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處處透著怪異
或許因為臭味難聞，又或許因為心中歡喜，周良跑得極快，眨眼之後便來到了春秋堂的澡堂。
擒陽峰果然是擒陽峰，便是澡堂，也極為雄壯。正門是一塊類似山門的兩腳牌樓，白玉石製，高有三丈，匾額上以篆文寫著一個“水”字。門外置有兩座鯉魚石雕，俱是向上騰躍的形態。兩旁是一丈餘高的圍牆，延伸開去，一眼望去竟見不到盡頭。走入正門，迎麵可見兩棵比門還要高的巨樹，遠遠觀之，左邊那棵極其茂盛粗壯、宛如神靈舉雙錘，兩把巨錘一把頂天，一把立地，右邊那棵則更為纖細，好似神人持劍，劍尖斜指地麵。
周良望著那兩棵巨樹片刻，即向左走去。
走不過數丈，麵前即出現了一座宛如軍帳的建築。
周良跑向那建築。
僅有一塊藍色帷簾遮住入口。
周良撩開帷簾走入其中。
入眼處是一塊三丈長、一丈高的紅木屏風，屏風上畫有神人數位。
周良從左到右依次看去：一人捧書而立、一人跪地而泣、一人雙手舉錘、一人單手托塔。
他很快被那雙手舉錘的神人吸引了，因為大門後頭的那棵巨樹的造型，和這畫上神人一模一樣。
此人究竟是誰？和正陽宗有何淵源？
奈何他拜入正陽宗僅僅十日，對於正陽宗過往不知不解。
搖了搖頭，他繞過屏風。眼前是一塊偌大的圓形水池，水麵上霧氣氤氳，似乎池中水溫頗高。
可他覺得疑惑，難道池子底下有火在燒？若不然這池子怎麽會冒水汽？
片刻之後，他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愚蠢，這裏是哪裏？這裏是仙山啊！莫說池子冒水汽，就算那麽大一塊池子懸在半空，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他嗤笑了一聲，更走近水池，這才發現池中有人。
那人背對著屏風泡在水中，僅有腦袋露在外頭，頭上纏著一塊白色方巾。
周良不敢出聲，隻是墊著腳尖，小心翼翼繞過那人。
池邊一圈鋪著三尺寬的小徑，上頭鑲嵌著大小不一的白玉卵石，若是赤著腳走在上頭，感覺必定美妙。
周良輕步走出二丈餘遠，這才回過頭，朝那人看去。
那人胸前纏著浴巾，正泡在水中閉目養神，因池中水霧升騰，看不清那人長相。
周良沒敢細看，在心中嘟囔了一句：怎麽裹得這麽嚴實，又不是女人。
他在小徑以外脫下鞋子和已經發黑的衣褲，赤身裸體去到池邊，伸出腳小心試探水溫，拇趾沒入水中，不冷不熱，溫度剛好。
他露出笑臉，右腳緩緩踩入水中。池子並不深，整條腿沒入水中，腳底便已踩實了。他將左腳也伸入水中，整個人慢慢踩了下去，不經意間，他瞥了那人一眼，那人依舊閉著雙眼。
雙腿入水之後，他倚靠著池壁，緩緩坐了下去。
果然仙山之中無凡物，入水之後，周良立時感覺到自己被池水緊緊包圍著，池水好似有嘴，輕輕吮吸著他每一處皮膚，有些輕微的酥癢。
他輕輕後仰腦袋，擱在岸上，享受著這份寧靜。
修煉時雖然心靜，仍然有所牽掛，一來，擔憂修煉效果，二來，在乎目前境界。而此時泡在池水之中，卻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隻
是靜靜閉著雙眼享受。
周良情不自禁露出微笑。
不知過了多久，周良忽然睜開雙眼，神色有些古怪。
方才一直吮吸的池水，不知為何竟一改常態，好似要鑽入他身體那般。身體各處傳來輕微的刺痛感。
他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過得片刻，池水似乎收到了某種召喚，瘋狂地攻擊著他的皮膚，拚了命想鑽入他身體。
他登時慌了，趕忙起身上岸。
“嘩啦啦”巨大的水聲，也驚擾到了一旁安靜休憩的那人。
那人轉過頭狠狠瞪了周良一眼，又很快轉回頭。
周良自知動靜過大打擾了對方休息，因而不敢有意見，隻是方才池水的怪異，實在令他捉摸不透，且心有餘悸。
他望著一池清水。
池水依然安靜地在那裏，平靜的水麵之上霧水氤氳。
乍看之下，一池子的清水安靜且乖巧，那人依舊靜靜泡在水中可做證明，可為何，自己竟感覺到池水似乎要鑽入身體？
是自己的幻覺？
穩了穩心神，周良再次小心入水，這一次，他沒有蹲下去，隻是兩條腿沒入水中，站在那裏。
一如最初，池水吮吸著他的每一處皮膚，有些酥癢。
他卻不敢放心，仍是站立著，同時望著水麵，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看得久了，他發現池水上的霧氣似乎以某種規律運轉著，至於究竟如何，他並不清楚。
