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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傷人的話

  許嵐清到了武墨府上之時,武墨將將下朝回來,一襲青鸞鳥的朝服,在她略顯瘦削的身板上,也頗有幾分威嚴霸氣。 

  許嵐清就等在她府門口,武墨下轎遠遠看見這個人,第一個反應便是紅了眼眶,卻不敢叫旁人看出來,忙是吸了兩口氣,端著一臉正經神色走了過去。 

  「許家清爺今日怎麼好心情來我府上了,若是為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情要和我謝恩,那就不必了,我也不過是一時興起……」 

  「你說謊。」 

  許嵐清在武墨面前,從來憋屈,只這次,卻膽大包天的打斷了她的話,一雙黑眸死死的看著武墨,看的武墨心裡不知怎的一陣陣的發酸。 

  如今是在府邸門口,她年少痴狂的一些給許嵐清帶去了許多的煩惱,名聲上也不大好聽,她不想叫人見著兩人有什麼接觸,免得被人又傳什麼對許嵐清不好的話。 

  於是道:「本王還約了人,清爺若是來致謝的,這謝意我領了,有這功夫,倒不如回去好好安慰你家的小娘子。」 

  她許自己都沒聽出來,她那話語里,一包的醋意和酸澀。 

  許嵐清擰著眉頭看著她,想到那個夜裡她告訴他女兒身之事,心裡就莫名來氣,在武墨進門檻的那一剎,他涼颼颼的在她身後開了口。 

  「王爺沒個時間和我聊兩句嗎?」 

  不是沒時間,只是不願意,但凡多和許嵐清待上一盞半盞的功夫,武墨都覺得自己會剋制不住的哭出來。 

  她頭也不回:「本王有約。」 

  「我可以等!」許嵐清語氣里,很是倔強。 

  武墨不理他,徑自顧自己進了屋子,卻在看到日頭下等著的許嵐清后,終究是心軟,對伺候的條件燕京吩咐了一句:「請進來吧!安置到大堂,我換身衣服再出來。」 

  燕京雖近身伺候武墨,卻也不知武墨女兒身,他只以為武墨是對許嵐清余情未了,覺得這樣委實對武墨名聲不好。 

  可他也不敢忤逆反抗,只能出去把許嵐清請了進來,但卻嚴厲的吩咐了屋裡屋外的人,許嵐清來五王爺府上道謝的事情,誰若是嘴碎說三道四,就扒了誰的皮。 

  許嵐清在客廳等武墨,等了小半盞茶的功夫,武墨換了一身衣裳出來,清清爽爽的天青色長袍,一條軟巾鬆鬆軟軟的在發尾系了一個,她一雙嫵媚的桃花眼,此刻卻帶著一抹淡淡的憂傷,面上,是刻意的疏離。 

  「燕京,怎麼不給清爺斟茶。」 

  燕京聞言,忙應了聲去泡茶,屋子一時之剩下武墨和許嵐清兩人。 

  武墨故作輕鬆的坐下,對許嵐清道:「也就只有聊兩句的時間,本王今日真有約,你想說什麼,只管說吧。」 

  她的心裡,其實有些莫名的期待。 

  她的唇瓣,甚至溫習起了那日許嵐清喝醉后的那個吻。 

  她從許嵐清看著她的眼眸里,感覺到的不是厭惡或者說是感激,而是一種別樣的情愫,這種情愫她看不懂,卻猜得到一些。 

  許嵐清執意要和她說的這兩句,想來並非關乎他的小娘子,也並非關乎別人,而只關乎他和她。 

  果然。 

  許嵐清開了口,語氣一概往常對她的避而遠之的恭敬疏離,帶著幾分惱怒:「為何告訴我你是女兒身,索性瞞我一輩子,你這算什麼?」 

  武墨心底凄楚了,他真不知道她想做什麼嗎? 

