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禍福相依
周良被賀止休抱在懷中，穿梭於雲海之上，並無絲毫的向往和激動，縱使在正陽宗所有記名弟子的心中，擒陽峰猶如神明那般高貴，可在他看來，那隻不過是沒有孫夏、沒有喬繁星的冰冷山頭而已。
他忽然想到：不知師姐身在何處？他知道我去擒陽峰的消息麽？若是知道，她會不會失落？應該不會的吧，她心中若是有我，便不會不告而別了。
直到穿過雲海，見到擒陽峰的整個麵貌。
他情不自禁長大了嘴。
那日坐在孫夏的碧玉葫蘆上，穿過雲海俯瞰整個九陽峰，他見到了山巔的丹丘殿，以及散在四周的寥寥數座大殿。整個九陽峰雖大，卻很是空曠。
而此時在半空俯瞰擒陽峰，目之所及，皆是金瓦黃璃、紅磚綠牆！密密麻麻，猶如螞蟻爬滿糖漿。
擒陽峰之高、穿過雲海便觸手可及，擒陽峰之廣、視界之內皆是擒陽峰地界。
再往下，便可見到小如芥子的正陽宗弟子。大約多數弟子正在修行，此時緩緩移動的芥子寥寥無幾。
賀止休抱著周良，緩緩落到一處院子之中。
四處皆是高屋大廈、紅牆綠瓦，可這處院子卻是寧靜淡雅，圍著籬笆的院子之內，僅有一處單間茅屋，屋前載著兩棵與屋頂齊高的樹木，一棵枝繁葉茂、鬱鬱蔥蔥，另一棵枝頭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
賀止休緩步走去茅屋之前，輕聲叫道：“餘斌。”
周良隻是望著門口，心中想到：春秋堂首座的道名不是金良麽？餘斌是他的姓名？稱呼姓名而非道名，看來師父和他的關係不錯。
過不多時，立時便有一名中年男子出來了。那中年男子穿著一身幹淨、老舊的米色麻衣，頭發短而平整，給人一種踏實的感覺。
餘斌來到老者三步之前，高高拱起手，揖了下去，“師叔，您來了。”
賀止休點點頭，“宗主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餘斌雖然身為擒陽峰五大首座之一，此時卻是微微彎著腰，神色大見恭敬，“收到了。”
賀止休又點點頭，望向身旁的周良，抬起手，輕輕撫摸著周良的腦袋，目光極是溫柔，“就是這孩子。”
餘斌便望向周良。周良站在那裏，麵色平靜，不喜不悲，這讓餘斌很是喜愛，不禁點頭讚揚道：“僅以一眼而觀之，可以為大士。”說著，他便望向賀止休，正要說話，心湖中卻傳來賀止休的一縷聲音。他便也以心聲回道：“師叔，要請宗主請出幻音鍾，為這孩子測一測天賦嗎？”
賀止休以心聲說道：“不必了，請幻音鍾儀式繁重，宗主不願費這個心思。宗主的意思是，在一年內盡量拔高這孩子的境界。”
餘斌是個聰明人，立時便明白了賀止休的言外之意：為何賀止休要說“宗主的意思是，在一年內盡量拔高這孩子的境界”，為何賀止休要額外突出這個“宗主”？因為他希望餘斌在聽從宗主的意思時，能多注意周良的情況。周良是人，一味地將靈氣往周良身上塞，一年之後，周良可能達
到抱營境，甚至是金丹境，但是往後呢？說不準周良便因為負載過多，自爆而亡！總不能為了八大地宗的位子，而犧牲了百年難得一見的修道奇才吧？況且，這孩子還是白衣觀唯一的幸存者。
雖然見到周良的那天，賀止休曾經表示要利用周良來拔高正陽宗的地位，後來甚至取來天皇，打算用靈果硬鑿出仙府。但從另一方麵看，他的這個舉動，難道不是為了周良好嗎？天下權貴不惜重金購買天皇，為的便是鑿出仙府，好修道長生，周良未置一詞，他卻取來天皇，打算助周良走上仙道。
如今，發現周良不僅擁有仙府，還擁有白衣觀的饋贈，他便將自己的希望以及正陽宗的希望一起寄托在了周良的身上，自然希望周良能夠步步登高直上青雲。
餘斌在心中說道：師叔放心，我必定不讓宗主失望。
賀止休卻失望了，因為餘斌答的是“必定不讓宗主失望”。他望著餘斌，眼中卻滿是懇求。
餘斌也望著他，目光極其堅定。
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因為他了解餘斌。縱使自己資曆夠高，可修為不夠，百餘年了，仍然隻有金丹境修為。
他輕歎了一口氣，撫摸著周良的腦袋，輕聲說道：“跟著春秋堂首座好好修煉。”
周良縱使年幼，也聽出了其中的變化：方才還稱呼其名，現下便改成“春秋堂首座”了。可其中緣由，他並不清楚。
聽賀止休如此言說，他隻是點了點頭，隨後拱起手，向餘斌一揖，“弟子金足，見過首座。”