雙腿各處酥癢依舊，並無異樣生出。
他這才慢慢坐了下去，整個人再次浸入水中。
池水漫過了胸口，脖頸、腋下、胸部，每一處都有輕微的酥癢，池水中似乎有無數張嘴巴，吮吸著他的皮膚。
漸漸的，他又放鬆了，嘴角淺淺翹起，眼皮漸沉。
歲月靜好，一切安好。
就在他朦朦朧朧、昏昏欲睡時，池水再次變了性子，由吸改鑽。
他嚇到立時清醒，“嘩啦啦”離開水麵，回到岸上。
這次的響聲比之方才，還要鬧上幾分，泡在池水中的另一人卻好似沒有聽見那般，依舊垂頭閉眼，隻是雙眉輕鎖。
周良踩在岸上，大口大口呼吸著，一邊盯著水麵。
剛才究竟是怎麽回事？為什麽？
他想起餘斌離去之前曾說，宗主願意花費大價錢，讓自己在一年之內盡可能爬升境界，既然如此，正陽宗應該不會有人加害自己吧？難道這也是修煉之一？
雖然毛骨悚然，可一想到流衍道長和白衣觀的師兄們，還有孫夏，自己曾說要助孫夏升到第三境呢！
望著霧氣升騰的水麵，周良緩緩吐出一口氣，鼓足勇氣，隨後再次浸入水中。
既然已經知曉池水有些古怪，再浸身其中，已不能如之前那般放鬆了。
周良後頸依靠在池壁，脖子以下皆浸於池水之中。
一池清水依然是平靜無瀾，霧氣搖晃，一片靜好的模樣。
池水吮吸著他的皮膚，帶來輕微的酥癢。
周良卻有些脊背發涼。在知曉了接下來會發生什麽之後，再有這種感覺，他已不覺得欣喜了，反而覺得仿佛是一條長有倒刺的舌頭，在舔舐自己的身子。
他開始微微顫抖，隨著他的顫抖，一圈圈的漣漪蕩漾開去，隻是沒蕩多遠，漣漪便消失了，水麵複歸平靜。
池水動靜全無，浸泡在水中的身體卻有些酥癢的感覺。
周良慢慢調整呼吸，使自己的心跳歸於平穩。
畢竟此處在正陽宗界內，加上正陽宗宗主有話，應不會有危險。他漸漸平複了思緒，心跳恢複正常。
周良倚靠著池壁坐在水中，雙眼半眯，精神恍惚，半寐半醒。
身體各處的酥癢持續著。
不知過了多久，酥癢開始減弱了。
周良便在此時恢複清醒，心跳重新加速，心髒用力撞擊著胸腔。
沒過多久，酥癢的感覺盡數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幾近於無的刺痛感。
池水開始向身體進攻了！
周良坐直身子，心跳很快。
他望著水麵，希望池水能攻破防禦，好看看究竟會是什麽樣的結局，可同時又希望池水徒勞無功。畢竟未知的結局，誰也說不清是好是壞。
池水的攻擊愈加猛烈，皮膚的刺痛感也愈加強烈，可任憑刺痛感如何強烈，竟沒有一處防禦失守，池水再奮力，也是徒勞無功。
漸漸的，周良不那麽緊張了。他重新倚靠在池壁，恢複了朦朦朧朧，半寐半醒的狀態。
池水不斷向他進攻，刺痛感增強到一定程度之後，便不再增強了，好似成千上萬的細小銀針，不斷戳插著，隻是沒能插進去罷了。
周良雙眼半眯，呼吸粗重。
如此情況持續了好久，池水依舊沒能衝破防禦。
也許是因為白天修煉的緣故，周良有些累了，便從水中站起身子，走上岸，用毛巾擦幹緊身體之後，換上幹淨的衣服，又撿起不知何時已恢複幹淨的衣服，往屏風走去。
雖然隻是坐在水中，什麽都沒有做，可他還是覺得昏昏沉沉的，可能在擒陽峰，洗澡也是一種修煉吧？
他揉了揉眼睛，朝池子隨意一瞥，那個頭上裹著方巾的人，竟還在水中，低著頭，似乎睡著了？
在這種地方睡著，很容易出事的吧？
這樣想著，周良輕聲提醒道：“師兄，你已經泡了很長時間了，可要小心身子。”
那人雖然閉著眼，卻是醒著的。聽周良如此言說，那人牙齒輕動，自齒縫之間吐出一個字，“滾。”
聲音低沉沙啞，冰冷無情
周良嚇了一跳，隻好不再多事，閉著嘴，安靜地走著。
離那人僅有一步之遠了，周良擔憂腳步聲會吵到那人，便愈加小心，愈加小心，卻容易出事。他忽然腳下一滑，往水中摔去。
那人忽然站起身子。
周良本能地伸出手，隻盼能抓到什麽，好阻止自己下墜，卻不偏不倚，正好抓住了那人的浴巾。
小小的浴巾如何能阻止少年下墜？浴巾很快被扯了下來，飛舞在空中。
周良驚呆了。
片刻之後，他整個人摔入水中，卻沒有濺起多大的浪花。
池水並不深，他很快站起了身子，左顧右盼之下，卻已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他提起手，低下頭望著手中的浴巾，低聲自語道：“.……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