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嫌隙(2)
薑沂剛想喊他一聲,倏然又打住了念頭,
原來他沒在忙,他倚著桌台在跟年輕漂亮的女護士聊天,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她眉心不禁鎖緊了。
不知道邵鈞一臉春光滿麵的樣子是在跟對方聊些什麽,女護士被他逗得捂著嘴笑聲連連,還時不時推了幾下他肩膀。
他到底在幹嘛?
隻覺眼前儼然一幅打情罵俏的畫麵,薑沂有些看不下眼,剛要轉身便見邵鈞挑逗似的摸了一下女護士的臉,
“媽,我們回去吧。”她表情肅然道。
“啊,怎麽了,不是說要出來走走的嗎?”
女人轉身看過去,見狀薑沂連忙拉住了她,
“頭有點兒暈。”
聞言楊母趕忙扶著她肩頭,
“哎呦,那快快,趕緊回去躺著,怎麽了呢這是?”
“沒事,可能……之前睡太久了吧。”
薑沂故作無事地輕輕笑了下,繼而抬腳頭也不回地朝前走了。
餘光瞥見遠處,跟護士談笑著的邵鈞表情一收,不再說話,他轉臉凝望薑沂愈漸走遠的背影,心口禁不住隱隱作痛。
這時候薑沂父母他們已經走了,隻剩她一個人待在冷冷清清的病房,她徑自整理著身前的被褥,聽見房門被人推開,漫不經心抬起眼皮看了下,
是邵鈞來了,而她卻沒了之前的那種期待。
薑沂也不知道說什麽,或者說是如鯁在喉什麽都話說不出口,於是躺著沒動。
“你父母來了?”他問。
薑沂點了點頭。
她不提,是想等他主動解釋,可對方卻還是什麽都沒說。
又見他漫不經心地看了眼手機,“你剛找我啊?”邵鈞淡淡道:“剛在忙,沒看見。”
“哦,是嗎。”
薑沂也無意多追究,別開眼不去看他,她從來不喜歡把事情挑明,總是把情緒默默壓在心裏。
她聽見邵鈞抬腳走到她身邊,嗅到對方倏然臨近的氣息,卻摻雜著一股並不屬於他的味道,
……他似乎沒留意到衣角沾染上的香水氣味。
“怎麽樣了,身體好些了嗎?”
他伸手想觸摸一下她的臉,薑沂腦子裏卻倏然浮現起方才的場麵,胃裏有些不舒服,扭頭躲開了。
邵鈞懸在半空的指尖一收,
……這就覺得別扭了。
望著她冷冷的背影,邵鈞沉了口氣。
“我想睡了,你出去吧。”
薑沂拉了下被子,閉上眼不再說話。
“好。”
他答應了聲,也不再多言一句,徑自轉過了頭。
聽到房門被關上,薑沂才又緩緩睜開眼,
不知道緣何,剛才被他觸碰的時候身體竟會本能地表現出排斥,甚至感到了厭惡。
薑沂隻覺大概是自己大病一場剛剛醒來的緣故,情緒有些不穩定,所以才會有剛才的反應,
可是,他理應看出來了,為什麽不解釋,又為什麽要撒謊?
說不上哪裏不對,隻覺一夜之間,邵鈞讓她感到陌生了,好像不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
他心裏似乎偷偷藏著別的事,這讓薑沂感到有些不安。
到底是他變了,還是自己敏感過了頭?
“薑沂你可沒嚇死我,我還專程到廟裏給你拜了拜菩薩,不得不說,你能醒還得多虧了我的功勞哈!”燕琦激動地說。
“是是是,多虧你。”薑沂附和道。
病房這時候擠著一眾薑沂在醫院的同事,教她頗有些應付不過來,
不過這麽多人裏也沒看見邵鈞的身影,她不由有些疑惑,
為什麽自己醒了,他反倒像是漠不關心了?
待到人都走得差不多,隻剩下燕琦還在滔滔不絕跟聽得昏昏欲睡的薑沂聊天的時候,熟悉的聲音便傳入她耳畔,
“薑沂?”
兩人都聞聲轉頭,便見邵鈞正推門而入。
見狀燕琦自覺起了身,“喲,你們家邵總來了,我就不當這個電燈泡了,先走了啊!”