  她只是想送個把柄到他手裡,往後自己因為那個把柄,也可以剋制著自己不再對他糾纏不清。 

  「為何不答?」 

  許嵐清問的咄咄逼人。 

  武墨苦從中來,無言以對。 

  許嵐清眼底惱意更濃:「你是想要我後悔,那我便告訴你,即你是女兒身,我也不會喜歡你。」 

  武墨身形猛然一頓,那一口氣上不來,痛在心口,幾乎是錐著心一樣。 

  她臉色慘白慘白,許久才起來扯了一個笑:「我知道,不過還是謝謝你的特地來告訴我這個,你只管安心,我對你已是死了心了,再不會擾你。」 

  許嵐清也不知道自己發了哪門子瘋,心裡頭明明不是這樣想的,可嘴上脫口卻出來這樣的混帳話。 

  她不見的這些日子,他日夜思念她。 

  一聽到她回來,他迫不及待的就想來見她。 

  可不知為何見了她,竟說成這樣傷人的話來。 

  他心裡是有惱,惱她為何不早早的告訴他她是紅顏。 

  他也惱,惱她三番五次阻他婚事,這次為何偏要成全。 

  她甚至惱,她方才那一句「本王有約」。 

  看著她慘白的面色,他想說些什麼,燕京進來送茶,武墨已經轉身往後堂去。 

  「燕京,送客吧。」 

  許嵐清身形一頓,瞧著她黯然離開的背影,直想抽自己兩個嘴瓜子,他這是怎麼了。 

  為何偏偏要說這些氣她。 

  可如今話出了口,武墨人也走遠了,燕京都比了送客人的那一套客氣,許嵐清自是不可能追進去的,只得懊惱離開。 

  武墨回屋后就大哭了一場,哭的肩膀一顫一顫,哭完后反而清明了,如此也好,她原先還怕許嵐清知道她是女兒身後對她生了情,那她心裡肯定會糾結死,不知道和許嵐清的關係往後該怎麼放。 

  現在,她原本糾結的事情,全都一派明朗的呈在了眼前。 

  無論她是誰,也改不了許嵐清對她的厭惡,那厭惡,約摸是生在了骨子裡頭了。 

  她想醉一回,獨自喝酒終歸無趣,就讓燕京備了轎子,往城東安府去。 

  * 

  武墨下山後肯定會來找他,這不稀奇,稀奇的是武墨找到他,卻也不說話,只是叫人抬酒進來,然後一巡一巡一巡的自顧著灌酒,喝的七葷八素的軟趴趴倒在安承少懷中,抹著眼珠還是不說話。 

