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事(2)
“我媽都跟你聊過了吧。”
被薑沂銳利的眼睛盯著,邵鈞心跳一頓,呼吸倏地緊促了起來,
“其實,這些也沒什麽……”
薑沂沉了口氣,不待他說完就轉過了頭,邵鈞於是伸手拉住了她,
“薑沂,我不是想窺探你的,也不是想揭開你的傷疤,我隻是希望多了解你一些,我想保護你,想嗬護你。
薑沂你知道嗎,你其實可以不那麽堅強,可以……依賴一下我的。”
她皺了下眉,抬眸望著眼前的人,對自己剛才不太和善的態度感到有些歉疚,
“對不起。”
邵鈞笑了笑,“怎麽了,怎麽還道歉呢?”
他輕輕抱了她一下,就聽薑沂略帶沙啞的聲音說
“我……我有時候真的分不清別人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總是,習慣性把身邊一切事物往壞的方麵想,你不知道,我這個人真的很……”
“你很好,”邵鈞溫柔地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
然而他深情的注視卻好像讓薑沂心裏更加難受了,“邵鈞,我好像,真的很難對某個人特別喜歡,我……”
見她話說了一半竟然連眼眶都變紅濕潤了,邵鈞輕柔地撫了撫她的肩膀,
“怎麽了,怎麽還哭了?你這樣我會心疼的。”
“我真的很難,很難對身邊的事物產生那種……特別深刻的感情。”薑沂咬著唇艱難地說。
“那就喜歡我吧,”邵鈞深邃的眸子定定看著她,“慢慢喜歡我吧,一輩子那麽長呢,你總能喜歡上我的。”
“可我真的……”
“我知道,我明白,”邵鈞說“但是我相信,再冷漠的薑醫生也都會被我感化的,你看你現在不都能跟我坦誠了嗎?這對你來說已經很難了吧?”
看薑沂的情緒總算緩和了下來,邵鈞將她攔腰抱在懷裏,緊緊的擁抱著汲取她的氣息,
“薑沂,你剛才那樣子真的嚇死我了,我以前都不知道,原來你還會沒由來地傷感,明明十分的感情也隻表現出三分,什麽事都喜歡藏在心裏憋著不說出來。
原來表達感情對你來說那麽困難,那這麽說來,你一定是很喜歡我了?”
薑沂抬起頭瞅了他一眼,不由輕輕笑了笑,邵鈞轉身替她拉開副駕車門說
“行了上車吧,我們回家!”
薑沂擱下手機轉臉見邵鈞皺著眉,狀態似乎有些不佳,於是問他道
“怎麽了,有些犯困?”
“啊,”邵鈞點了點頭,“昨晚上沒怎麽睡好。”他轉頭飛快瞟了一眼身邊的人,
“要不薑醫生你跟我聊聊天,這樣我就不困了。”
薑沂摁下手機電源問“聊天?聊什麽?”
“什麽都行,不介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聊聊你過去的事。”
聞言薑沂揚了揚眉……早知道他這麽想。
邵鈞“能問一下嗎?你親生父親,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薑沂揚首想了想,“地痞流氓,品性惡劣,不知廉恥,這些形容都不為過。”
“那他現在?”
薑沂淡淡地說“估計現在要麽橫死街頭,要麽在哪兒蹲監獄吧。”
聽邵鈞在一旁抽了口氣,她又接著說
“我現在還記得,有一次,他當著我的麵偷東西,當時那麽多人,他拿了擺在桌上的那塊玉就往大衣裏揣,我覺得周圍好些人都看見了,但隻是看著沒說出來,
我又慌又害怕,覺得眼前發生的一切就像幻覺一樣,我倒是希望那都是假象,嗬,不過可惜。”薑沂無聲地苦笑了一下,
“他拽著我的手,拖著我就往外跑,我體力不行,就在後頭喘著氣拚命跟著他,我那時就在想,他為什麽要那麽做呢?
我明明知道這是犯法的,可我隻能跟他一起跑,我沒得選擇,被迫跟他綁在一起,變成了見不得人的小偷,像老鼠一樣往沒人的小巷子裏躥。
我還記得那時候,我真的快喘不上氣了,我好害怕自己以後是不是也會變成這樣,變成賭徒,變成一個偷偷拿了別人東西也臉不紅心不跳的竊賊。”
畢竟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偷雞摸狗的事做得多了,也就理所應當地不覺得錯了。
聽薑沂平靜的聲音陳述著這件事,邵鈞禁不住咬了咬牙,
“他怎麽能,在自己孩子麵前偷竊呢!”
