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麵對(3)
“說清楚,給你錢的人到底是誰?”高向宇一拍桌子,渾身上下威嚴的氣場震得對方不敢再胡言亂語。
男人身子一抖,冷汗“沭沭”直流,
“這這,這具體是誰給的我也不知道啊,袁廣達說打錢過來我就收了,我以為他腦子開竅了呢,他,他突然就說能一次繳清所有費用,我,我也沒想那麽多啊!
要知道我們療養院已經是很通融的了,因為經濟原因,袁廣達都是半年交一次費,以前一交錢他就拖欠,我這天天催,月月催,催得都要犯心髒病了!”
“錢真是袁廣達給你的,不是其他人?”高向宇滿臉質疑地問道。
“是他,是他,他那天把所有錢都結清了,說是讓我們療養院好好照顧她媽就行。”陳院長慌忙解釋道。
“不可能,你在撒謊!”
“不,不是啊警官,袁廣達說他發了橫財,能把他媽的錢一次性結清啊!”
高向宇擰眉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覺得對方可能真的隻是收了錢卻不清楚內情,畢竟他不過隻是個見錢眼開的商人而已。
何況,幕後操控者也不會這麽容易留下把柄,對方心思那樣縝密,想必不會輕易暴露身份。
他煩躁地抓了抓後腦,暗想就目前來講,警方隻能從那個轉款的賬戶查起了。
“外麵天氣怎麽樣?”邵鈞忽地開口問道身旁的人。
薑沂抬眼望了望窗外,又收回了視線,告訴他說:
“天氣很好,外麵有陽光。”
……冬日的暖陽可是很珍貴難得的。
病床上的人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我想出去走走。”
“現在嗎?”
邵鈞輕“嗯”了一聲。
“躺太久了對身體也不好。”薑沂望著他的臉,“可是,你的眼睛……”
“能牽著我走嗎?”
邵鈞低沉的聲音問道。
薑沂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答應了他,“好吧。”
“當心台階。”
薑沂稍稍扶了他一下,後者順勢用手勾住了她的胳膊。
“要怎麽走?”
“就跟平時走樓梯一樣,步子小一點,這兒是三樓,你要是從樓梯上跌下去了,我可攔不住。”
邵鈞微微一笑,“那薑醫生你可要把我拽穩了。”
待雙腳終於踏上平地,邵鈞卻還是沒有鬆開對方的意思,他在薑沂的引領下小步往前走,縱使眼前是模糊一片,心裏卻十分安穩。
身邊這個人,似乎總是能帶給他一種安全和依賴感,隻要她待在自己身邊,不論什麽苦痛險阻都好似能迎刃而解一般。
真希望她能永遠這樣陪著自己啊……
邵鈞停下腳步,他伸出手,修長的五指在空中晃了晃,體味著他看不見也觸不到的陽光。
“感覺到溫度了嗎?”薑沂問。
“嗯。”
邵鈞垂下雙眸,目光透過白紗,似乎能隱約看見一點她的輪廓了,
“我能抱一下你嗎?”
“啊?”
薑沂一愣,恍惚之際對方的手臂便已經環住了她。
從肩膀到後背都被他緊緊摟著,薑沂動彈不得,隻感到邵鈞有些悶重的呼吸聲落在自己耳側,耳根刹時都酥癢了起來。
“幸好,還有你在我身邊。”
聽見邵鈞輕微到幾乎難以聞見的聲音,薑沂一時有些動容,纖長的指尖懸在他背上將落未落,然而恍惚間抬眼卻看見遠處似乎有人在注視著自己。
燕琦歪斜身子靠著大門,一副沉醉又豔羨的模樣,被薑沂看見後還一邊擠眼一邊衝她豎了個大拇指。
“……”
薑沂腦子一空,瞬間覺得自己這下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被邵鈞牢牢緊抱著不好動作,薑沂目色堅定地在他懷裏衝遠處的燕琦搖頭,然而後者卻握拳舉在前胸,對她比了個“打氣”的手勢,而後嘴唇一動,像是發出了個單音節,
從口型看得出那是一個字——上!
……
在薑沂的攙扶下重新躺上病床,邵鈞十分乖順地等著對方幫自己整理身前的被單,
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不喜歡現在這樣虛弱無力的自己,但又覺得薑沂似乎比平時溫柔了不少,大概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才能得到她無微不至的照料。
被她心疼的感覺還真是不錯!……他心下暗想。
“對了,是時候該吃藥了。”薑沂忽然想起來,隨即到一旁拿來了水和藥片。
“手。”
待對方攤開手掌,薑沂便把藥擱在他掌心。
“水可能有些燙,你小心點兒。”
“嗯。”
邵鈞接過水杯仰麵喝了一大口,藥片和水隨即順著他吞咽的動作從喉頭滾了下去。
由於上半張臉被紗布蒙著眼睛的原因,邵鈞下半張臉的特征這時候便被極致凸顯了出來,
尤其是嘴唇和脖子的部分,那種性感的特質無限放大,就連喝水看起來都很是有魅惑力。
他舔了舔嘴唇,唇角還沾了些水漬,形的唇瓣越發紅潤透亮了些。
看著眼前的人,薑沂不自知有些出神……
……他嘴唇的形狀真好看。
……他嘴長什麽樣管我什麽事!