“誒,燕琦。”
她衝薑沂眨了下眼,麻利地轉頭一溜煙跑了。
這時候再看見邵鈞,薑沂稍微有些局促,局促地甚至都不自知地抿緊了唇。
“喝水嗎?”他問。
薑沂輕輕點了點頭。
看著他靜默著在一旁摻水的背影,薑沂忽然有些歉疚自己之前不清不楚的冷淡態度,或許是太在意了,才會有那麽大反應,
邵鈞沒理由突然間性情發生那麽大轉變,之前的事大概是誤會,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看著眼前的人,薑沂突然想跟他好好聊聊,她挪了下坐正身子,話還未出口,卻聽急促的手機鈴聲先一步響了起來,
邵鈞順手接了電話。
女人嬌媚的聲音隨即從他手機傳入薑沂耳裏,
因為這種事懷疑他是很可笑的,薑沂也並未多心,不想邵鈞卻摁住揚聲器說:
“我出去接個電話。”
話畢他便轉身出了門。
薑沂瞬間怔住了,
……為什麽要在她麵前遮遮掩掩,做出這種耐人尋味的舉動?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不是薑沂心胸狹隘,見不得邵鈞跟別的女人有哪怕一絲一毫的交際,可他接連的行為沒辦法不教她多想,這麽一來二去的她自己都覺得煩了。
欺騙和隱瞞是她最不能忍受的,她也討厭這種多疑和猜忌的感覺。
薑沂不想像整日防著男友出軌的小女人一樣跟他刨根問底,
可嫌隙都是從兩個人一個不問,一個不說開始的。
這些天他好像很忙,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薑沂不是喜歡主動聯係別人的人,他不來她也不問,來了也好像跟自己無話可講一樣,隻坐在椅上盯著手機屏幕,好像那裏麵有什麽更能吸引他的東西一樣。
薑沂好幾次看著他,心頭都在想……他其實是不是想暗示些什麽?不願明說才用這種隱晦的方式,好讓自己主動察覺到。
兩人就這麽耗著,以至於那種生疏的感覺變得愈漸強烈,這場莫名其妙的冷戰一直持續到薑沂出院的那天,那時她已經不怎麽想同他說話了。
人好像都喜歡用冷暴力解決問題,卻並不懂得怎麽收場,
出院的那天,薑沂沒跟家人朋友講,隻邵鈞同她一起辦的出院手續,
她臉上氣色恢複了不少,卻也算不上多好,邵鈞隻偷偷瞟著她,覺得她大概還在氣頭上。
薑沂單瘦的身影拎著一大包行李,下樓梯時險些絆倒,邵鈞連忙慌張地上前扶住,
然而她卻擰了下眉,眼底流露出一絲嫌隙的神色,抬了下胳膊沒讓他再碰,語氣異常冷淡地說:
“我沒事。”
忽然之間覺得自己跟她好像隔著一條鴻溝,邵鈞心頭有些酸澀,
他知道薑沂不喜歡問,特別是背叛這種事,摁在心裏不說,是因為在她這裏根本不會留有妥協和容忍的餘地。
……可是,除了這樣,他還能怎麽辦呢?
邵鈞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意料之中的結果,隻是料到了她的反應,卻沒料到自己會這麽難受……
“你喝酒了?”嗅到邵鈞身上濃重的酒氣,薑沂禁不住皺緊眉。
“怎麽了,”邵鈞輕輕一笑,朝她走近,“我喝酒你也有意見?”
薑沂被他嘴裏的酒氣熏得後退了幾步,別開臉說:
“我沒意見,你想幹什麽隨你便。”
她剛要轉身,卻被邵鈞猛地擒住了手腕,
“我知道你就是想問我去了哪兒,跟誰在一塊兒,何必裝作一副漠不在意的樣子,疑神疑鬼不就是你們女人的天性嗎?”
薑沂咬著牙,這時候委實不想聽見他的聲音,也不想跟醉鬼說話,狠狠甩開他扭頭回了臥室。
嘩——
她安靜地窩在被子裏,邵鈞洗澡的衝水聲卻久久縈繞在耳畔,薑沂不由皺緊眉,心情繁瑣得委實難以入眠。
她無意去觀察對方,可混雜在邵鈞滿身酒氣中的香水味道,甚至還有……他頸間沒抹去的口紅印,簡直是不想覺察都很困難。
這些東西顯然表明他去了酒吧,而且跟別的女在一起。
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變成了這樣,但她真的很厭煩這樣的揣度和疑神疑鬼,也不願被馴化成誰的信徒,從此心思都圍著對方轉。
薑沂自詡不是個多懂得隱忍的人,甚至有一些精神潔癖,如果他真的做了背叛自己的事,她會比一般人還要難以接受和原諒對方。
自小骨子裏自我保護意識比尋常人更強,薑沂覺得這樣一來二去的自己就快要撐不住了,身體本能的抵觸,發自內心的厭惡她都沒辦法視而不見,
她總是把事情憋在心裏很久,然後在一瞬間爆發,攤牌的那一刻,就是徹徹底底,再無挽回的餘地。
經曆那麽多痛苦,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為什麽醒來時一切好像就都變了?
薑沂瑟縮了一下,忽然覺得身子有些發冷,將身前的被子裹緊了……
半夢半醒的時候,她聽見背後邵鈞的動靜,神經竟不由自主地警惕起來,下意識朝遠離後者的地方挪了挪。
不知道這一細微的舉動是不是被他覺察到了,邵鈞倏然靠近,在床上緊緊擁住了她,
他呼吸裏濃鬱的酒氣噴在薑沂頸側,她瞬間皺緊眉,渾身緊繃到了極限。
從背後撩開她的衣衫,邵鈞溫軟的指尖滑過她腰側敏感的皮膚,貪戀著教他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味道,
薑沂卻好像被什麽惡心的東西觸碰到了一樣,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抗拒,
她搡開他的手,起身下了床。
她終究還是厭惡地逃開了,
邵鈞癡癡地垂下視線,隻覺懷裏沒有她的那片空白,就好像他的心一樣空落落的。
……果真還是如願以償地被她拋棄了。
明明是他想要的結果,被她這樣冷冷地對待又覺得那麽難以接受。
孤身一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邵鈞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胃裏的酒精似乎催發了更為複雜的情緒,
隻覺心頭像燃起了一團烈火,燒得他渾身難受,他痛苦地咬緊牙關,終於再也無法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