然而薑沂卻好像並不在意,反倒異常冷靜地分析道
“因為有同伴一起比較不容易被人懷疑,特別是……一對看起來普普通通,良善無害的父女。”
聞言邵鈞不由眉心一蹙,“那你……”
“放心,他嫌我笨,沒讓我動過手,我一直都隻是跟他旁邊而已。”薑沂漫不經心地靠著椅背,
“不過,我覺得,耳濡目染多了,或許我心裏其實有些扭曲……”
“你哪裏扭曲了?”邵鈞一臉肅然地打斷她的話。
薑沂雲淡風輕地笑了笑,“其實我現在也經常在想,幸好我沒變成那樣,不過,要是我媽那時候沒帶走我,把我留在我爸那兒,時間久了,興許我真就沾染上他的習慣,說不定哪天就……”
“你不會的,你不會變成那樣,你現在很好!”邵鈞定定看著她,
“薑沂,你是我在這世界上見過的,最好的人!所以以後不要這麽說自己,不準妄自菲薄,不是你的錯就不要往身上攬,知道了嗎?”
看他這嚴肅的樣子,薑沂“噗嗤”笑了聲,拖長語調說
“好~,我知道了。”
邵鈞沉了口氣,他知道小時候的經曆會帶給人多大的衝擊,甚至會給人的思想和行為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這些影響,是紮根在骨子裏,又融進血脈的東西,根本無法逃避,無可避免。
隻覺這時候自己真的很想給薑沂一個擁抱,要不是開著車沒辦法騰出手,他一定要親一下她,抱一下她,用身體的溫度融化她那顆堅硬又冰冷的心。
車載音響放著舒緩的純音樂,車廂內的空氣漸漸變得慵懶起來,氣味分子在樂聲中律動,將人拖入綿長的思緒裏。
邵鈞握著方向盤,在動人的音樂聲中陷入回憶,隻覺這短短幾個月,自己戒掉了香煙,戒掉了嗜酒的習慣,甚至學會了怎麽遵守交通規則,開車平緩行駛在公路上,而不是像以前那樣一上路就車速160全程變道漂移,
這些自己從未預料過的改變都是因為她,邵鈞側目看了眼此刻合上雙眸安靜倚靠在椅背上的人,不由發自內心地笑了笑,
……怕我困跟我聊天,自己倒是先睡著了。
邵鈞呼了口氣,而後又拿出手機點開一個號碼撥了過去,
半晌後,
“喂,高警官!”
電話那頭——
“警察?為……為什麽找我啊?”開門的男人一看高向宇的證件,渾身都抖篩子一樣顫了起來。
高向宇扒著房門,先接聽了邵鈞打來的電話,
“喂,邵先生,你打電話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邵鈞“沒什麽,雖然知道案子已經交給其他人接手了,但我還是想跟你說一聲,我懷疑邵氏集團的ceo郭川,和之前那些案子有關聯。”
聞言高向宇眉梢一抬,“哦,是嗎。”
不過跟邵鈞以為的不同,他並沒有放棄邵氏的案子,一直都在跟進,最近剛好查到了養老院陳院長賬戶上那筆資金的來源,
順著開戶人的地址信息一路追查過來,可以斷定當初給陳院長轉款的就是這間房子的主人,也就是麵前這個給自己開門的男人。
不過方才高向宇打量了一下對方,覺得他明顯不是這件事背後的金主,頂多算個拿錢辦事的小嘍囉,
大概是替上頭的人處理了給陳院長轉款的事,再順手牽羊抽了一些當封口費,
莫非邵鈞口裏的這個“郭川”,就是那個托他為之辦事,躲在幕後的推手?
“行,我知道了邵先生,這件事我會查下去的。”
“那就麻煩你了!”
邵鈞話畢幹脆地掛斷了電話。
高向宇把手機揣回兜裏,抬眸看著眼前的男人,
“肖益鳴是嗎?”
“啊,我是。”
四十多歲穿著羽絨背心,瘦瘦矮矮的男人臉色怔恐地點了點頭,豆大的汗珠從額角落下,是個沒瞎的人都能看出他眼神中的慌張。
見肖益民還愣愣地杵在原地,高向宇於是直接跨步走進了他家。
他清了清嗓子說“肖先生,你,認識袁廣達嗎?”
“啊……我……”男人吞吞吐吐一陣,不知道自己是該認識還是不該認識。
見狀高向宇眉心一擰,
“認識就說認識,不認識就說不認識,這問題要琢磨半天?你在想什麽呢?”
“我……我記不清了,我不太記得人名兒,也許……認識吧。”
……這小子,倒是挺會耍花腔。
高向宇抄著手直接開門見山道
“半年前,你替袁廣達付了他媽在養老院的費用,給陳院長銀行卡打了一百多萬,有這事兒嗎?”
“我……”肖益鳴仰頭想了想,半晌也沒憋出後話。
“你跟袁廣達,你們倆什麽關係?你為什麽要幫他償付費用?”
“這個……”
“可別跟我說你倆是情同手足的朋友兄弟,所以你好心幫他,還做好事不留名!看你剛剛那表情,跟他明顯不是很熟吧!”高向宇一臉肅然看著他,
“為什麽幫他繳費?是不是有人托你這麽幹的?這個人是誰?”
接連的問話問得人思路一團亂麻,肖益鳴垂著頭黑眼珠子一直轉,見狀高向宇眉心皺得更緊了些,憶起邵鈞剛才跟自己說過的話便又問
“是叫……郭川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