餘斌甚是滿意，連連點頭。“好，好。”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應，可賀止休還是信得過餘斌的，見周良給予回應，他便收回手，與餘斌說道：“宗主的交代我已完成，金良，還望你好好指導金足修行。”說此話時，他將“指導”二字說得極重。
餘斌微笑著拱手，輕聲答道：“晚輩知道了。”
目送著賀止休離去，直到消失不見，餘斌摟住周良的肩膀，抬手指向茅屋，“往後，你便住在此屋之中。”
周良抬起頭望向餘斌，問道：“隻有我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餘斌笑著答道：“自然不是，還有我。這茅屋並非普通的茅屋，你可知道，這看似尋常的院子有什麽不同尋常？”
周良很快便抬起手，指向茅屋門口，“那兩棵樹，一棵枝頭長滿綠葉，好似在春天，而另一棵枝椏光禿禿的，一片葉子都沒有，似乎在秋天。”
餘斌含笑點頭，對於他的觀感又好了一分。“正是如此。此院名為春秋院，前方的高屋大宇便是春秋堂。春秋堂有丹房書閣、花圃藥坊，二春秋院隻矮樹兩棵、茅屋一座，盡管如此，這座院子卻是春秋堂的陣眼所在，靈力灌入春秋堂，需得先經過春秋院。因而，這座看似極其簡陋的院子，實際上是春秋堂的中樞。往後你便住在這春秋院，一年的時間，能吸收多少靈氣，提升多少修為，全看你本事。”
周良卻是一愣，問道：“為什麽是一年的時間？”
餘斌忽然有些迷茫，雙眼虛望著前方，片刻之後，他發現自己心境不穩，便趕忙收回視線，定了定神，答道：“你想不想知道，為什麽你在九陽峰呆得好好的，宗主且要你來擒陽峰？”
周良沒有回答。若是眼前的中年男子希望自己知道，自然會說，但若是自己點了頭，中年男子才告以實情，便成是自己詢問中年男子。
兩者看似一模一樣，實則有雲泥之別。
果不其然，見周良沒有答話，餘斌便不再繼續往下說，隻是微笑著說道：“不知道，也好。總之你一年的修煉成果，極其可能關係到正陽宗的未來。金足，你可不要讓我們失望。”
從賀止休和餘斌的神情態度來看，此話應該不假。雖然依舊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但一年之後，必定能知曉了吧？周良點了點頭。
餘斌抬起手，指向茅屋，“走吧。”
二人來到屋內。
茅屋坐北朝南，東西兩邊各有木床一張，床上無被，僅有一張草席而已。東邊的一張木床床頭擺著一隻矮凳，矮凳上有顏色不一的小瓶若幹。
餘斌領著周良來到矮凳邊上。他指著那幾隻顏色不一的小瓶，與周良一一介紹道：“這隻藍色小瓶裏頭裝的是無垠丸，有排汙除垢、去蕪存菁之用。此丹藥性溫，最好在修煉之前吃一顆。這隻綠色小瓶裏頭裝的是天菁丸，可助修士煉氣凝元。此丹藥性溫，可以和無垠丸一起，在修煉前使用。這隻黃色小瓶裏頭裝的是金菏玉露丸，作用與蒼苔果一般，做引導靈氣入體之用。此丹藥性烈，最好是在無垠丸和天菁丸之後服用。這隻橙色小瓶裏頭裝的是風嘯火元丹，可加快修行速度。最後再吃為上。”
周良望著矮凳上小瓶，將餘斌的話牢記心中。其實矮凳上的小瓶不止四隻，另有白色的、玄色的、紅色的，隻是餘斌沒有說話，他不好詢問。
見周良不說話，餘斌也便不再多言，朝床上努了努嘴，“上去吧。”
周良脫下鞋子上了床。坐下之後，他先提起藍色小瓶倒出一顆無垠丸吃下，隨後一一倒出天菁丸、金菏玉露丸、風嘯火元丹吃下。
吃下金菏玉露丸之後，小腹登時有了一種鼓脹的感覺，吃下風嘯火元丹之後，整個身子好似要燒起來了。
餘斌說道：“開始吧！”
周良便請閉上雙眼。
才穩下心神，靈氣便如洪水一般朝他迅猛衝來，他好似跌入水中，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他掙紮著想要浮出水麵，可洪水實在太猛了，任他如何撲騰劃水，徒勞無功。
他索性放空一切，任由洪水帶著自己衝向遠處。
說來也怪，掙紮時難以呼吸，放空一切之後，呼吸便順暢著，洪水帶著他，向遠處奔湧而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睜開雙眼，大汗淋漓。
餘斌仍在一旁，見他醒來，趕忙問道：“怎麽樣？”
他點了點頭，意示自己無恙。
餘斌輕舒了一口氣，露出笑臉。
（本章完）