  安承少本就是個悶葫蘆,平常和武墨在一起,多半是武墨嘻哈玩笑,他清清冷冷。 

  如今武墨只顧自己喝酒,安承少問話也不答,兩人之間,就更是沉默,只剩下酒杯碰撞的聲音。 

  安承少足夠了解武墨,世上能將她變成如此的人,除了許家那個清爺,試問誰還有這本事。 

  他和武墨,算是都栽在了許家兄妹手裡,一個求而不得痛不欲生,一個思而不見相思成疾。 

  他想著許綉憶,想著兩人之間隔著的身份,他也有些情緒,喝了不少。 

  不過武墨喝醉的時候,她還算清醒,再問了武墨一遍:「到底發生了什麼?」 

  「呵呵,呵呵!」武墨笑著哭著,笑的比哭還難看:「他今日來找我了。」 

  「我猜八九不離十就是他,說了什麼話?」 

  安承少從心裡是可憐武墨的,他也將武墨當作最最好的朋友。 

  武墨搖搖頭,便只是想起許嵐清那句話,她這心口就碎了一樣的疼,倒不如喝個醉死過去,什麼也不用想。 

  「別問了,是兄弟就陪我喝,一醉方休。」 

  「你這樣喝,一會兒還怎麼回去。」 

  「回不去就在你這過個夜,不會連你也嫌棄我了吧。」 

  安承少沒心一攏,想來那許嵐清,必定對武墨說了很不好聽的話。 

  他輕輕的撫了撫武墨的後背,語氣是難得的溫柔:「聽話,別喝了,若是著實難受,我陪你去看一台戲,今天唱的是史香梅,你不是最愛看了。」 

  史香梅這齣戲,講的是男女青梅竹馬共結連理的故事,整齣戲都是歡歡喜喜的,偶爾鬧幾個大烏龍嘩眾取寵一番,看著甚是歡樂,武墨每每心情不好,便願意看這齣戲。 

  可今日,她不是心情不好,她是整個心連著人,都給揉成了粉碎。 

  許嵐清的話,太傷人了。 

  「你是想要我後悔,那我便告訴你,即你是女兒身,我也不會喜歡你。」 

  呵呵,呵呵,痛的,心痛的。 

  她捂著胸口,不顧安承少的勸阻,又灌下了三大杯酒,終於醉死了過去。 

  安承少攏眉看著懷中醉死過去的武墨,沉沉嘆息一口,將她攙上了床。 

  人這一世,終歸逃不過一個情字。 

  想他何嘗不是如此。 

  他和許綉憶約定了,許綉憶每天都到店鋪里來轉一圈,他就算是遠遠瞧她一眼也心滿意足了。 

  可他已經來來回回的在保寧堂走了不下百次了,連兩邊街上買包子攤販都認得他,見他走過都不沖著他喊要不要包子,可許綉憶,再沒有出現過。 

  她不知道她在忙什麼,想念就如同草一樣的在心間瘋長,許是喝了酒,這草更是長的肆無忌憚,幾乎要將他吞沒。 

  看著外頭天色,將將擦黑,他忽然坐不住了,轉身出了房門。 

  * 

  許綉憶今天在大房屋裡吃的飯,席間喝了點酒,蘇李氏請她吃飯,她原先以為是蘇李氏娘家又送過來什麼好東西。 

  蘇李氏娘家頗為有錢,蘇李氏又是嫡長女,更是得寵,雖然出嫁娘家卻處處關照,但凡有好吃的或者稀奇的物件,都要送來一些給她。 

  自打許綉憶安排了蘇錦業到櫃面上之後,蘇李氏每每有這些稀奇物件或者好吃的,都會算上她一份。 

  她赴約,到了吃飯前被蘇李氏拉到角落裡,才無語的知道了蘇李氏今朝請她過來的目的,還是求她勸蘇錦業接受她堂妹李歡歡。 

  許綉憶也不好直接拂了蘇李氏的面子甩袖而去,那廂飯局都擺下了,她就只能先坐下。 

  不過她是斷不可能答應蘇李氏保這個媒,除非她腦子進水了。 

  吃飯的時候,李歡歡一臉嬌羞,一雙眸子時不時的朝著蘇錦業看,蘇錦業卻是心無旁騖,非常貼心又恩愛的給蘇李氏夾菜。 

  蘇錦業的態度多麼明顯,他雖懦弱,卻也不笨,想來早就洞悉了蘇李氏的念頭,卻也不好責備蘇李氏,所以為了避著李歡歡,才漸漸晚回家。 

  這會兒也故意在李歡歡面前表現對蘇李氏的疼愛。 

  李歡歡一雙眼睛里,滿是羨慕和妒嫉。 

  可恨那蘇李氏就看到了羨慕,看不到妒嫉。 

  「歡歡,給你姐夫夾菜,你姐夫最喜歡吃醋溜魚。」 

  她極力撮合,許綉憶覺得吃這頓飯要看蘇李氏這樣把自己丈夫推別女人懷裡,當真是味同嚼蠟,格外無趣。 

  李歡歡殷勤的的夾了醋溜魚給蘇錦業,蘇錦業客氣的笑笑,依舊沒對看李歡歡一眼。 

  蘇李氏也敲出來蘇錦業不是很喜歡李歡歡,所以就把許綉憶給搬了出來:「綉憶,我家歡歡這丫頭,你覺著如何?」 

  許綉憶一口飯差點噎住。 

  這蘇李氏,真正是用了心思了。 

  若是許綉憶說不怎麼好,那她嘴巴也太欠了,人家李歡歡還在邊上呢。 

  若是許綉憶說好,正中了蘇李氏的下懷,想來蘇李氏接下來肯定要說,綉憶都頂頂喜歡我們家歡歡,錦業綉憶看的上眼的人怎麼怎麼怎麼怎麼的。 

  畢竟,蘇錦業對許綉憶頗為崇拜,甚至有些恭敬,許綉憶說好的東西,蘇錦業一般不會說不好。 

  不誇張的說,許綉憶如果要保這個媒,蘇錦業就算不痛快,也得裝著高高興興的答應。 

  可許綉憶沒法神經。 

  她看穿了蘇李氏的心思,左右為難不知道如何回答,就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哎呦,我肚子疼。」 

  這狗血的招數,用來尿遁最好。 

  「好端端,怎麼肚子疼,錦業,你給瞧瞧。」 

  「不用不用,我出去一下,下午有些熱,吃了一碗冰,沒想到遭了報應,我就不該圖新鮮,這時節吃什麼冰,金玉,攙我一把,疼。」 

  許綉憶用最狗血的招數,巧妙的逃避了之蘇李氏布下的拳套,然後順理成章的出了大房的院門,在金玉這傻瓜真以為她肚子不舒服滿目擔心的時候,她已經如同沒事人一樣直起了腰,大大吐一口氣。 

  「奶奶你……奶奶你誆人呢。」 

  許綉憶嬌笑一聲:「我不走,難道還真的和大嫂一起,把大哥給坑了,你也說了,李歡歡生的丑極,大哥如何也是一表人才,要納妾也得兩情相悅,這樣強拉硬扯的,能出什麼好姻緣,以後不弄的家裡雞飛狗跳才怪,走吧,我先回去,你在這附近站會兒,就進去說我肚子委實難受,吃不了了,記得道個歉。」 

  金玉心裡對李歡歡本就有嫌隙,自然更不願意這樁姻緣成就了,於是甜笑又狡黠的應了:「恩,那奶奶回去,仔細腳下的路,出來都忘記拿燈籠了。」 

  「放心吧,有月亮呢。」 

  許綉憶抬頭指了指天上的圓月,大地是不知道,背後大房院門後面,提著燈籠追出來的李歡歡,如今一張臉比那圓月更是粉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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