薑沂抱著手臂,無意識地盯著邵鈞的臉看了半晌,注意力好像被什麽吸引了一樣,視線怎麽都無法挪開。
她皺著眉,足足看了他三分鍾,這時候卻突然聽眼前的人開了口,狗狗
“薑醫生,”
他唇瓣輕啟,薑沂半晌都不眨的眼睛終於動了動,而後又聽對方輕輕說:
“我……我能看見你。”
“……”
薑沂的表情仿佛石化一般,無比尷尬的氣息瞬間彌散在空氣裏,好一陣她才從慌張和無措中走出來,而後故作淡定地問:
“你能看見了是嗎?”
“嗯,從你……開始看我的時候。”
薑沂幹咽了口氣,勉強保持平靜一邊轉身一邊道:
“我……我去叫護士。”
“薑沂。”邵鈞忽然牽住了她的手。
“嗯?”
薑沂略帶訝異地回過頭,不知道自己臉頰這時候已經紅透了。
“謝謝你,能陪著我。”
不知是因為自己方才的無所適從,還是邵鈞此刻深情的話,薑沂的心跳忽然加劇了起來,她一時有些無措,隻倉促說了聲,
“哦。”而後便繼續往前走了。
薑沂表情嚴肅地站在一旁,看著護士替邵鈞拆下了他眼睛上的紗布。
久違的光亮有些刺眼,花了好一陣子邵鈞才適應過來。
“總算能看清了,就是,好像有點兒閃光。”邵鈞伸出五指在眼前晃了晃。
“眼睛是沒多大問題了,不過平時還是得注意休息,不要用眼過多。”
護士叮囑完,側目向薑沂示意了一下,而後便轉身離開了病房。
隻覺和邵鈞之間那種尷尬的氣息還是沒有完全消除,這時候跟他獨處同一空間,薑沂不由感到十分局促和緊張。
這時候突然。
咚咚——
敲門聲響起,薑沂倏然鬆了口氣……總算來人化解尷尬了。
怎麽總是有人破壞氣氛!……邵鈞抿唇憤憤地想。
房門打開,邵安的聲音隨即響起,
“二哥,你沒事吧?”
見來者是弟弟邵安,邵鈞攥緊的拳鬆開了些,
“啊,沒事了。”
邵安走上前,手裏還領著水果,一眼看見他,邵鈞寒暄似的問了句:
“你頭發剪過了?”
對方一笑,非常自然地勾住了一旁薑沂的肩,
“是啊,是薑沂姐幫我剪的。”
聞言邵鈞眉梢輕輕一挑,轉臉看著薑沂語調異樣地問:
“哦,你還親自給邵安剪頭發了?”
他這怪異的表情看得薑沂心頭一梗,還沒說話就聽對方略帶醋意的語氣道:
“你們關係不錯嘛!”
“是啊,我還想邀請薑沂姐去我家坐坐呢,上次說好了的,誒姐你什麽時候有空啊?”
邵安笑眯眯地看著薑沂,薑沂神色不安地瞟了一眼此刻銳利的目光盯著自己的邵鈞,有些沒底氣地說:
“啊……最近,最近有點兒忙。”
“忙?薑醫生不是還有空替人理發嗎,哪裏忙了?”
邵鈞抱臂靠在床頭,斜眼看著她,語氣發酸地道。
薑沂解釋說:“隻是碰巧有空,順手剪一下而已。”
“哦?我不知道薑醫生還有這技術呢。”邵鈞不依不饒地跟她抬杠。
這時候邵安突然插了句嘴,一臉乖巧的笑容說:
“薑沂姐手藝還挺好,我對現在的發型替滿意的。”
“哼。”邵鈞鼻腔輕哼了一聲。
“而且薑沂姐不但會剪發,還看得懂我的化學競賽題呢!”
“哦……是嗎,薑醫生可真是各項全能啊!”
……你們聊點兒別的不行嗎!
隻覺簡直要被邵鈞凜冽的目光射穿心髒,薑沂每一根發絲都好似緊繃了起來,她別開視線不去看對方,轉臉問邵安道:
“對了,前幾天怎麽不見你來醫院?”
邵安有些歉意地說:
“哦,我想二哥也不想總是被人看著,所以前些日子一直沒來探望你,另外……”
他目色一黯,聲音忽地沙啞了些許,
“之前一直在忙著處理大哥的事情。”
聞言邵鈞不由皺起眉,神色倏地沉重起來,半晌後才終於開口問了句:
“葬禮辦了嗎?”
“嗯,因為二哥你在醫院裏不便出席,所以……”
邵安話說一半,看了對方一眼。
“那遺體?”
“已經入土為安了。”
隻聽邵鈞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而後乏力地用手捂住了臉。
薑沂目色深沉地看著他,見他的唇瓣微微張合,大概是輕輕說了一聲“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