院，但是父親在那裡已經住了五年，一切都已經熟悉了，而且設施是那樣的好，楚喬打算為父親轉院的考慮也作罷了。
幸虧，那些錢足夠支付父親的療養費用。
安妥了父親之後，楚喬所要擔心的問題就只剩下一個了。
那就是找到一份工作。
楚喬先前不覺得找工作是這樣的困難，畢竟在投出簡歷后不久，就接到了面試電話，而後就順利應聘成功了。一切都是那樣順利，讓她沒有感到一絲一毫的費勁。但是此次，楚喬方才察覺到，這並沒有想象中那麼簡單。
已經多日了，一直奔波在求職的隊伍里。
楚喬並沒有喪氣，也不許自己氣餒，她的生活，才開始而已。
這一日楚喬接到了一家公司的電話，是一個文員的職位。
楚喬在就業的問題上，起初是投送了許多簡歷給報社雜誌社，那是自己的興趣愛好，成為記者能夠攝影，是件快樂的事情。可是在鳥無音訊后，她開始認知到只考慮自己的喜好是不行的，她必須先找到一份工作，這才是最要緊的。於是，也不顧及那麼多了，合適自己的工作，楚喬都投出了簡歷。
不料，電話就這麼來了。
只是那家公司，卻讓陶思甜瞠目吶喊，「天！是中正啊！中正招聘公文員啊！」
楚喬這才知道，原來這是一家實力非常雄厚的企業。
顯然這是一個好機會。
楚喬整裝待發，於電話里告知的時間趕到了中正公司。等到她到來后卻才發現，一切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雖然只是招聘公文員，卻有那麼多的人前來應聘。長長的隊伍拐來拐去，硬是在底樓大廳里繞了好幾圈。因為人數眾多的緣故，所以直接在底樓的會議室里設置了臨時的面試間。
楚喬就站在人群里，靜靜等候著。
隊伍慢慢的前進著，楚喬十分耐心。耳畔忽而聽到了某個歡快的聲音，她的視線，在此時掃過眾人，停留在大廳那一方小小的身影上。
那是一個小女孩兒。
大抵應該是隨同大人來的，此刻她正在大廳里踢著毽子。一下又一下，那樣的歡快。
只是小女孩兒的水平不是太好，一個不小心用力過猛，就將毽子給踢飛了。
那毽子在空中劃過一道拋物線，而後卻是朝楚喬的方向飛去。
「啊，我的毽子！」女孩兒呼喊。
楚喬的前方不遠處，那枚毽子就這麼落下了。楚喬不禁上前，將毽子給撿了起來。已經在這裡等了許久，並不知道還要等多久，突然感到有些無聊，一時興起，便拿起毽子就踢了起來。
那女孩兒一跑過來，瞧見楚喬在踢毽子，大眼睛睜著，驚喜地拍手喊道，「姐姐好棒，姐姐好厲害，不要停！」
而就在此刻，正有一行人從大廈外邊進來。
「莫總，這邊請。」帶頭的人是中正的職員，恭敬地迎接著，不敢有任何怠慢。
就在身後，莫征衍一行，在那人的邀請中，慢步踱進了大廳。
「11，12，13……」有清脆的童聲，在大廳里歡快響起。
「莫總，電梯在那邊。」那人比著手勢，要將他們帶向電梯處。
然而莫征衍的目光，卻被那童聲所吸引了。他只是隨意地扭頭望去，瞧見了一個小女孩兒，她正拍著手在鼓掌，臉上的笑容很是驚喜。而那女孩兒的身旁，卻還站了另一個人。
莫征衍眸光一凝，彷彿被那些光影給模糊了視線。
他不禁眨了下眼，這才確信，那真的是她。
徐珊在莫征衍的身後，卻也一眼就認出了那人，那個站在小女孩兒身邊的女子，不正是楚喬嗎！
楚喬就站在前方不遠處，她穿著簡單的白襯衣和亞麻的長褲，而她的腳上是一雙平底鞋。她就這樣，站在那兒，輕快地踢著毽子。長發原本是用皮筋紮起的，但是因為她的動作而松垮了。然而她腳上的毽子，卻依舊還不曾掉落。
太過專註的緣故，楚喬並沒有注意到那皮筋隨著每一次踢毽的動作而滑落。
終於，終於順著那柔亮的髮絲，一路滑到了最後。
脫離了那發尾，掉落在地上。
「22，23，24……姐姐太厲害了！」小女孩兒興奮到不行，專註的盯著那毽子，彷彿在祈禱，不要掉下來。
楚喬還在踢著毽子，如此輕快的節奏，她又黑又直的長發，在空中微微飛揚而起。
大廳是用瓷磚鋪砌的，透亮無比。而她又站在落地窗前，陽光更是大好的透進來，將她整個烘托的十分明媚。那臉上輕悠自在的神情，與這座辦公大廈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她只是一下子，就吸引了旁人的目光。而她尚不知覺，自己早成了那樣芬芳的所在。
沒有人上前打擾。
而就連一旁同樣是在等候面試的求職者，也不禁回頭張望這一幕。
莫征衍的視線有些朦朧，大概是那些光線的緣故，讓楚喬整個人都起了一層毛邊，層層疊疊的，柔和的，慢慢散開。
莫征衍仿若回到當年，當年在校園裡見到楚喬的情景。
也是如此的明媚。
一下子，映入他的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